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心如死灰
天且風,巢居之蟲動,且雨,穴處之物擾。
隔日不到卯時,就有宮人急敲丞相府的門,宮裡出了大事。
昨日深夜,趁著宮門落鎖,趙昇忽然帶著一隊來歷不明的私兵闖入了五皇子府,不等禁衛軍和金吾衛發覺,就將趙玥挾持了。
平日里五皇子府雖然有人看守保護,但趙昇手上私兵的數量遠遠超過了皇子府守衛的數量,且當時宮門緊閉,張貴妃當夜還在照料趙啟,根本不知道宮外發生的一切。
等張貴妃再得知消息,便是趙昇挾持著趙玥,悄悄潛入了徳壽宮。
兒子忽然有了性命之憂,張貴妃見狀自然是心急如焚,本想給謝家和蕭家報信,但趙玥的性命就在趙昇手裡捏著,當時的處境,張貴妃根本無法動彈。
趙昇率一眾私兵,以趙玥的性命威脅,要求張貴妃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去。
若是換做白日里,張貴妃如何會任由他們拿捏。
趙昇狡猾,是趁著禁衛軍換值之時,帶著幾個人闖入了徳壽宮,深夜禁衛軍自然不會到後宮來,宮裡的下人都被趙昇的人控制住了,沒法子報信。
彼時張貴妃手裡根本就沒有人手,只能聽從趙昇的意思,讓人取了她代理後宮保管的鳳印去為趙昇打開了城門。
趙昇答應,會在出城門之後,放趙玥一條生路。
後來趙昇的人拿著張貴妃的鳳印打開了城門,趙昇帶著人也就從城門出去,張貴妃找機會給丞相府報信,謝識琅這才聽聞了消息。
來報信的是徳壽宮的宮人,謝家大門被敲開后,火急火燎就找到了謝識琅,將此事盡數告知,求謝識琅去救趙玥的性命。
謝識琅披著衣裳,看向那宮人,詢問:「現如今趙昇可出城了?」
「尚未。」
宮人急得臉都白了,「貴妃留了心眼,擔心三皇子若是出了城,就不會留五皇子性命了,
所以現在正和五皇子在城門口對峙,讓奴才趕緊來請丞相您去主持大局,救咱們五皇子出險情。」
謝識琅很快捕捉到話里的細節,「對峙?張貴妃手裡有兵?」
宮人愣了下,有些心虛說:「官家暈過去之前,將…將皇城中的禁衛軍都交由貴妃調配。」
瞧著這宮人表情,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當時趙啟昏過去之時,謝識琅也在集英殿內,根本沒瞧見趙啟同張貴妃託付什麼。
只怕是張貴妃悄悄同禁衛軍聯手了。
「既然有禁衛軍在,我去又有什麼法子迴轉?」
謝識琅慢條斯理將外衣系好,阿梁取來了披風,為自家主子繫上,也配合道:「主子,更深露重,
你這幾日身子本來就不舒服,當真要出去嗎?豈不是會加重病情?」
宮人這邊都急不可耐了,對方還風輕雲淡著。
「丞相,您是朝中肱骨,也是咱們娘娘心裡的主心骨啊,娘娘只放心您能夠救五皇子。」
宮人跪在地上,「您同四公主的婚事在即,您和娘娘還有五皇子是一家人啊,還請您出手相救。」
「說起來也有意思。」
謝識琅更衣過罷,手指擊叩桌案,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我同四公主的婚事,就連我自己都是在殿中知曉的,
貴妃娘娘讓我不得不擔了這樁婚事,還說我是她的主心骨?我瞧娘娘自己心裡的主意倒是大得很。」
宮人頭頂直冒白汗,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謝識琅會這樣不急不躁了。
合著是在記怪當日貴妃逼婚之舉。
宮人連忙給人磕了幾個響頭,交出底牌,「娘娘都說過了,現在官家病了,您和公主大婚定然得在官家蘇醒之後,
南邊戰事吃緊,娘娘前幾日便同幾位諫臣商議過,讓您先帶兵去南邊抗敵,娘娘都放心將玄武大軍交付給您了,
自然是將您當成自家人,娘娘還說了,等大婚之後,該是丞相您的東西,還是您的東西,
待五皇子繼承大位…您依舊是本朝百官之首,而謝家比起如今更要尊貴無雙。」
阿梁聞言朝謝識琅點了下頭。
張貴妃大概是猜到了謝識琅會不願出手相救,所以將他和趙柔成婚後實權問題都說明白了。
只要趙玥活著即位,謝識琅仍是今日這般大權在握,而謝家也絕不會被架空。
宮人以為謝識琅在意的是後者,但謝識琅心裡屬意的卻是前者,玄武大軍。
「五皇子被挾持,我作為臣子,自然不能見死不救。」
謝識琅起身,「走,去城門。」
宮人面上一喜,連忙領著謝識琅往外走。
只是剛到門口,就撞見了回來的謝希暮。
謝識琅是沒想到,小姑娘會回得這麼早,見她也是滿臉疲態,於是說:「希兒,我現在有要事在身,你先回院子休息,等我回來再……」
「不必,我同你說兩句話。」謝希暮看向一旁著急等待的宮人,又轉而望向謝識琅。
謝識琅耐心看著她,柔聲:「有什麼話,等我回來說,好嗎?我很快就……」
「你若是現在走了,恐怕咱們連幾句話都說不了了。」謝希暮語氣不明。
謝識琅心裡幾乎是咯噔了一下,看著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今日來,是將這個給你。」
謝希暮從袖子里取出一張整齊疊好的文書,遞了過去。
他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展開信后,「和離書」三個大字頓時映入眼帘,條條例例比起前一次正規了許多,其中還包括了謝希暮不會要謝家一點錢財,只願和離后互不打擾。
連她的姓名,也工工整整寫了。
「我的名字已經簽好了。」
謝希暮面色很淡,像是早就想好了這場景,抬起眼來,正色地看著他,「我們和離吧。」
她的眼裡,沒有上一次要求和離的試探,更沒有悲痛。
只有一種波瀾不起,猶如是心如死灰。
謝識琅渾身血脈都好像涼了下來,握著和離書的手輕微發顫,連腦子都已經不能思考,只是有某一瞬間闖進了一個念頭——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同他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