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崇禎三年

他剛剛走出書房，就看到在外面偷聽的洪玉瑩。

楊千總悚然一驚，剛想開口，洪玉瑩就眼神凌厲的制止他。

洪承疇身邊的人都知道這個大小姐有多難纏。

楊千總也不敢得罪，猶豫片刻，低著頭離開。

洪玉瑩看了一眼書房，也轉頭離開。

就在楊千總向洪承疇稟報的時候，高傑被親信扶著回了軍營。

當初高傑離開，有十多名親信跟從。

他入標營擔任把總後，招攬了許多舊識，忠心的手下已經有百餘人，剩下兩百餘人皆是楊千總補充進來的。

幾個親信將高傑扶到床上，有人滿臉憤怒道。

「這些狗官，都他娘的靠不住。」

「就是，老子們腦袋別在腰帶上給他們做事，到頭來竟然過河拆橋。」

一幫親信紛紛破口大罵。

對於洪承疇的刻薄寡恩，楊千總的排斥冷落十分不滿。

整個房間里亂糟糟的，充斥著怨氣和怒火。

不知是誰突然道：「早知如此，咱們就不該離開操守大人。」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那人也彷彿說錯了話，訕訕閉上嘴。

高傑臉色灰白的躺在床榻上，一雙眼睛古井無波，整個人瀰漫著一絲死氣。

剛剛親信抱怨時，他一言不發，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才聲音陰冷道。

「本以為跟著洪承疇，弟兄們都能有個好前程。豈料到豁了命，丟了臉，沒臉沒皮還落個貓嫌狗厭，裡外不是人。」

說到這裡，身材魁梧的高傑眼中竟然含著淚水。

他抿嘴強忍著情緒道：「到了此刻，我才明白李毅說的話。我等在這些高官貴人面前，就只是一群獵狗利刃，有用時給幾塊骨頭，沒用了就棄之如履。只可惜我醒悟太晚，對不起你們，更對不起操守大人。」

話音剛落，高傑以袖顏面，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悔恨，整個人失聲痛哭。

一旁的親信有數人跟著垂淚不止，其餘人也是神情黯淡，只能長長一嘆。

整個饑民安置的行動非常順利。

有著三邊總督楊鶴的支持，再加上王薄均的俯首聽命，官府並沒有過多阻攔。

農會利用強大的組織能力，以保甲為單位安置饑民，很快延安府近十萬饑民安置了一半。

剩下的人也開始離開延安府，去往周圍府縣開墾荒田，爭取早日安居。

崇禎二年的年關，就這樣到來。

隨著新年將至，起義軍的活動變少了，官兵也要輪休過年，一幫官老爺也沒了辦公的心思，整個西北竟然陷入短暫的安寧。

除了東面的后金軍隊為禍越來越凶。

幾次求情后，在除夕夜的第二天，李毅獲准可以去城外呆三個時辰。

當然，是在官兵的監視下。

踩著凍硬了的土地，李毅披著厚厚的羊皮襖，走到饑民營地中。

隨著饑民紛紛離開，原本熱鬧的營地變得空蕩蕩的，到處是積雪壓住的廢棄窩棚，有幾分蕭瑟的感覺。

等到一連看了三個營地，李毅這才看到有炊煙。

幾個婦人正在熬制羊湯，周圍圍著一圈看熱鬧的饑民。

聞到羊湯的香味，許多饑民都饞的直流口水。

不過他們並沒有上前搶奪，而是面帶敬畏的站在不遠處，注視著婦人中一道亮麗的身影。

雲娘穿著白色棉花夾襖，彎著腰正在熬湯。

婦人們一邊忙碌著，一邊關注著她，眼神中滿是敬畏。

雲娘是五天前來的。

她所來一是擔心李毅，二是來籌建饑民學堂的。

這次她專門帶來了五個剛剛畢業的學堂學生，由他們籌建流動學堂，以各保為單位，對孩童以及想識字的大人進行教學。

新的一年，李毅特意從私產中拿出一筆銀子，買了上百頭羊，為饑民營地的人過年，也算是贏個好兆頭。

當他走了過來，一路上饑民皆是激動地打招呼。

李毅也抱拳回禮，高聲道：「大家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熱鬧的新年好中，李毅走到大缸前。

雲娘笑容明媚，一雙大大的眼睛含著笑意，映照著溫柔和愛意。

「飯食準備的怎麼樣了？」

雲娘笑著道：「差不多了。不過每人也就兩碗湯，幾片肉，也只能算是嘗個葷腥。」

「條件有限，也只能如此。」

李毅說著攪了攪羊湯，看著上面飄著的油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