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嘴不饒人
不只是雷霆覺得，林宜知也覺得林泰和心情不好。
雖然林宜知不知道林泰和一大清早兒的去了哪兒，但他又不是孩子，說不定是去見自己的老友。
林泰和沒有去見自己的老友，他找人準備了祭奠的東西後去了自己家人的墓前。
林宜知接到電話趕過去的時候，穿著大氅盤坐在墓前的林泰和像是一塊老化的石頭。
渾身的孤獨感和寂寥感幾乎要與他面前的墓碑合為一體。
林宜知過去時，給林泰和打傘的保鏢往旁邊退了一步。
林宜知蹲下，將兩個熱水袋分別塞到林泰和的手心和懷裡。
已經被刺骨的寒風吹透了的林泰和感受著身上的暖意抬頭看向林宜知。
「您這是在自虐。」
林泰和想笑，但是臉被吹得僵硬的他，實在是沒辦法做出什麼表情。
林宜知又將胳膊上的軍大衣給林泰和披上，雖說美感一般，但勝在保暖抗風。
其實林泰和身上的那件也可以，但時間太久了，冷風早就已經吹透。
這下，林泰和看起來更加臃腫了。
「我扶您起來。」
林宜知去攙扶林泰和的胳膊，但林泰和盤坐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林宜知一下子沒有把他扶起來，他的腿早就已經僵了。
沒辦法，林宜知只好先給林泰和的腿按摩恢復知覺，最後由身邊的保鏢幫她，這才一起將林泰和扶了起來。
從山上下來時，林宜知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等林泰和緩過來之後，林宜知直接對司機道：「去醫院。」
「我沒……」
林宜知冷著臉看向林泰和，「我說去醫院。」
林泰和看著臉色難看的林宜知，默默地閉上嘴巴，點頭。
司機看著在林宜知的呵斥下沒有說話的自家主子，有點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方向盤。
事實證明之前五伯說的話真的很管用，當他們發現主子不受控制的時候，找小主子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在寒風中待了幾個小時的林泰和成功感冒了。
他躺在病床上輸液時，林宜知交代好身邊的保鏢看好林泰和后就回了家。
等她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拎了一個飯盒，而病床上的林泰和也已經睡過去了。
林宜知並沒有叫醒睡著的林泰和，而是默不作聲地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情況比林宜知想象的要好。
她不知道林泰和今天發的是什麼瘋，去墓地的目的是幹什麼，自虐的原因又是什麼。但是她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在首都的冬天，一定發生過讓林泰和此生難忘的事情。
而且八成不是什麼好事兒。
林泰和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林宜知做的飯菜也已經熱了兩遍，再熱的話她覺得不如重新再做一遍。
林泰和睜開眼睛看到身邊的林宜知時又閉上了眼睛。
「您這是不想看到我。」
林泰和聽到林宜知帶著指控的聲音無奈地睜開眼。
「不是。」
他的喉嚨沙啞得厲害。
林宜知把林泰和扶起來后，在他身後給他墊了一個枕頭，隨即從旁邊給他倒了一杯水。
不管是水還是飯菜亦或者是杯子之類的全部都是林宜知從家中帶過來的，林泰和很講究，不會用外面的東西。
哪怕現在病床上的床單被子也都是他們自己帶過來的。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林泰和身邊的人還想把他現在的床換了。
林泰和將水喝完后，終於覺得喉嚨舒服了一點。
「我餓了。」
「我還以為您是鐵人呢。」
林泰和無奈地看著自己得理不饒人的女兒，「沒有下次了。」
「再有下次我直接給您在那裡物色個地兒，你直接躺下。」
林宜知這句話說完，病房裡林泰和的人紛紛色變。
林泰和則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道：「你這張嘴真是不饒人。」
「這不是隨您嗎。」
林泰和：「……」
林宜知是真的生氣，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活著的不易，所以她是真的看不得這種故意作踐自己的。
不管原因是什麼。
「別生氣了。」
「對不起。」
兩人同時開口，隨即說完后又相視一笑。
林宜知吐出一口濁氣，將自己熱好的粥打開對他道：「爸爸，下次別這樣了，您今天嚇到我了。」
林泰和聽后抬眸，僵硬了許久的嘴角緩緩抬起，「好。」
他當時只是……想起一些遺忘了很多年的往事，讓人不太愉快的往事。
林泰和吃飽喝足之後，身體也漸漸恢復自如。
他不想留在醫院，林宜知見他沒有大礙，便做主帶他回家。
林泰和回家后立刻收到了孩子們的噓寒問暖。
有去拿水果的；有去拿糕點的；還有端茶送水和按摩的。
外面刺骨的寒風吹不進溫暖的屋子裡，林泰和身上的寒意漸漸消散，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林泰和雖然在醫院的時候就吃了一些，但是晚上回到家之後，一家人吃飯的時候他拿著筷子又跟著吃了幾口。
「回來之後感覺身子骨都軟了。」
吃完飯後，林泰和倚靠在炕邊，看著炕桌的右側正在給昕昕散頭髮的林宜知道：「這裡也沒有什麼可以解悶兒的事情。」
以前他還小的時候，京城最不缺解悶的玩意兒，但是現在……
「您要是無聊，每天早上孩子們會早起晨練，您可以跟著一起，還可以去遛狗，只要您想，有的是事兒做。」
林泰和：「……」
他懷疑自己女兒是不是還沒有消氣，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來噎自己。
不過，他倚靠在牆邊的靠枕上看著旁邊的林宜知，總覺得她的身上出現了另外一人的影子。
林泰和眨了眨眼，「我真是老了。」
林宜知扭頭看了一眼林泰和，「所以您明天要早起？」
林宜知的話再次將林泰和心中的那點惆悵打散，「你看我起得來嗎？」
「我看您今天早上就起的挺早，而且您不是也說自己年紀大了嗎？年紀大的人都覺少。」
林泰和：「……」
林泰和深呼吸一口氣，覺得林宜知身上那人的影子瞬間消散。
他母親是港城的大家閨秀，說話做事和林宜知截然不同，但血緣關係擺在那裡，相似也正常。
「你明天要做什麼？」
「明天要去見我的同學，還要見我弟弟，中午我們在外面吃，晚上回來，你要是有想吃的提前和我說，我給你帶回來。」
林泰和看著事情堆得滿滿的林宜知道：「不用，我已經讓人把廚子找來了，從明天開始他在我們家做飯。」
「什麼廚子？」林宜知好奇道。
「以前家裡的廚子，毀容了，但是不耽擱做飯。」
林泰和對林宜知道：「明天帶你們見見，要是有想吃的可以和他說，他以前的師父是宮裡的大廚，手藝極好。」
昕昕看看自己姥爺又看看自己媽媽，剛想說些什麼就又聽到她姥爺開口道：「現在他孤寡一人，既然他又回了我們家，在我們家做事，那咱們就給他養老。」
林宜知原本想說的話在聽到林泰和說完這些話后慢慢咽下。
林泰和似乎是看出了什麼，所以笑著對炕桌另一旁的林宜知還有昕昕說道：「盛家的人很少會有背叛主家的，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
林宜知根據林泰和的做事風格隱隱猜到了什麼，但是昕昕很誠實地說道：「不知道。」
「因為盛家是他們的根。」林泰和笑著道：「只要盛家不倒，只要盛家還在，只要他們永不背叛盛家，他們就永遠有根，永遠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他們不背叛盛家，盛家也不會拋棄他們。」
昕昕皺了一下自己的眉頭，隨即道：「還沒放假的時候我就發現，隔壁的院子里好像住的人越來越多了。」
「嗯。」
林泰和雖然不在首都，但是首都的事情他很清楚。
「當年離開盛家的，沒有背叛過盛家的，現在找回來盛家會依舊給他們一份活計，像老蔡這樣鰥寡孤獨的人，重新回來做事盛家會給他們養老。」
林泰和說著看向林宜知，「當初阿生的父母是心甘情願赴死的，因為他們，我願意給阿生兩次機會。」
他父親一次，他母親一次。
林君生現在衣食無憂的日子是他父母替他爭取來的，當年想要做替死鬼的不只是他們夫妻，想要爭取這份機會的人很多。
看似是死局，實則是改天換命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他們得到了，然後送到了林君生的手中。
而林君生浪費了他父母替他贏來的這次機會。
從他離開港城的那一天起，眾人就明白了林泰和對他的態度，也許他會在將來越來越難走的人生路中，明白他父母當年的選擇。
「姥爺，所有人都養嗎？」
林泰和笑著道：「嗯，只要盛家養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