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微笑讓人更難過(2)
第35章微笑讓人更難過(2)
沈寧遠覺得自己頭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常常一疼起來就沒完沒了,就像這會,已經讓他疼得睡不著。
然而令他心涼的是,秦曦明明看見他了,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哪怕只是一句問候。
他不由得悲涼的想,到底還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舉動一定把秦曦給惹毛了。
可是,原諒他,在愛情面前,他是個愚笨的男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留住秦曦才行。
比起心狠,他向來比不起秦曦,一般人都是對別人心狠,而秦曦卻能一狠到底,對自己都能狠。
來到H市,沈寧遠也多多少少聽過一些秦曦以前的事,若要用什麼詞來形容以前的秦曦,沈寧遠大概只能想到什麼跋扈專橫、睚眥必報……
起初他們在一起時,沈寧遠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秦曦往那群賢良淑德的女生中間一擺,實在是毛病太多。
但事情秦曦改變得太快,他尚來不及尋根究源。
這種改變,不止讓沈寧遠覺得難受,就連秦曦自己也是,宛如尖刀宛肉、剔骨剝皮。
秦曦上大學的時候喜歡看小說,看那種能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小說,那時候她總覺得文字這種東西好可可怕,凜冽如刀,能將人挫骨揚灰。
等到她那點愛戀漸漸被別的什麼取代的時候,秦曦才幡然醒悟。
能將人挫骨揚灰的,哪裡是什麼文字,而是那份背離一切的愛戀。
再與沈寧遠在一起,是秦曦從來不去想的事情。她向來是個被動接受的人,但這件事,她猶如吞了蒼蠅,老實說,她很難接受,並且也不打算接受。
整天對著沈寧遠那張對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臉,往事總像層層蛛網,鋪天蓋地地襲來,將她牢牢困住。
她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出來,她一點也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就這麼被困死。
她對不起她母親,更對不起她自己。
她說要好好生活下去,也並不只是說說而已,是真的這麼打算著,就算是為了秦父。
但沈寧遠的步步緊逼無疑是在她心頭狠狠地捅刀子,秦曦總覺得自己哪天,枕頭底下的那把刀子,總會派上用場的。
假如沈寧遠繼續做些令她厭惡的事的話。
秦曦待在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數著星星,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她。
大半夜的,秦曦先是一陣頭皮發麻,仔細聽聽,的確是有人喊她。
是沈寧遠。
秦曦本來不想予以理會,但聽沈寧遠的聲音,似乎很痛苦似的。
秦曦不得不再次起身,披了件針織衫又回到了客廳。
沈寧遠低著頭,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嘴裡不停地在喃喃低喊:「秦曦……秦曦……」
秦曦依然面無表情,既沒有痛快,也沒有難過,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看沈寧遠的樣子,像是疼得不行。
不過,這並不在秦曦的認知範圍之內,她是歷過生死的人,化療那樣的疼她都忍過來了,她母親過世那些的痛她都忍過來了,所以,她並不認為這世上還能有什麼痛能疼過她。
沈寧遠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一抬頭,臉上滿是汗,整個人都虛脫了般。
「不用,你能幫我去房間里拿點葯嗎,謝謝。」
秦曦依然站在離沈寧遠五步之遙的地方,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你放在哪裡?」
「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白色的那瓶。」
秦曦轉身去了沈寧遠住的那間房間,進了房間,開了燈,直奔沈寧遠所說的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而去。
拉開抽屜,秦曦找到沈寧遠所說的那瓶葯,拿在手裡看了看,秦曦大學的時候選修的是俄文,但瓶子上的字母明顯不在她的學識範圍之內,看上去應該是法文,因為秦曦試著拼了拼那些字母,完全找不到它們的發音。
秦曦拿著葯出了房間,臨走前瞄了一眼放在床邊的那個相框,那裡面的照片,應該上她跟沈寧遠唯一的一張,能同時看到兩個人的正面的照片吧。
照片還是那時候她讓沈寧萱幫他們照的。
照片中她笑得一臉燦爛,沈寧遠心情也很不錯,即使沒有如同秦曦那樣燦爛,但那變柔的眼角還有淺淺笑意的唇邊,都表示他那時心情還不錯。
這張照片曾經一度是秦曦的得意之作,洗了好幾張放在他們以前住的那套房子里。
她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沈寧遠也不像是會回去拿東西的人。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東西全部扔掉了,卻沒想到,居然在沈寧遠的床邊看到了這個。
不過,秦曦轉念一想,這說不定又是沈寧遠的另一個計謀。
這麼多年下來,她總感覺自己變笨了,腦袋有時候不清不楚的,分不清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
秦曦將藥瓶遞給沈寧遠,又倒了杯溫水給他,看著沈寧遠把藥片吞下去后才開口:「不用去醫院嗎?」
沈寧遠吃了葯,忍著疼,搖了搖頭,雖然疼痛難忍,但他舉止之間還是帶著股他獨有的蠱惑人心的優雅。
秦曦拉了拉衣服:「既然這樣,我先去睡了。」
沈寧遠拉了拉嘴角:「好,對不起,吵醒你了。」
秦曦怔了一下,徑直回房。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她躺回床上十幾分鐘之後,沈寧遠居然又出現在了她的房間里。
秦曦的手都摸向枕頭底下了,恨恨地想,看來是不疼了。
沈寧遠只是進了房,站在床腳,並沒有走近。
「秦曦,你睡了嗎?」
秦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努力忍著:「如果你不進來打擾的話,我應該很快就會睡著。」
秦曦將臉埋在枕頭裡回答,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是正在失眠中的人。
沈寧遠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床尾。
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秦曦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上一縮,半坐了起來。
「你做什麼?」秦曦開了檯燈,忍著怒意問。
「秦曦,我很疼。」
沈寧遠此時像個脆弱的孩子,可秦曦的心早就冷了硬了。
疼?她有更疼的時候。
「你剛剛不是吃過葯了嗎?」
「秦曦,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秦曦笑了笑,這話她曾經在心底對著沈寧遠說了無數次,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給說絕望了。
「你對自己好點就成了。」
沈寧遠嘆口氣,目光如炬地盯著秦曦。
「我知道你恨我,但就算是那樣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是你先招惹了我,是你讓我無法把你從我生命中拔除,所以,秦曦,就算是恨,我也要把你綁在我身邊。」
秦曦並沒有被他的話激怒,只是覺得這話有點可笑。
「好,但是沈寧遠,經歷了這麼多事,還不能夠讓你明白什麼是世事無常嗎?還不夠讓你明白,其實人死,是件很容易的事。」秦曦抽了抽腿,「如果你硬要把我們的關係變成這種至死方休的關係,沒事,我也奉陪,你那樣你就真的快樂了嗎?」
沈寧遠心裡抽了一下:「快不快樂這種事,向來不在男人的考慮之中,秦曦,我很清楚我自己要的是什麼。」
秦曦點頭:「嗯,我也清楚。所以,現在要我說句,希望我們未來恨得愉快嗎?」
沈寧遠愣住,僵持的態度慢慢變成了頹然,輕聲說:「別對我這麼殘忍,秦曦。」
可能是因為光線的關係,沈寧遠的表情很是悲傷,目光深沉,望不盡邊的憂傷,像是要把兩個人都湮沒般。
「在我身邊,就那麼痛苦嗎?」
沈寧遠聲音太難過,秦曦心中一痛,想著這是自己愛了五年之久的人,心思一軟,不由得脫口而出:「不是。」
秦曦沉默了會兒,才又緩緩開口:「在你身邊,這本不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但是沈寧遠,我們之間的糾葛太多,每每想起,總能讓人痛不欲生,這些糾葛讓在你身邊這件事變得痛苦,無力承受。」
「你承受也好,不承受也罷,秦曦,當初是你要我們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即使痛苦,我們也一起受著吧。」
沈寧遠急速起身,逃避般快步走出秦曦的房間。
片刻之後,房間恢復安靜,好像從未被打擾過一般。
其實剛與沈寧遠在一起的時候,秦曦確實覺得過了兩年如開水般沸騰而熱情的生活,可後來逐漸變成了溫水,波瀾不驚。
到了現在,已降至冰點。
每一次跟沈寧遠吃飯或是談話,秦曦都在心裡想,把這當成是最後一次,才讓她與沈寧遠之間算不上是互動的互動變得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如果他們兩個,不管是誰,沈寧遠或是秦曦,其中有一個人用一點心,就會發現,他們的這種生活模式,也不是現在才有。
早在很久之前,沒有了秦曦的主動糾纏與或冷或蠢的主動說笑,他們之間就只剩下冷淡了,與愛不愛無關,只是冷淡。
現在換成沈寧遠主動,但這種主動,在秦曦看來,仍然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冷淡。
秦曦不是愚笨之人,就像從前她從來不會在不恰當的時候找沈寧遠,撒嬌或是鬧脾氣,都沒有。
後來秦曦想想,這感覺,就好像她根本就沒有為這段感情努過力一樣。
不過算了,努不努力,其實都一樣。
有些事,註定了的。
吃完飯,秦曦放下筷子,沈寧遠的主動又來了。
「吃飽了?」
秦曦不知道該給個什麼表情,乾脆直接低眉順眼,嗯了一聲。
之後兩人就沒有了聲息。
小助理一邊咬著筷子一邊在兩人身上來回地看,最後硬著頭皮頂了上去。
「秦姐,是不是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啊,才吃這麼一點。」
秦曦本來想說,被沈寧遠逼到這份兒上,誰還吃得下,不過,吃不吃得下顯然不是重點。
「你做得挺好的,現在會做菜的男人很少了,你應該有不少女孩子搶著要吧?」
在這男女比率嚴重失衡的當今社會,掌握一項令人眼紅的生活技能,是一件多麼難能可貴的事。
小助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忽又想起現在他還在吃著飯,撓頭這舉動實在不適合,特別是當著大老闆的面。
「沒、沒有,秦姐說笑了。」
秦曦也本無意欲逗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她也沒料到這倒霉孩子居然這麼不經逗。她從來不是很好的談話對象,所以,到此結束。
秦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現過於友善了,就連一個小助理都來當說客。
基本上,一般情況下,秦曦不會出現在除她房間以外的地方,縱使出來,也不過是吃飯喝水的事。
晚上總睡不著,白天成了她睡覺的時間,這樣一來,跟沈寧遠以及那位小助理實質上待在一塊的時間並不算多。
但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總有不可避免的時候。
「秦姐,我可以跟你說兩句話嗎?我知道這樣很冒昧。」
沈寧遠不在,秦曦也沒關心他的去向,聽著小助理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杯子,笑了笑。
「談什麼?」
「秦姐,沈總的身體好像已經很不好了,您知道嗎?」
秦曦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定定地看著小助理,這小助理,果然很冒昧!
「秦姐,我知道我一個外人本來不該說這些話,但這些日子我看沈總很痛苦的樣子,而且沈總那麼愛你……」
愛?
這一直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從文藝復興以來,用來形容它的各類語句、詩詞,多不勝數,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可那又怎麼樣,愛這個詞,換不來生活。
她試過的,沒用。
「你有女朋友嗎?」
秦曦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小助理一愣。
「有、有的。」
「你們關係好嗎?」
「挺好的。」
秦曦點點頭:「珍惜吧,說不定哪天就不好了。」
這似詛咒的突兀話,嚇得小助理心一驚,本來要勸人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了。「秦姐……」
秦曦斂了斂臉色,看上去有些過分的嚴肅:「我跟沈寧遠之間的事,你別過問,也不該過問,我想,沈寧遠也是這個意思,好了,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了。」
小助理的臉色被秦曦說得一陣青白,今天的事的確是他擅自主張,沈寧遠並不知情。
唉,明明好好的兩個人,以前是因為沈老夫人不喜歡秦曦,所以他們在一起總顯得艱難,現在老太太已經過世,小助理實在是想不通,他們之間,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了。
看來,還是他們這些活得簡單的人過得比較舒心。
秦曦回了房間后,小助理才心驚膽戰地進了書房。
「沈總……」
沈寧遠皺著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
「怎麼這副表情,受誰打擊了?」
小助理苦著張臉,他沒受誰打擊,資本家與愛人同志玩虐心遊戲玩得不亦樂乎,順帶地把他給虐著了。
這理由,夠不夠充分?
深吸了好幾口氣,小助理才把剛剛在秦曦那裡提起來的那口氣給咽回去。
「沈總,要不我送您去醫院看看吧,您總是頭疼,扛著也不是辦法。」
沈寧遠的視線在小助理臉上維持了三秒鐘,很快又移到了桌前的電腦屏幕上。
「沒事,手邊還有葯,等吃完了再去醫院也是一樣。」
小助理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工商管理科班出身,但對於沈寧遠所說的那瓶葯,上面的字他也看不懂。
但替人打工的,總免不了不想把自己的短處給暴露出來,而且還是暴露給付他工資的大老闆看。
雖然他覺得看不懂法文並不是件可恥的事,但他下意識地,就是不想這麼做。
「可是……」
「好了,我記得你請你來是來替我工作的,不是替我當保姆的。」
小助理接連碰了兩個釘子,臉色不太好。
資本主義威力太大,他還是小透明,也有自己的悲哀。
沈寧遠沒再理會小助理,自己處理了會公事,就出了書房。
沈寧遠走出書房的時候,正好看見秦曦從房間出來,看樣子是要出門。
「要去哪裡?」
秦曦轉身:「回家。」
沈寧遠點頭,並沒有為難,語氣也還算得上是溫和:「早點回來。」
秦曦最近一直睡不好,不知道是心情影響生理還是生理影響情緒。
沈寧遠這還算溫和的話卻讓秦曦一炸:「我根本就不想回來。」
沈寧遠一愣,臉色變了變,又迅速恢復如常,略帶不解地說:「秦曦,你喜歡一個人的速度和不喜歡一個人的速度是一樣的?」
沈寧遠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秦曦眼中的怨恨更加強烈。
秦曦感覺臉上火辣辣的,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沈寧遠這話無疑戳中了她的痛處。
他不止一次問過她,是不是恨他。
愛沈寧遠跟恨沈寧遠之間的那種情緒,她早就分不清了,但有一點秦曦至少很清楚。
她是恨著她自己的。
她對沈寧遠當日一見傾心,日後又百般糾纏……為了愛情不顧念父母的恩情,到後來發生的一切。
其實她才是那個該下地獄的人,而沈寧遠只是被動地被她拉下水了。
說到底,他其實是無辜的。
可她心裡要是不恨點什麼,這日子就完全沒法再繼續過下去。
沈寧遠驚覺自己失言,這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不僅沒有姿態,連風度也在逐漸消失殆盡。
「沈寧遠,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很清楚我是怎麼想的。我們之間隔著兩條人命,對於你奶奶,我從來不感到愧疚,我就在這兒,你如果想要我賠命或是別的什麼,我隨時奉陪。不過,好像你並不想要這麼做。但我母親的那條命,我卻是算在你的頭上。」
秦曦說完轉身離開,有秦子硯那件事被牽制著,儘管她不想,可她到底還是要回到這裡。
秦子硯自出事之後,比以前沉默了很多,又回到剛開始那種一見秦曦就跟老鼠見了貓的狀態。
不過,雖然在沈寧遠那他一時之間沒法翻身,但沈寧萱的母親那裡,他卻是做徹底了。
隨著一張一張上不了檯面事關豪門秘辛的照片被曝光,沈母那邊,才是真正翻不了身。
沈寧萱的父親也因為此事,再次進了醫院,沈寧萱一方面要照顧她父親,一方面要處理公司的事,她又從來不是那種雷厲風行的女強人,這個時候,她明顯地感到力不從心,雖然她想把這些事情做好,
但事與願違。
她甚至懷疑沈寧遠拋下沈氏的動機,他似乎只是利用沈氏給秦子硯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就任由沈氏風雨飄搖。
當然,這事她不敢跟她父親提及。
不管沈寧遠是何目的,沈氏已經在走下坡路,這是事實。
現在整個沈氏上下已經是一盤散沙,以前那些員老早被沈寧遠給幹掉了,雖然那些人如蛀蟲般在腐蝕著沈氏,但起碼,在關鍵時候,他們還尚且能起到點作用。但他上次的一個大動作,已經是傷到了沈氏根基。他留下的那份名單雖然對她很有用,但沈寧萱總覺得這像是個圈套。
這個問題沈寧萱不敢深想。
因為那個人是他哥,是姓沈,這沈氏,本就是他的,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況且,他那麼疼她,他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