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期而遇
居民樓三層處。
注意到那兩人落荒而逃,王語也就放下了心。
他站在陽台上,偏過頭去,用喙啄了啄自己翅膀側面黑色的羽毛。
這一動作表面上是在梳理羽翼,實際上是王語正在把剛剛嘴上因為推花盆粘上的泥土給蹭掉。
可是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
剛剛將注意力從樓下的對峙中移開的王語,突然嚇了一跳。
因為他注意到,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竟然靜靜地坐著一個女孩!
陽台並不十分寬敞,但是王語在飛上來的時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花盆上,而那個女孩就拿著一本書,坐在陽台角落的一個靠椅上,也不出聲、也不動作。
直到王語把花盆成功推下樓去,開始關注周圍的情況的時候,王語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全部行為,完全被財產所有人給目擊了!
「我超,鬼啊!」
王語幾乎都要被嚇得蹦起來了,他連忙半轉過身來盯著那個女孩。
這時候王語才注意到,這個女孩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有著一頭棕色的捲髮,面孔清秀,穿著時下流行的居家服。
她所坐的靠椅旁邊的陽台護欄上,還靠著一對木質拐杖。
王語的目光在拐杖上流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並不是不想阻止王語推花盆,而是根本來不及阻止,所以乾脆就不動了。
「……」
王語咂了咂嘴,有一種小偷小摸被主人當場抓獲的尷尬感。
不過他也不是一般鳥。
抱著自己這是在緊急避險的念頭,王語不露絲毫怯意,注意到那個坐在躺椅上的女孩在盯著自己的同時,他也將頭側過一邊,與女孩對視。
一人一鳥對視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女孩先綳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好(hello)?」
王語眨眨眼,立刻注意到她說的是英語,而不是他已經聽習慣了的「ciao」。
隨即,女孩用一種有些埋怨的語氣對王語說:
「隨隨便便就把我剛種下去的花苗給推下樓了,連道歉都沒有嗎?」
看起來女孩並沒有太在意王語把花盆推下去的這個行為本身,而是好奇於出現在自家陽台上的這隻烏鴉為什麼會推花盆。
王語:「……」
他心虛地將視線轉向一旁,透過陽台門,看到屋內的一切簡約整齊、井井有條。
隨後他忽然明白了:
「有錢的外國人啊。」
這個年紀,能在上午就悠閑地在躺在自家陽台上看書的,在如今的年代不可能是一般人。
切利尼娜的弟弟洛倫澤蒂,黑手黨大佬的兒子,現在都得在學校里跟同學一起念書呢!
至於為什麼王語判斷女孩是外國人而不是英裔,是因為這附近本來就有很多外國人的房產,那些到那不勒斯來的生意人在附近開了貿易公司,為了互助和對抗黑手黨又結成商會和行會,北邊還有美國人投資的公園和教堂。
「不過如果她是美國人或者英國人的話,他父母為啥要帶著個走路不方便的拖油瓶漂洋過海呢?」
王語有點想不明白,心中又有些好奇。
成為烏鴉之後,他的好奇心增長了許多,大概是除了吃睡之外的其他慾望被減弱了吧。
不過,正當站在陽台上的王語想要走近看看女孩正在看的書自己能不能看得懂的時候,下方傳來一聲呼喚:
「——查拉圖!」
王語:「嘖。」
王語往下看了一眼,注意到盧多維科正用那種殷切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
想到回去之後有切利尼娜承諾的牛排,王語好奇探究的心情就淡了一些。
他回頭看了一眼女孩,記住了這個樓層,打算之後回家問切利尼娜要點錢,然後趁人不在家的時候,叼過來賠償今天被自己打碎的兩個花盆。
隨後,王語展開翅膀,從陽台上跳了下去。
「……」
陽台上,棕發的女孩看著王語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小聲重複了一遍剛才聽到的名字:
「……查拉圖?」
好聰明的烏鴉。
呼。
女孩微微笑了起來,輕輕吐了一口氣,重新將視線轉回書本上。
她實際上並不關心花盆,老爸最近實在是太忙,而她又哪裡也去不了,即使只是一點點的改變與驚喜,也讓她本來沉重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
回家的路上,王語發現坐在駕駛位上的盧多維科幾次欲言又止。
本來王語還以為盧多維科會像剛剛出來的時候那樣和自己拌拌嘴,吐槽一下烏鴉實在太過自由自在憊懶隨意。
但是盧多維科只是時不時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王語一眼,隨後又轉過頭去,默默開車。
這咋回事啊?
這反而讓王語有點不太習慣了,他的日常起居被切利尼娜交給盧多維科的這些天以來,王語是覺得這小夥子挺抗造的,雖然經常嘴上不留情,但是幹活可是相當勤快。
而且被罵這種事吧,作為烏鴉是不可不嘗的一環,就好像玩二游不玩原神,後面忘了。
所以,王語自認為他還是要關注一下盧多維科的心理健康,免得讓他撂挑子不幹了。
「莫非是剛才的情況太危險,給盧多維科嚇傻了?」
王語思忖著,畢竟盧多維科是第一次出這種任務,以前也沒和其他黑手黨有過衝突,害怕了也很正常。
等到車在切利尼娜的宅子面前停下來(盧多維科出任務是借的切利尼娜的車),王語便趁這位棕發小青年將要下車的時候,拍拍翅膀跳到他的大腿上,隨後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臂,略作安慰。
「哥們,今後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呢,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像這種只是跟蹤的真沒必要怕。」
盧多維科:「?」
盧多維科下車的動作停住,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忽然跑到自己腿上,用翅膀扇他巴掌的王語,嘴角動了動。
這是在幹什麼?
盧多維科現在的心情確實有點複雜,主要是他在復盤剛才的經過的時候,又突然想起更加之前他走過街角的時候,正是有一個花盆掉在了地上,才讓他記住了那兩個人的臉,進而才能在路口發覺自己被跟蹤。
盧多維科現在一方面有點后怕,另一方面,自己被一隻烏鴉救了的魔幻感和對查拉圖那種非常不靠譜的第一印象又混雜在一起,讓他腦海里一團亂麻。
他曾經就是街面上一個人見人憎的扒手,心中非常想要獲得尊敬、獲得像黑手黨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那樣的地位,可是真到機會來到自己面前,雖然興奮,雖然想要努力,但是到頭來心中還是不夠踏實的。
發現有兩個人拿著武器跟蹤自己的時候,盧多維科可以在腦海里想到的所有機靈的主意全部消失了,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下意識地想要掏槍。
如果不是這隻他一直在心裡吐槽的累贅寵物,他現在可能已經被下手、或者在本不應該觸發的槍戰中倒下了!
他知道查拉圖很聰明,但是沒想到它這麼聰明!
可是,莫非他要向一隻烏鴉道謝?
查拉圖是怎麼發現的呢?
難道它一直飛在空中跟著我,然後注意到了有兩個人在跟蹤,才想辦法推倒花盆讓我警覺的?
這時候,王語見盧多維科不為所動,又用翅膀拍了拍盧多維科的手臂:
「兄弟,想開點吧。」
這下子,坐在駕駛位上的盧多維科臉抽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王語是什麼意思了:
「他媽的,你一隻烏鴉,你安慰我?!」
「給我下車!」
盧多維科惱羞成怒,揪住王語的翅膀根,強行把他拎下車。
作為一個準備擠入倫戴爾家族核心圈的黑手黨成員,盧多維科感覺自己把臉都丟盡了!
一個黑手黨人,被一隻烏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