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祠堂讓她跪,他質問她的心意,她說愛他
沙場上橫屍遍野,血跡斑駁,乾涸在謝識琅眼前,他不敢置信地環視四周,屍體堆成了山,血流汩汩往下淌。
大趙風調雨順了這些年,早不是戰亂時候了。
謝識琅立在血河之中,任由腥臭粘膩的血浸泡他的白袍,陰風颳得猛烈,揉雜黃沙紛飛,吹得他睜不開眼。
等這妖風平息了,他再睜眼,卻發覺自己跪在祠堂里。
祖宗牌位威嚴林立,好似先祖死而復生,重新站在他跟前。
「謝識琅,你這個混賬。」
謝識琅轉過頭,瞧見兄長和父親的面孔,七竅流血。
「大哥哥,父親。」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來人。
謝老將軍指著他,「京城人人誇你清風霽月,大雅君子,可你竟對自己的侄女生了齷齪心思,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我恨不得從未生過你!」
謝識琅渾身發冷,「父親,我沒有。」
「你沒有?」
謝大郎揪起他的衣領,怒斥:「那你為什麼不喜歡郝長安接近她?又為什麼不願意與張家姑娘在一起?」
謝識琅:「郝長安並非良配,至於我,我乃謝家之主,身負重擔,並無婚配的心思。」
「滿嘴謊話!」
謝大郎兩眼瞪著弟弟。
「究竟是郝長安並非良配,還是你不願她嫁於旁人;究竟是你並無婚配心思,還是你想娶的人不能娶!」
「我沒有!」
「謝識琅,她是你的侄女!她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叔侄通姦,齷齪至極!」
「謝家滿門清白榮耀,你是謝家的敗筆!謝家會因你背上污跡!」
「不!」
謝識琅從床上驚坐而起,後背都浸濕了,嘴裡還喊著:「我沒有!」
屋子裡一片漆黑,只余男子粗重的呼吸聲不停回蕩。
「主子!」
阿梁和阿蟒聽到動靜,從屋外闖了進來,還以為有賊人刺殺,沒想到只有謝識琅一個人坐在床頭大汗淋漓。
「主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阿梁試探性問。
謝識琅心如鼓槌重擊,他摸到枕下的碧青綉荷包,才逐漸平復下來。
荷包上繡的是丹頂鶴於空中翱翔,通身雪白,頭頂淬紅,神情桀驁,可若仔細端詳,便能發現丹頂鶴邊上還有一小片旁的羽翼,是這隻丹頂鶴的伴侶。
粗糙的針腳好似撫平恐懼的定海神針,他一遍遍摩挲過荷包,卻被裡頭顆狀異物給驚了下。
不留神,荷包口鬆懈,滾出一顆細小鮮紅的果實,與皺白的床褥形成巨大顏色反差。
阿梁沒瞧清那是什麼,可謝識琅的神色卻驟然緊繃。
是紅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謝識琅捧著這顆紅豆,腦子裡全是今夜不慎親到謝希暮時,她慌忙說沒事。
可回來的一路,縱然小姑娘以烏髮遮掩,他還是瞧見了她通紅的耳尖和面頰。
夢中父兄的指責恍若還在腦子裡徘徊,震得他五臟六腑生疼。
「去將大姑娘叫醒。」
謝識琅渾身好像被澆了冰涼的水,眸底淬染上漠然的神情,嚇到了阿梁。
朝暮院半夜點燃了燭火,謝希暮被阿順喊醒,提燈去了祠堂。
一路寒風陣陣,阿順擔憂地回頭瞧謝希暮,「這都半夜了,家主為何將姑娘叫醒?」
謝希暮搖頭,「不清楚。」
祠堂離朝暮院較遠,謝希暮提燈夜行,耗費了一些時候才到地方。
阿順沒有跟進來,在祠堂外就被阿蟒拉走了。
謝希暮抬起視線,只瞧燭火被寒風吹得四處搖擺,男子的背影在地上被拖得頎長,就像是一道肅穆沉鍾,亦似地獄里爬出的閻羅判官,剛正不阿,不留情面。
「……」
「小叔叔?」
女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謝識琅撐在桌案上的手緩緩攥住,成了拳頭,轉過去時,見謝希暮穿著單薄,漂亮的臉蛋上有些疲態,是入夜被他喊過來造成的。
「小叔叔怎麼到了這個時辰還不睡?」
謝希暮走近了些,「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跪下。」
謝識琅面孔平靜,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故而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謝希暮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麼?」
「謝希暮,跪下。」謝識琅靜靜地看著她,「若你還當我是你的小叔叔。」
謝希暮聞言,撩開裙擺,跪在了蒲團上,頭頂便是祖宗牌位,烏泱泱的,像是先人站在面前,威嚴地俯視於她。
「小叔叔,是希兒哪裡做錯了嗎?」
她雖然依照他的吩咐跪下來了,但面上仍是困惑。
謝識琅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了她的身邊,居高臨下,一字一頓:「當著謝家列祖列宗,你若是還當自己是謝家人,可不可以說一句實話?」
謝希暮微頓,仰起臉來看他,「小叔叔想聽什麼實話?希兒一定知無不言。」
又是這副無辜單純的模樣,每每讓謝識琅準備問她之時,都像是軟糯糯的一團棉花塞進了喉嚨里,不容他質疑。
他一次又一次地忍下,可這一回,卻再也容忍不了。
「謝希暮,你是不是…對我有別的心思?」
男子嘴唇微張,就算刻意壓制住了音量,可吐出來的字詞還是無比清晰。
謝希暮蹙眉,「小叔叔,什麼別的心思?」
謝識琅眼皮動了動,「還要裝傻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小叔叔,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要問我?你是不是不喜歡希兒給你準備的生辰禮?還是說……」
男子快而急地打斷她,「你是不是喜歡我?」
「——」
「——」
祠堂內鴉雀無聲,兩道人影被燭火攪弄在一起,不分彼此。
「不是喜歡。」
謝希暮扯動了唇角,笑容清淺,「是愛。」
謝識琅後退半步,「你說什麼?」
謝希暮直勾勾盯著他,擲地有聲:「我說,我愛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