第44章 一起沉淪
傅逢朝去沖了個澡。
進浴室前重新將房門上了鎖,梁瑾沒看清楚這鎖是怎麼弄的,但很確定自己是打不開了,雖然他本也沒打算再嘗試。
洗完澡的人回來時,梁瑾蜷在床上還在發獃,傅逢朝坐過來,帶近一身熱氣:「又在想什麼?」
梁瑾抬起眼,看向側身靠過來的人,傅逢朝伸手一探他額頭,還有些低燒。
梁瑾輕聲問他:「你想不想做?」
傅逢朝眯起眼,梁瑾便又問了一遍。
「昨晚後來哭哭啼啼說不想了,這麼快就忘了?」傅逢朝譏諷他。
梁瑾確實有些好了傷疤忘了疼:「想不想?」
傅逢朝靠近,近到呼吸也在咫尺間交纏時,吐出聲音:「不想。」
他「啪」一聲關了房裡的燈,躺下直接睡覺。
梁瑾有些失望,但也只能算了,往傅逢朝身邊挪了挪,額頭抵住他的背。
傅逢朝脊背微僵,沒有動。
誰都沒再說話,梁瑾閉上眼,慢慢睡了過去。
許久之後傅逢朝轉身,將睡熟了的梁瑾拉入懷,抱緊他。
早起梁瑾還要輸一次液,今天是初一,沒有醫護上門,他們得再去一趟醫院。
出門時梁瑾才意識到兩隻手都被銬著的確不方便,他連藏都沒法藏。
「昨晚扔鑰匙的時候倒是爽快,現在又後悔了?」傅逢朝發動車子,沒忘了奚落他。
「……」梁瑾靠進座椅里,放棄了掙扎,就這樣吧。
大年初一的醫院輸液室,人格外的少。
傅逢朝下車時拿了張毛毯,讓梁瑾蓋著,總算能將他手上的手銬遮住。
快結束時傅逢朝去拿葯,梁瑾獨自留在輸液室,護士幫他取了針,有人過來叫了他一聲:「小梁總?」
梁瑾抬頭。
對方面露笑意:「真是你?我剛還以為看錯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梁瑾認出這人是他爺爺在這邊的一個朋友家中小輩,以前還去白庄拜訪過他爺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傅逢朝已經回來,停步在輸液室門邊沉聲叫了他一句:「蘭時。」
梁瑾看到傅逢朝明顯不悅的臉色,敷衍沖身邊人說:「抱歉你認錯人了。」
他站起來,蓋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對方看清他腕間手銬,瞬間愕然,梁瑾也顧不上,撿起毛毯大步而去。
傅逢朝已經轉身先走。
梁瑾追上去:「你等等!」
傅逢朝倏然停步,梁瑾追得太急差點撞他身上,被傅逢朝拉住:「你走路不看路的?」
梁瑾有些喘:「你為什麼走這麼快?」
傅逢朝盯著他的眼睛,咬重聲音:「我只走開那麼一會兒,你就在跟別人說話,你想做什麼?」
梁瑾爭辯:「你明明聽到了,是他認出我,我沒有承認。」
對峙了片刻,傅逢朝瞥開眼:「走吧。」
上車後梁瑾還想解釋,傅逢朝並不看他,豎起一根手指到唇邊示意:「安靜。」
梁瑾哽住聲音,傅逢朝已經發動車子。
之後又是一路無話,回去山莊。
進房間時梁瑾回身剛要說話,傅逢朝忽然後退一步,冷眼退出門外,在梁瑾驚訝目光中將門拉上,自外反鎖。
梁瑾立刻上前拍門:「傅逢朝你做什麼!你開門!」
傅逢朝充耳不聞,徑直轉身離開。
梁瑾聽著腳步聲遠去,只能認命。
之後傅逢朝又消失了一整天,中午晚上都只有管家來送飯,被梁瑾問起傅逢朝在哪也只說不知道。
入夜以後梁瑾坐在床邊靜靜出神,沒有察覺身後的房門已經開了。
傅逢朝進來,盯著他的背影片刻,並未出聲。
梁瑾彷彿感知到傅逢朝的氣息回頭,全黑的眼罩在他眼前落下,瞬間讓他陷入黑暗中。
他一怔,想抬手,被身後靠過來的傅逢朝按住,那個人的氣息落下。
「乖點。」
只這兩個字梁瑾停住了動作,傅逢朝的呼吸落向他頸側,鼻尖貼著他輕輕蹭動。
「傅逢朝,」因為看不到梁瑾格外難安,輕聲喚他的名字,「你這一整天去哪了?為什麼突然又這樣?」
傅逢朝輕吮上他頸邊那個已經淡了的印子,讓它一點一點加深回來。
良久放開時傅逢朝輕道:「你總是不聽話,昨晚是,今早也是。」
梁瑾很無奈:「我真的沒有……」
傅逢朝的聲音愈低:「沒有嗎?」
梁瑾吸著氣,傅逢朝的手指觸碰上他鎖骨中間的凹處,摩挲著抵在那處的襯衣扣子,慢慢解開,再往下滑去。
指尖觸碰皮肉的觸感格外清晰,尤其眼睛被蒙住看不見之後,其他的感官便隨之無限放大。
梁瑾想捉下他的手,抬起時帶動鎖鏈嘩響,被傅逢朝扯住:「別動,老實點。」
「你要做什麼啊?」梁瑾的聲音有些不確定,這種未知的感覺太過磨人,讓他分外難熬。
「昨晚做錯了什麼?」傅逢朝問。
梁瑾:「我沒有……」
「好好想。」傅逢朝堅持要他說,像不說就不打算放過他。
梁瑾在無言之後只能道:「我不該擅自下樓。」
「我不讓你下樓嗎?」傅逢朝低頭在那枚印子上加重力道又咬了一口,如同懲罰他,「是你不該讓我在醒來之後看不見你。」
梁瑾吃痛,高高吊起的心臟卻在這一刻踩進了雲端,被層層包裹住軟成一團。
「……以後不會了。」
傅逢朝貼著他皮膚下的血管慢慢親吻過去:「知道錯了?」
梁瑾辯駁不了:「嗯。」
「今早呢?」傅逢朝繼續道,「告訴我,錯在哪裡。」
梁瑾不再說自己沒有,認真想了想,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跟別人說話?」
「下次記住。」傅逢朝沒否認,他的那些陰暗病態的佔有慾一點一點暴露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想裝了。
再一次被咬住,梁瑾疼得呻吟了一聲:「對不起。」
傅逢朝不悅道:「還要說對不起?」
梁瑾微微搖頭:「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傅逢朝提醒他:「換句別的。」
「我愛你,」梁瑾改了口,「傅逢朝,我愛你。」
他被蒙著眼睛,便沒有看到這三個字說出口時,身後傅逢朝眼裡那一瞬間的波瀾:「是你在跟我說,還是梁玦在跟我說?」
「我就是梁玦,梁玦就是我。」梁瑾說得很堅定,要讓傅逢朝相信梁玦能完完整整地回來,他自己先要篤信,他就是他,除了他這個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梁玦。
身後人的氣息漸重,良久傅逢朝在他耳邊很低地笑了一聲:「花言巧語。」
梁瑾心頭一松:「花言巧語你愛聽嗎?」
傅逢朝勉為其難地一「嗯」:「我說了,老實點,躺下。」
梁瑾很聽話地躺下了,傅逢朝的手遊走在他身上,一顆一顆將他的襯衣扣子全部解開,連同他下身長褲的扣子一起。
被傅逢朝將長褲脫下,內褲也卷下去一條邊,梁瑾按住他的手,不是很確定:「你要現在做嗎?」
「不做,」傅逢朝撥開梁瑾的手,「別總想著這檔子事情。」
梁瑾:「……那你要做什麼?」
傅逢朝不答:「別問那麼多,一會兒就好了。」
梁瑾有些緊張,下意識想去握傅逢朝的手,被他並不嚴厲但不容拒絕地再次推開。
「別動。」
梁瑾不敢再動了,傅逢朝一隻手按在他左側胯骨下,片刻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塗抹上去,讓他不由瑟縮了一下。
「不許動。」傅逢朝又一次道。
梁瑾遲疑問:「傅逢朝,你到底要做什麼?」
但傅逢朝不會回答他,只說:「有點疼,忍著點。」
梁瑾咬住唇,很快嘗到一陣刺痛感,持續不斷,一下一下扎在他皮膚上,他意識到什麼,聲音有些發抖:「傅逢朝……」
「疼?」
傅逢朝的語調輕緩,手上動作沒停,落在皮膚上的刺痛綿綿密密。
梁瑾有些不安:「你輕點……」
「我還以為你現在長本事了,這麼點疼不算什麼,」傅逢朝幽幽說著,「碎玻璃扎手裡不疼,被你媽發瘋划傷手臂不疼,我弄你幾下倒是又撒嬌又掉眼淚的。」
梁瑾皺著眉,這點疼並非不能忍受,但面對的人是傅逢朝,他確實有些忍不住。
嘴上卻不肯認輸:「昨夜被碎玻璃扎到的人是你。」
下一秒他倒吸了口氣,傅逢朝手上用力,針刺的感覺格外明顯,這下是真疼了。
他不敢再挑釁:「我不說了,你輕一點吧。」
傅逢朝這才輕下,俯身在他心口印上一個吻:「忍一忍。」
梁瑾的聲音止住,因為這個吻眼睫顫了顫,在黑暗裡緩緩閉起眼,不再抗拒。
傅逢朝將他抱到衛生間的鏡子前,取下了他臉上的眼罩。
梁瑾赤腳站在地上,在眨動的視線里對上鏡中傅逢朝緊盯著自己的眼睛,喉嚨滾了一下:「好了嗎?」
傅逢朝貼在他身後:「你自己看看。」
梁瑾低眼看去,他的左側胯骨下多出了一個紋身,純黑色的幾個字母——
fzhao.
是傅逢朝的名字。
剛紋出來邊緣的皮膚還微微泛著紅,在鏡子里看著格外明顯。
梁瑾盯著看了片刻,抬手想撫摸上去,被傅逢朝制止:「別碰,小心發炎。」
「為什麼給我紋這個?」梁瑾問。
傅逢朝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頗覺滿意:「好看嗎?」
梁瑾點了點頭,輕聲說:「好看。」
他大約知道傅逢朝的心思,在所有物上打上標記,他其實也想這麼做。
傅逢朝道:「以後再騙我你不是你,把你衣服扒光,看你還怎麼說謊。」
梁瑾:「……」好吧。
傅逢朝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剛用過的手針,一點一點擦去針尖上的顏料。
梁瑾轉過身,看著有些好奇:「你是不是之前就想這麼做了?」
傅逢朝抬眼:「你說呢?」
梁瑾有些訕訕。
他問出早就想問傅逢朝的問題:「你其實是不是早認出我了?」
早在之前在大溪地度假時,傅逢朝對他的態度就已經起了變化,他一直猜測傅逢朝是什麼意思,現在才幾乎確定傅逢朝如果不是發現了他是梁玦,不會突然有那樣的轉變。
「你想聽我怎麼回答?」傅逢朝不動聲色問。
梁瑾道:「想聽你說實話。」
傅逢朝輕嗤:「你的演技差得可以,要不是我一直在外面,你也騙不了我整十年,十天都沒可能。」
所以那天他才說自己從前太過信任這個人,絲毫沒有懷疑他的梁玦會編造這樣的謊言欺騙他。
梁瑾張了張嘴,又無話可說了。
傅逢朝嘲弄道:「要演你哥,就別總是用那種委屈可憐的眼神看我,莫名其妙。」
「誰委屈可憐了,」梁瑾破罐子破摔,「我本來也不是演員。」
傅逢朝沒再理他,低眼看向那枚手針,在指間慢慢轉了一圈。
剛才幫梁瑾紋身時,不時有血滲出,他的手指微微發著顫,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不正常——昨夜覆住梁瑾的手時他其實就想看梁瑾流血,被僅存的理智制止最後將碎玻璃扎進了自己手裡。
幸好沒有。
梁瑾察覺到他的不平靜:「傅逢朝……」
傅逢朝還是沒理他,手針扎進自己指尖,瞬間的刺痛讓他的情緒抽離,鎮靜抬眼看向面前霎時瞪圓了眼睛的梁瑾。
「你做什麼——」
梁瑾的話出口,被傅逢朝一手攬腰往上一提,坐上了洗手台。
「你搞什麼,昨晚才割傷了手,為什麼又這樣?」梁瑾實在有些生氣了。
傅逢朝傾身往前,正在滲血的指腹貼上他的唇,輕輕一按。
梁瑾的聲音停住,瞬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傅逢朝的手指緩緩描摹過他的唇,以鮮血一點一點將他的唇瓣染紅。
格外穠麗的紅,嫣然生姿。
「跟塗了口紅一樣,」傅逢朝喃喃道,「真漂亮。」
梁瑾靜靜看著他,抬起手,鎖鏈嘩啦,繞去傅逢朝頸后將他圈住:「那你喜歡嗎?」
傅逢朝悠悠點頭。
視線交纏,梁瑾側頭靠過去,親吻覆上傅逢朝的唇。
那抹血色在相貼的雙唇間洇開。
就這樣吧,在理智傾覆后,那便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