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八(7)
「您還不聰明?」親王趕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說:「這是什麼話?大概耳朵在騙我吧?」奧黛特說:「真的,我不騙你們,我確實是小市民,容易大驚小怪,滿腦子偏見,坐井觀天,十分無知。」接著她打聽夏呂斯男爵的近況:「您見到親愛的男爵了嗎?」「您算無知?」邦當夫人驚呼道,「那麼,那些官員們,那些只會談論衣著服飾的殿下夫人們又算什麼呢!……對了,夫人,就在上個禮拜,我還和公共教育部部長夫人談到《洛亨格林》1。她說:『啊,《洛亨格林》,對了,這是牧羊女遊樂場上一次的表演,據說逗人笑得直不起腰。』我聽了真想給她一記耳光,您瞧瞧,夫人,有什麼辦法,這種話怎不叫人火。我是個倔
1拉丁文,世界的盡頭,好得不能更好了。
2《洛亨格林》是瓦格納的三幕歌劇。
人,您是知道的,」接著她又轉臉對我說,「您說呢,先生,我的話有理吧?」「依我說,」戈達爾夫人說,「這有可原,我們常常被突然的問題弄得措手不及,所以答非所問,這一點我略有體會,因為維爾迪蘭夫人經常這樣讓我們出洋相。」「談到維爾迪蘭夫人,」邦當夫人問戈達爾夫人,「您知道下星期三她家有哪些客人?……我記起來了,對,我們接受了邀請,下星期三去她家。您是不是先到我家吃晚飯?然後我們一同去她家。我獨自去有點膽怯,也不知為什麼,這位尊貴的女士一直使我害怕。」「我可以告訴您,」戈達爾夫人說,「使您害怕的是她的嗓音,這沒辦法,哪會人人都有斯萬夫人那樣好聽的聲音呢?不過,『女主人』這話很對,只要你開口說話,冰雪立刻融化,維爾迪蘭夫人確實很好客,當然我理解您此刻的心,第一次去陌生地方總是不太自在的。」
「您也來和我們一道吃飯吧,」邦當夫人對斯萬夫人說,「飯後我們一同去維爾迪蘭家,玩維爾迪蘭遊戲,到那裡以後我們三人待在一邊自己交談,『女主人』會對我瞪眼睛,從此不再邀請我,不過我不在乎。那會使我大大開心咧。」她這番話似乎不太真實,因為她接著又問:「您知道下星期三她家會有哪些客人?聚會都幹些什麼?客人總不至於太多吧?」「我肯定不會去,」奧黛特說,「我們只能在最後那個星期三露露面。如果您願意等到那時……」然而,邦當夫人對這個延期的建議似乎毫無興趣。
一個沙龍的才智價值往往與風雅成反比,然而,既然斯萬認為邦當夫人討人喜歡,那就是說一個人沉淪而被迫與另一類人為伍時,他對他們不再苛求,對他們的才智及其他不再挑剔。如果這一點是真的,那麼,個人和民族一樣,在失去獨立性的同時也失去自己的文化修養,甚至語。這種容忍態度的後果之一,便是從某個年齡開始,人們越來越喜歡聽別人讚揚和鼓勵自己的才智和氣質,例如,大藝術家不再和具有獨特性的天才交往,而只和學生來往,後者和他的唯一共同語是他的教條,他們對他唯命是從、頂禮膜拜,又例如,在聚會中某位唯愛至上的、卓越的男士或女士會認為,那位雖然才智平庸,但話語之間對風流韻事表示理解和贊同的人才是最聰明的人,因為他的話使人或婦的**本能感到愉快。再以斯萬為例。邦當夫人說,有些沙龍只接待公爵夫人們,真是豈有此理!此時,作為奧黛特的丈夫的斯萬便點頭稱是,要是往日在維爾迪蘭家中,他會對邦當夫人不以為然,而此刻卻說她是個好女人,既風趣,又不附庸風雅。他也樂於給她講一些有趣的事,使她「樂得直不起腰」,她沒聽說過這些事,但一點就「通」,她喜歡討人歡心,喜歡取樂。
「這麼說,醫生不像您那麼酷愛花?」斯萬夫人問戈達爾夫人。「啊!您知道,我丈夫是聖人,中庸之道。不過他倒是有一個嗜好。」邦當夫人眼中閃著狡黠、歡樂和好奇,問道:「什麼嗜好,夫人?」戈達爾簡單明了地說:「看書。」「這種嗜好可沒什麼讓妻子擔心的。」邦當夫人驚呼道,一面克制邪惡的微笑,「您知道,醫生完全鑽到書里去了!」「那好呀,您不用擔心害怕……」「哪裡,我擔心……他的眼睛。我得回去了,奧黛特,下次再來敲府上的門。說到視力,您聽說維爾迪蘭夫人要在新買的房子里裝電燈嗎?這消息不是我的私人密探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