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鏡子危機8(2)

116.鏡子危機8(2)

你掏出鑰匙,打開公寓門,內森在家。「嘿,親愛的。」他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杯酒,「今晚別那麼晚睡,好嗎?」他把酒杯遞給你,吻了你的臉頰,「你先喝著,我去做飯。」你把外套脫掉,坐在沙上。你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維多利亞風格的火爐,亞麻綠色的牆紙,書架,傢具,你們的照片整齊地掛在牆上。所有的這些都是你精心布置的,而你卻要離開這所有的一切。

小卧室的門開著,你的徠卡相機放在桌角上,旁邊的文件夾里裝著一份逾期的合同。廚房裡冒出了蒸汽,傳出了大蒜的味道。你把包放在旁邊的沙上,抿了一小口酒,挪了一下身體,打開了電視機,更換著頻道。電視上播放著一部取景於澳大利亞的電影,一個當地土著婦女的孩子被別人偷走了,她把腦袋往石頭上磕。另一個頻道報道關於打孔的節目,人們在前額上打孔,在耳朵前面敏感的部分打孔,他們覺得那樣會給他們帶來智慧。還有上百個帶有色味道的音樂電台。還有一個關於醫院的戲劇,一個人的手就要被截掉了,這個病人尖叫著:「你們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對我。」

你來回按著遙控器上面的按鍵,不停地換台,直到沒有了頻道,在屏幕的一角上出現了「沒有信號」的字樣。你想知道這是不是就像尼奇眼皮后所看到的世界——一片漆黑,上面什麼也沒有。你想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樣的,她這次的間歇看起來好像沒有盡頭,一個人躺在冬雪覆蓋的荒野上,過了四十五年沒有信號的日子。護士曾一度告訴你她的肌肉已經萎縮,即使她醒過來,肌肉也失去功能了。「想象一下一隻飛蛾身上背了一輛拖拉機。」她曾對你說。你關掉電視,想起了尼奇的頭,因為富含蛋白質和礦物質而充滿光澤的頭,被她的家人一遍遍地梳洗。

你想出去跑步。你想象著荒原上寒冷的暮色穿過你的身體,城市在你的腳下旋轉。你快速地喝完了酒,站起身來,走進了一間空房。手機閃著紅光,上面顯示你有三條未讀簡訊。你拿起相機,拂去上面的塵土。你知道,在這個沉重的匣子里,丹尼坐在火車站的外面,周圍有成群的鳥兒在玩耍,他的手臂伸到長凳的靠背上,微笑著。你閉上眼睛,想著他的第一輛單車,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那輛車,它有著長長的把手,他騎著它穿過農場的小路,不小心被壕溝絆倒,他就連人帶車一起掉到薊花叢里。你想著他,不禁大笑起來,還有他被蟄傷時的樣子。丹尼。

內森在廚房裡喊道:「你再等幾分鐘,我這就把義大利面端上來。」你把膠捲從照相機的底部拿出來,把它展開,在燈光下看著這條膠捲。之後你把它放在工作室的桌子上,又把徠卡相機放在它的旁邊,回到沙上坐下。你把驗孕棒從包里拿出來,把自己鎖在浴室里。

你手裡握著這支驗孕棒,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地板磚又小又冷,浴室的鏡子里,你凝視著自己。窗外的倫敦,華燈初上。天空都被染成了橘黃色,街上的車輛川流不息,客機和直升飛機在空中盤旋飛過。這座大廈的兩側,很多人活著,很多人死去。世界可以容納你一個人的空間,也能容納所有的空間。你的身體告訴你它還在運轉,這是最原始的實驗,也是終生的禮物。你的身體向你展示著自己沒有從這個地方逃脫。這些是你的原子,這些是你的意識,這些是你的經歷——成功的或者失敗的。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這是一個關乎存亡的容器,盛著生命之湯,在這裡,一些東西會被賦予意義,它是一劑良藥,而你也身在其中。

你看了看下面,隱約看到了驗孕棒上一絲微弱的藍光,你看著它由淺變深。內森在浴室外溫柔地叫著:「蘇珊?蘇珊?」

「我在這兒。」你回答道。

如何為死者畫像

接下來我們說說如何為死者畫像,那就是:先畫臉,再畫胸,然後是顯露出來的身體的任一部分。在畫板上作畫和在牆上作畫的方法相同,只是在牆上作畫時沒必要用草灰把所有部位都粗略地勾畫出來,僅把光影過渡的地方標示出來足矣。但在畫板上,要以常用的方法勾勒輪廓,和畫活人的臉時使用的方法相同,陰暗部分也採用正常的方式,但是不要用粉色,因為一個死人的臉上是沒有顏色的,可以上一點淡淡的黃褐色,用白鉛將肉色分為三種深淺,將每種肉色上在相應的位置,過渡的地方一定要塗抹均勻,不論是臉還是身體。同樣地,這些完成後,再加上比上層更淡的膚色,直到顏色幾乎接近於白鉛色,整體輪廓便突顯出來,然後用深褐色和一點黑色將輪廓的線條勾勒出來,這種方法叫做「紅鉛筆畫」。頭也是如此繪製,但要加一些土黃色,使之光澤暗淡,更像死人。之前我展示過許多在牆上繪製鬍子的方法,這些在畫板上同樣適用,每個基督教徒——或者每個有理性的生物的每根骨頭也是如此,用前述的顏色下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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