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光陰長河

天空深處沒有回應。

葉殊也並沒有異想天開到那種程度，洛九嫣會從天上飛回人間。

在恬靜度過這一個午後，他便靜悄悄離開了這裡。

回到修羅殿後，召見了李長生。

「前輩，天煞殿的安全就暫時交給你了。」

他沉重說完這句，李長生也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

「你什麼時候回來？」

葉殊輕輕搖頭：「暫且不知，不過，應該不會很短。」

聽到這，李長生嘆了一聲：「看來，我算是要給你們天煞殿打不知道多少年工。」

「如若是前輩覺得不滿，在我走後，掌門之位你可以取而代之，但還請要善待天煞殿弟子長老，尤其是我師姐她們。」葉殊說道。

他知道讓一個天下頂尖戰力只憑藉口頭約定就一直保護天煞殿，絕對是不現實的，如果能讓他和天煞殿綁在一起的話，會讓人放心不少。

雖說這樣做會對不起洛九嫣，對不起宗門眾人，但對宗門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別，我管一個城都管的費腦筋，你讓我管一個大宗門，還是省省吧。」

「反正我在這裡，不過是個閑職，事務那些有你們長老，還有你師姐處理，呆個幾十年，上百年沒什麼大不了。」

李長生莞爾拒絕，自從白帝城被燒個大半，他來到這裡之後，就不想參與管理勢力，只想清靜清靜。

換句話說，他還挺喜歡現在沒事兒遛遛彎，看自己女兒長大的生活。

讓他當掌門可是個折磨。

「好吧。」葉殊也沒多勉強，他還是寧願相信李長生這個人能不辜負自己的期望。

雖說自己的眼光或許不怎麼樣，但師尊能饒他一命，最後委託他，就能看出對他的欣賞。

而說完這些之後，葉殊送走李長生，將大殿之門緊緊合攏。

正式將那三樣法寶齊齊拿出來。

仙君內丹。

輪迴羅盤。

定心鏡。

他這次不再仿徨，直接喚醒藏匿於命書之中的仙君殘魂。

「安排完了？」

「差不多了。」

「絕定好了。」

「我想是逃不掉的。」

「很好。」

九轉仙君對他點點頭，隨後又開始囑咐起來：「還是之前我說過的，你找回這三樣東西，只能說你滿足走天無絕人之路的必要條件，但路上遇見的風險，一切都不可控，比如你逆流到那個時間段，是在昨天，亦或者三個月前，十年前，百年前，千年萬年前，這都說不定，但你只有九次機會，你只能逆流九次，你明白吧？」

「一旦你用完這九次逆流的機會，無論如何，你想要逆流，除非你能敵過天道，否則你必身消道死，絕無迴轉的餘地！」

「我明白了。」

葉殊此刻也明白他的道號為何為九轉仙君。

「另外一個，我也說過，你在逆流之中也不能暴露身份，你也要謹記，你要麼編造一個身份，要麼頂替別人的身份，反正就是不能拿你自己的身份告訴其他人，否則你也知道。」

「嗯，我明白。」

「好好好。」

說到這裡，九轉仙君似乎有些惋惜地看著葉殊，似乎看著當初的自己。

「孩子，你還年輕……唉，希望你也能一直年輕下去。」

「謝謝。」葉殊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只能默默點頭。

「好，那我就給你打開這條路徑，你就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吧！」

九轉仙君話音落下，那本命書開始綻放奇異光芒，

它突然開始躁動，在葉殊腦海之中撞來撞去。

葉殊抱著腦袋，生不如死。

好在它很快就從葉殊眉心之處鑽了出來，摔在了地上，頓時變成了一地的碎紙屑。

原本上面並沒有幾個字的紙屑，突然多出了數不勝數的字樣。

葉殊還以為是什麼字，但仔細這麼一看，全是一些躁動的人頭在不斷拼湊著字的輪廓，他們有說有笑，又哭又鬧，全都是他從未見過的人面，從年幼到白髮蒼蒼，從白髮蒼蒼到死後重新為人，只在瞬息之間，好似無數人不同人生。

而這些人頭字開始拼湊起來，它們粘合在一起，組成了一條小船。

正當葉殊還疑惑這條船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船上多出一個人，將他拉了上去。

「走，啟程！」

定睛一看，原來是儀錶堂堂的九轉仙君。

葉殊這時候才發現周圍已經變了一個模樣，原本金碧輝煌的大殿全成了充滿著綺麗色彩的汪洋之水。

水無比炫彩，光是顏色，葉殊估計從早上數到晚上都數不完有多少種。

而他就乘坐在紙船上，位於這無比寬闊，不見其頭，不見其尾的彩色汪洋之中，在那近乎靜止的水面上流動。

「這是？」

葉殊被這恐怖的畫面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光陰長河。」九轉仙君在旁，指了下紙船下面的水面，「你看，此地一滴水，有多少故事？」

葉殊湊下去一看，本以為炫彩繽紛的水面其實在極致的觀微之下，每一點，都是一個人所經歷的人生，從出生到孩童，從孩童到長大成年，一生之中，所經歷的事情，皆在一點之間，極速播放。

他僅僅花費了不到五秒鐘，就看完了一個人走完一生，並且此人的經歷，所作所為，受過的委屈，取得的輝煌，他都記憶猶新，好像自己也曾經歷過一般。

「別太入神，這些不過是光陰長河的眾生一相，隨意看看即可，千萬別著迷，不然你會墜入其中。」

聽到這，葉殊趕緊拿出定心鏡，照了照自己的容貌，才回過神來。

他此刻站起身來，第一次看向這無比遼闊，看不見邊際的彩色汪洋。

內心無比仿徨，無比害怕，如同他現在遇見的境地，在光陰長河之下，他一葉扁舟，孤苦無丁，無處安放。

「這該要如何去做？」

「逆流，自然要划船，用船槳。」

「船槳？」葉殊在紙船上看來看去，除了九轉仙君之後，但終究沒能找到其他的物件。

而九轉仙君也不過是魂體罷了，也不可能會有所謂的船槳。

「別找了，船槳在你身上。」

「我身上？」葉殊更加疑惑，他想打開乾坤袋，但此刻，他身上除了一件簡樸的素衣之外，任何事物也沒有，更別說船槳。

「當初我告訴過你，想救你師尊，讓你死你都願意，是還是不是？」

「那是自然。」葉殊承認自己說過這句話。

九轉仙君輕輕一笑：「現在就該論到你去死了。」

葉殊不知所措：「什麼意思？」

「以心為槳！」

「以心為槳？」

九轉仙君點點頭：「沒錯，逆流光陰長河，你要用的漿，是你的意志。」

「我不太能夠明白。」葉殊實話實說。

「不明白不要緊，我告訴你。」

九轉仙君耐心地說：「你看，這光陰長河裡面全是色彩繽紛的人生，但真正能推動他們前進的物質是什麼？」

葉殊仔細朝著下面觀望，發現斑斑點點的眾生一相併不流動，有一種黑色的物質包裹著他們，迫使他們流動下去。

而這一黑色物質，葉殊想更明白它是什麼，湊近一看。

「啊！」他頓時倒在船上，捂著自己的腦袋，左右翻滾起來。

「什麼鬼？這究竟是什麼啊？」葉殊腦海中不斷閃爍畫面，被人辱罵、被人用棍子打、遭到朋友背棄、自己的心血被視為糞土……種種負面情緒在他腦海之中不斷上演，他在船上滾來滾去，差點直接跌落下去。

直到他好不容易消化完這些，還不停喘著粗氣，從中難以自拔。

「全是怨恨！全是怨恨啊！」

九轉仙君點點頭：「沒錯，推動光陰長河的黑色物質，正是怨恨！」

「人之一生，保持初心尤為重要，但幾乎無人守住此物，因為他們終究會成長，會融入到世人的生活之中，那麼絕對會遇見令他們憤怒、不公、難過之事，而這時候他們會本能地去恨！

恨自己的無能，恨父母的無能，恨世界的不公，恨一切的一切，從中汲取教訓，不斷成長。」

「其他生靈，動物，植物也是這般，恨自己吃不飽，吃不到草，亦或者我的葉子吸收不了日光，根莖要掙脫你對我的束縛，他們何不是在本能的恨？去成長！」

「所以說，能推動光陰長河的，也就只有怨恨才能辦到。」

「那麼，你想要逆流回到過往，就難免會和推動光陰的怨恨打交道。」

九轉仙君看向葉殊，無奈笑道：「只有一個辦法，以心作漿，用你的意志去吸收怨恨，讓水流不再流動，你再順著這條路往回走，你就能逆流而上，走這麼一遭天無絕人之路！！」

「你可明白？」

「我……」

聽完這些話，葉殊表情從懵懂到沉重，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剛才單是吸收這麼一點黑色怨恨，他就感覺生不如死。

現在竟要他吸收一條路的黑色物質逆流而上，這可無疑是墜入地獄之中！

比死還要難受無數倍！

「明白了。」葉殊終於是明白了當初九轉仙君為什麼會問他怕不怕死，原來問題出自在這裡。

他低下頭，陷入惘然之中。

「怕了？也是，我當初發現這條路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那滋味確實不好受哈哈。」

九轉仙君笑了笑，他何嘗不知道葉殊的感受，那種要不斷的接收其他人的悲慘的真實記憶，令人恨不得了結自己。

真要能如此簡單地逆流而上，他為何不把這門方法給自己的女兒，還不是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人受得了的。

也罷，等這小子想明白過後，帶他回去，估計也就能接受自己師尊死去的事實。

「不，我只是緩一下，我還要繼續！」

「什麼？」

九轉仙君突然回頭，只見姓葉的小子在船頭低下腦袋，開始源源不斷接受新的怨念。

「瘋子！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