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喪
「節哀順變。」鄰居低聲安慰道。
她抱著遺像,獃獃地站在門口,宛如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
鄰居嘆了口氣,搖著頭走開。
「小姜啊,這幾天你一首在忙喪事,我也就沒開口,這下半年的房租,你看……什麼時候交一下?」
姜海吟愣愣地偏過頭,張了張嘴,可嗓子早就哭啞了,己經吐不出半個字。
許是她這副樣子太過凄涼,引起了房東為數不多的惻隱之心,老阿姨皺起眉擺了擺手:「行吧,再寬限你幾天。」
隨即補上一句:「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往後半年的房租,交一壓三,拿不出來就得搬走!嘖,要是誰都跟你們家一樣,一個月一個月的給,我每天什麼事也甭干,只能跟在後頭催租了!」
第二天清晨,姜海吟睜開腫脹的眼皮。
房東太太咄咄逼人的臉,永遠撥不通的通話頁面,屍骨被推進爐子的景象,以及野地里隨風飄揚的花海……紛雜凌亂的畫面,在大腦里輪番上陣了一整晚。
她將頭埋進冷水裡泡了好一會兒,擦乾水漬,拍了拍冰冷的臉頰,快步往學校走去。
現實得接受,日子還要繼續往下過。
系主任辦公室。
「老師,您……什麼意思?」姜海吟瞪大眼,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為什麼下學期的獎學金和助學金都沒了?」
系主任喝了口茶,慢吞吞道:「取消助學金,是校領導的意思,至於獎學金,你剛剛也看了表,對方比你更符合要求。」
「我各科成績明明都比他高……」
「但你的總評分不如他,人家在市區演唱大賽上榮獲了三等獎,還有上個月的馬術表演……」
「可我們是法律系,不是表演系——」
「姜海吟,注意你的態度!」
系主任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威嚴十足。
她背脊僵住,緩緩地低下頭去:「對不起,老師。」
「這是系裡的決定,由不得你質疑,之所以叫你過來,那是看在你平時聽話懂事的份上,做人,可別太貪心啊。」
她機械式地說了句謝謝老師,恍恍惚惚走出辦公室,背後,傳來模糊的對話聲。
「張述林?哎,他爸是不是……」
「噓,小點聲,人家不在乎錢,就想拿幾個榮譽……」
有那麼一剎那,姜海吟是想轉身回去理論的,但這麼多年刻在骨子裡的教訓拽住了她的腳步。
苟且而偷生。
她就像海灘上的一粒沙,誰都能踩一腳,只有把自己死死埋在最下面,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辦喪事,花掉了家中僅有的積蓄。
如今獎學金和助學金也沒了,不談學費和房租,連活下去都成了問題。
姜海吟勉強打起精神,準備再找幾個兼職。
反正早早回去也沒多大意義,家中己經沒人在等她了。
剛找了個招家教的帖子,正準備打過去,陌生的號碼先跳了出來。
老人機的喇叭有點破音,十分刺耳,感受到西周投來的嫌棄眼神,她慌忙接通,捂住話筒,走到僻靜處。
「是姜海吟?」
「你好……」
「這裡是仁愛醫院,上個月你們學校組織來體檢的,還記得嗎?你的報告單出來了,胃癌晚期。」
「……」
「喂,你在聽嗎?本來想通知到你家裡的,但你只留下這個號碼,儘快來醫院做進一步檢查吧,哦對了,一定要告訴你的親人,讓他們陪著你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