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陌生的氣息,他不喜歡
這廂趙啟宣告讓內侍去將趙昇放出來,思忖稍許,又緩緩對謝識琅道:「十郎,昇兒這孩子記仇,若是只讓內侍去請,朕還真怕他會怪罪朕。」
殿下跪得腿都麻木了的張貴妃心跟著一緊,將趙昇關進皇子府的始作俑者就是謝識琅。
她是真沒想到趙啟先前那般疼愛謝識琅,如今卻給謝識琅下臉子,竟讓謝識琅去請趙昇出府。
「……」
殿中沉寂了半晌,龔瑾並未離殿,餘光悄然落在殿中青年身上,瞧對方神態自若,「這是自然,正好臣現下無事,不如就由臣送三皇子回宮。」
「……」
趙啟停頓了許久。
「罷了,昇兒終歸是犯了錯被關起來的,如何好叫你去。」
皇帝斂眸,終究是轉變了心意,「龔瑾,還是由你去帶三皇子回來吧。」
龔瑾忙作揖,「是。」
張貴妃胸口這口氣才將將卸下。
趙啟終歸是疼愛謝識琅的。
紫宸殿內聊了許久,當著宮婢和臣子的面,張貴妃一直跪在殿內,女人榮寵後宮,卻仍能保持不衰,便是因為能忍,待殿上男人想了起來,才啟聲:「貴妃,怎麼還跪著,快起來吧。」
貴妃宮中的婢女見狀要上前攙扶,沒想到張貴妃卻推開了她,姿態謙卑,從地上爬起來,朝趙啟福身,「臣妾與官家同心同德,感激官家相信臣妾和張家,也感激官家這些年對臣妾和張家的好。」
作罷,張貴妃又朝著殿上男人跪拜了下去,就算是君臣,都未必有如此恭順。
張貴妃沒拿趙啟當丈夫,而是以一種近乎於奴僕的姿態對主人感激涕零。
龔瑾看在眼裡,這才明白張貴妃為何在趙啟身邊這麼多年都屹立不倒。
張貴妃當真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清楚自身榮耀都是趙啟給的,受寵卻不自傲,知進退,這樣的人最能激起男人的憐愛。
趙啟心裡又不是沒有張貴妃,她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又為他相繼生下了兩個孩子,見女人這樣可憐跪在他面前,哪有不心軟的,故而走下來,扶住了女人。
「好了,你堂堂貴妃,總這麼下跪,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張貴妃勉強牽唇,就算在高位上待了許久,可她從未忘記過是趙啟給了她一切。
同樣,趙啟若是想要收回,也是一念之間。
張貴妃還有一雙兒女,這便是她最大的桎梏,當然,也是她往上爬的台階。
「……」
徳壽宮。
自打貴妃從紫宸殿回來,主殿內便無人敢進去伺候,趙柔聞訊趕來,只瞧滿地瓷瓶玉盞的碎渣,狼藉離亂。
方才在趙啟面前乖順聽從的美婦人,此刻也換了個人一般,攥緊拳頭,坐在桌邊眉目陰沉,周遭都充斥這凌冽的氣息。
趙柔繞過碎渣,忙走到張貴妃面前,擔心卻又飽含委屈道:「母妃,我聽說父皇讓我們都不再去謝家上課了,還讓阿玥待在皇子府里思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貴妃聽到女兒的聲音,面色才緩和得多,起身將趙柔抱在懷裡,語氣發恨:「都是因為康王那個老東西,竟然污衊咱們張家指使他謀反。」
趙柔知道康王被抓,卻沒想到他竟然將髒水潑到張家身上,大驚失色,「這…他怎麼會誣陷咱們?父皇不相信我們嗎?」
張貴妃只得拍拍女兒的肩膀,安撫:「柔兒乖,不著急,康王這人窩囊了半輩子,若說這次是他自己想要起兵謀反,一定不可能,他是受人指點。」
趙柔心裡惦記著謝識琅,再聯繫著趙啟不許他們再去謝家的事情,蹙眉,「那怎麼辦?父皇心裡一定懷疑咱們了,若是如此,我要如何才能嫁給謝識琅?」
張貴妃深吸一口氣,也是無奈,「張家這些年沒有握過實權,各方面都不及蕭家,是母妃無能,不過……」
先前張貴妃一直清楚女兒喜歡謝識琅的事情,可她也看得出來,謝識琅待趙柔卻是無意的。
不僅是這一點讓張貴妃覺得趙柔和謝識琅之間沒有可能。
大趙律例嚴明,駙馬不得掌實權。
且不論謝識琅不喜歡趙柔,就算他喜歡,難道會願意為了趙柔放棄權柄?
故而她費盡心思讓張秋實還有她一雙兒女進謝家,也是想要拉近同謝家的關係,讓趙玥和謝識琅搭上橋。
可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趙玥很難有機會同謝識琅聯手。
趙柔卻是還有機會的。
「你父皇也不一定會阻礙你和丞相的事情,母妃替你想想法子,你別著急。」張貴妃撫了撫趙柔鬢間簪環,柔聲寬慰。
蕭梔連同嫡公主早死了,她的女兒才是趙家最尊貴的公主。
她不會讓趙柔受委屈的。
……
江南小院主屋內,曉真端茶進來,蕭煥正站在床邊,打量著謝希暮,「你倒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居然還豁出性命替謝識琅擋了一劍。」
謝希暮抬眉,「哥哥今日來就是為了來陰陽怪氣的?」
「還真讓你說對了。」
蕭煥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聽你舅父說你險些死了,過來看看笑話。」
「……」
謝希暮翻了個白眼,和這人聊天,慣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身子現在是大好了?怎麼查到這地方的?」
「你以為我身子骨同你這個小弱雞一樣?我可恢復得快。」蕭煥哼了聲。
其實真實情況並未有他說的這麼輕鬆,他醒了之後,好些日子不能下床走路,前日才能勉強下床,聽說了謝希暮在兗州受傷的事情,今日就來了。
「還有,查到這地方很難嗎?」
蕭煥揚起下巴,「以金吾衛在京中手眼通天的本領,我想知道什麼都是輕而易舉,不然你以為我先前是如何替你做了那麼多喪良心的事情。」
「……」
謝希暮閉上眼睛,「我困了,出去的時候帶上門。」
蕭煥見狀揚唇,將懷裡兩個油紙包扔在床上。
謝希暮不耐煩睜眼,卻發現那倆油紙包,一個是牛乳糕,一個是香酥鴨。
「瘦成這個鬼樣子,難看死了。」蕭煥沒好氣起身,「謝識琅也不喂你點好的,我瞧,你為了這人豁出去性命真是不值當。」
謝希暮早就饞這些了,將油紙包抱在手裡,語氣稍微好了些:「你還打不打算去河間府?」
蕭煥是大軍主將,此前是他受傷昏迷,才回京城養傷,現下已經大好了,若是回去領兵打仗,或許大趙勝率要大很多。
「不去。」
蕭煥懶散動了下脖子,「官家懷疑蕭家,那我便如了他的願,不領兵就是了,再說了,現在諸葛潛過去了,張木華本事也不錯,他們在,也不見得比我差。」
的確。
蕭國舅和蕭煥都是忠心為國的,而趙啟卻那樣猜忌他們,的確是傷人心。
「時辰不早,免得和你家謝識琅撞上,我先走了。」
蕭煥回頭瞥了眼榻上的謝希暮,語氣緩和了點:「我給你拿了葯過來,你記得讓曉真給你煎。」
謝希暮一愣,只見男子擺了擺手,便大步流星,只給她留下了一個背影。
酉時過,謝識琅徑直回了江南小院,穿過亭台樓閣,阿梁跟在身後,低聲道:「主子,已經查到那人的身份了,正是太後身邊的川紅衛軍。」
川紅衛軍,並非皇宮禁衛軍,太後母族是蕭家,川紅衛軍是多年前太后還是皇后時,母族進獻給太后護其安寧的大軍。
太后的人怎麼會趕去兗州?還正好保護了謝希暮。
謝識琅記得,太后先前是不大喜歡謝希暮的。
這中間,又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
穿過長廊,就快到主院了,頂端掛著的江南小院牌匾,是謝識琅親筆題寫的,字跡蒼勁有力。
江南,是她喜歡的地方。
「主子,可要去問問夫人這件事?」阿梁問。
謝識琅眸底微動,「不必,太后的事情,她多半是不知道的。」
推門入主屋,謝希暮正枕著枕頭,半坐在床榻上看書,是一本遊記,沒什麼異常。
但謝識琅敏銳,還是察覺了這與他早間離開時不同尋常的地方。
屋子裡的氣味變了。
有葯香,也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可除此之外,還多了一股油香和凜冽的氣息。
他沒聞出那是什麼味道,很陌生,他下意識便覺得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