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章 往事二

那時候已經包產到戶了，也有頭腦靈活的人開始做生意。

這一家人老實巴交的，就知道了種分到自家的幾垧地。

農工也是靠天吃飯的。

連續幾年收成不好，可以想像出當時家裡的情況。

二哥說，一個丫頭念到初中就行了。

大哥不同意。

小妹學習好，不讓她念書，白瞎了。

老爸低著頭，抽他的旱煙，一句話也沒有說。

後來老爸扔下了煙，自己一個人出去。

這件事在她的記憶里印象是非常深的。

李向南明明就站在他們身邊，但是誰也看不見她。

她跟著老爸出去了。

原來老爸先去了姥姥家，去找自己的那個親媽了。

「……閨女學習那麼好，不念書白瞎了。

這錢算我借你的，以後我還你。」

自己從記事起就很少叫她媽的女人，站在那裡揉著面。「一個丫頭片子，要我說念啥書啊？

願意供你就供，別來找我！」

「你看我都說了我以後還你錢！」

「我手裡哪有錢呀？我要有錢不就自己買穿的買吃的了嗎？」

「你自己生的孩子，你把事情做的是真絕啊！

孩子從小到大你不管，念書你也不管。

以前我能挺的住的時候不來找你，現在你……

那也不是你的家，你以後別回家了。

現在你不管，以後你的事情和向南也沒有任何關係！」

老爸生氣的摔門就走了。

怒氣沖沖的老爸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卻停住了。

他又回身往外走，老爸連自行車都沒借，步行走了20多里地，去了營部的大姑家。

看著在那個在林蔭沙道上，儘管是身體枯瘦，卻大步流星向前走的男人。

李向南眼睛酸澀的厲害。

她的童年少年從來沒有感覺到母親的關愛，所以當自己的那個媽年老體弱需要她的時候，她只肯平攤醫藥費，卻不願意在病床前照顧。

二哥說，就沒見過她這樣當姑娘的。

當時老爸說，她工作忙，她不回來就不回來吧。

後來母親還給她打過電話，她是她家三個孩子中經濟條件最好的，所以母親希望她能夠承擔大部分醫藥費。

電話那頭傳來老爸的怒吼聲：我不會讓姑娘管你。

你是供她上學了，還是給她買一件新衣服了？

我以前說過你的話忘了？

你不管向南，以後你的事就和她沒關係！

她能給你平攤藥費你就燒高香吧！」

李向南沒想到他爸的話是從這件事上來的。

後來聽大侄子說過，他爺爺因為奶奶打電話的事情非常暴躁，所以她才沒有給自己再打過電話。

兩個哥哥家的經濟條件都是一般，後來給母親治病也不是很上心。

李向南的態度，反正你們要是給母親花錢的話，我就承擔1/3的費用。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

隨著年齡的增大，李向南曾想過，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看到了這個場景，李向南覺得自己的想法都多餘。

老爸到了大姑家，和大姑說，給老大結了婚手裡就啥錢也不剩了。

孩子過些日子就要開學念高一了。

要是不讓孩子接著念書，他心裡過不去。

大姑嘆氣。「你說你都過的是什麼日子，找了個什麼媳婦呀？

當初你相中她的時候，媽就不同意。

顧娘家的人有，可沒見這樣的！

兒子好歹是還能管一點，到向南這裡……那孩子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唉！說這也沒用了！

堅持供孩子念書是對的！

你家向南學習多好啊……」大姑一邊絮絮叨叨的一邊往外拿錢，一邊翻東西。

大姑家的兩個姐姐都比李向南大，李向南從小就撿兩個表姐的衣服穿。

大姑這是又給找衣服了。

「這件事衣服是我給老二做的，有點做小了。

拿回去給向南穿吧！

還有這幾件都挺好的呢……」

李向南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大姑做衣服的手藝可好了，哪能把衣服做小了呀。

這就是給她做的衣服。

她要上高中了，她大姑是想讓她穿的漂漂亮亮的。

李向南知道她爸是到她大姑家借錢，讓她上的高中，但是她不知道，她爸還先去找過她媽。

自己的這個媽也真是……從她有記憶開始，只見過一個這樣的女人。

後來她一年之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想回來。

她說按照撈習俗，出嫁的姑娘不能在娘家過年，要不然會擋娘家的運氣。

老爸在她半年沒回家之後，直接掄起掃帚把她打出去。「當時我就告訴你，這個家你別回來！

你要再敢往裡進，我打斷你的腿！」

「你憑啥不讓我進啊？」

老爸轉身進屋拿起了擀麵杖，就站在門口等著那個女人。

在李向北的記憶里，老爸的眼神當時特別嚇人。

好像從那以後那個女人真的就很少進家門兒了，這種情況一直到她的父母去世吧！

李向南不知道她爸還去找過那個女人借過錢。

李向南當時特別不希望老爸把那個女人趕走。

萬一她回來之後就能不走了呢？

人家的媽都在家裡為孩子做事，那她自己的媽能不能回來就不走？

李向南當時還傻傻的問她爸。「爸，她能不能變好了？」

老爸看著她很難過。

李向南現在想起來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自己怎麼那麼傻呢？

對本來就沒有希望的事情，就沒必要抱有希望。

畫面一轉，李向南在高中的教室里。

李向南腦袋本來就不笨，再加上她刻苦努力，所以她的成績很優秀。

寒暑假回家的時候，她就盡量幫著家裡幹活。

大嫂是個挺潑辣的人，但是對於他這個話不多的小姑子還是挺客氣的。

每次開學的時候，大哥都偷偷塞給她錢，有的時候是5塊，有的時候是10塊。

高中是在團部的，只要有人上團部去，她大嫂就讓人給她幾個煮雞蛋。

夏天園地里的東西豐富的時候，她還會給自己帶點大蔥，柿子黃瓜。

高中的課程緊，半個月才放一次假。

從家裡去學校的時候帶幾個雞蛋，中間大嫂再給他捎幾個雞蛋。

學校里的菜她從來花捨不得錢買。

她高中三年裡，她的營養支持全都是靠雞蛋。

老爸，大姑，大哥、大嫂，是她年少時溫暖的來處。

她一個農場高中的學生可以和縣裡的市裡學生的成績相比肩。

高考的時候她是市裡的文科狀元，考進了京都的大學。

農場的獎勵，縣裡的獎勵，再加上市裡的獎勵。

完全夠她上大學的第一學期的費用了。

也是從那以後她就再沒問她爸要過錢。

她利用業餘時間給人當過家教，賣過貨。

她把批發生活用品回來拿到宿捨去賣。

她當家教的時候讓一個家長非常認可，還幫她聯繫了一個大活。

那時候有一個特別好的廠子，他們給內部員工的子弟一個機會讓他們參加考試。

當時那個考試看著還挺正規的。

李向南去給人家替考。

至於人家家長怎麼操作與自己無關，她就負責考試。

考不上只給她報銷食宿。

考上了考上名次了，都會有不同的報酬。

那一回她就掙夠了一個學期的學費，讓她一下鬆快了很多。

後來她當家教教的學生成績明顯提高，有大方的家長會給她禮物。

給的都是生活中非常有用的東西。

還有的家長在自己家孩子不需要的時候，把自己又介紹給同事家的孩子。

反正在後來的大學生活中，她就以做家教的收入養活自己的。

後來收入明顯是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