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一章:天煞孤星,厄運來臨(11)
這天,他們走得很快,似乎在按照一個預定的時間,要抵達一個預定的地點。***六爪女自小腿腳靈活,雖然人小,跟上他們的步子倒還不難。啞哥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跟著走倒也不覺得苦。最苦的還是紅點,愁眉苦臉,一拐一瘸,嘟嘟囔囔地喊累、喊餓、喊渴。紅點叫苦叫累有個特點,聲音不大不小,音調不高不低,永遠保持一個頻率,就像一把鋸子在人耳邊無休止地拉來扯去。過去,六爪女最受不了的就是紅點的嘟囔。可能是把鬍子嘟囔得受不了了,鬍子一把揪住了他,六爪女和啞哥以為鬍子要揍他,甚至要殺了他,連忙撲過去攔阻。鬍子並沒有揍紅點,更沒有殺他,卻從紅點身上把背的包袱解了下來,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於是,六爪女對鬍子的印象更好了。
傍晚時分,幾個人翻過一座青山,眼前豁然開朗,平展展的壩子上青翠如茵,一條河蜿蜒流淌,河水清澈鑒人,河面上倒映著他們剛剛翻越的那座青山,還有坐在青山頂上的夕陽。夕陽的霞光把河面染成了金光閃閃的一鋪碎金,河上架著一座彩虹一樣的廊橋,廊橋這一端搭在平坦的河岸上,另一端卻像插入了峭壁一樣,跟對岸的巉岩峭壁連接起來。美麗如畫的景緻讓六爪女驚呆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美得醉人、美得驚心的風景。
那五個男人卻已經瘋了一樣連奔帶跑地搶到河邊,彎下腰牛飲起來。六爪女痴痴地來到河邊,卻沒有急著用清洌的河水濕潤自己冒火的肺腑,她仰著頭,敬畏地看著廊橋頭的飛檐雕樓
。那彩繪的飛檐和重疊的雕樓活像凌空欲飛的龍,而修長的橫跨河面的廊橋正像龍的身軀,整座橋恰如一條巨龍躺卧在河面上歇息,隨時準備騰空而起。
「雲龍橋!」六爪女認得橋頭牌匾上的三個字,此刻念出這三個字,更覺得這座廊橋像一條雲山霧海中的長龍。
「女娃,過來喝口水,馬上要連夜趕路呢。」鬍子在河邊叫六爪女。
六爪女回身來到河邊,蹲在紅點身旁,捧起河水啜吸了兩口,又瞥了一眼鬍子。鬍子正在把腦袋浸在河水裡搓洗,鼻嘴裡噴出來一股股水,活像剛剛被抓到的螃蟹。多日來在一路奔波,六爪女他們三個孩子對鬍子三個漢子已經不像初始那麼懼怕、拘謹。尤其是知道他們並不會吃人肉之後,三個娃娃沒了被殺被吃的憂慮,跟著這三個人走反而有了歸宿感,如果沒有這三個人,燒了賴老爺家的柚園之後,他們三個雖然逃脫了賴家的追捕,卻真不知道該到哪兒去。跟著鬍子三個人,雖然剛開始是被迫的,卻也總算有了個去處,儘管這去處就像雲遮霧障的遠山,縹緲恍惚,若有若無,前途難測。
「鬍子,這是啥地方?」六爪女問了鬍子一聲。
鬍子脫下外衣,用髒兮兮的衣裳擦拭腦袋:「啥地方?連城縣境內了,看見沒有,遠處那山,冠豸山。」鬍子指著東南方向。
六爪女順著鬍子的指向望過去,墨藍的天際下,蔥蘢的丘陵盡頭,暮靄升騰的遠方,一抹墨黑的山巒突兀聳立,遠遠望去就像一個怒衝冠的人。山巒中又有一峰突起,活像一個人高高舉起的拳頭。六爪女痴痴地呆住了,她生於大山之中,長於大山之中,今天才是第一次站在平川遠眺大山,那座叫作冠豸山的大山令她震撼,也令她迷醉。
五個男人喝足了水,起身朝雲龍橋走了過去,鬍子回頭招呼了她一聲:「女娃子,走不走?」
六爪女看到他們鑽進了大橋黑洞洞的橋口,很是驚訝。其一,一路裹挾他們的那三個灰衣人沒有管她;其二,從六爪女這兒看過去,橋頭的另一面根本就沒有路,難道他們能夠直接從對岸的石壁中穿過去?懷揣著疑惑,六爪女跟著他們走上了廊橋。
廊橋是一種橋上有蓋、兩邊有圍檐的橋樑,實際上不僅僅是一座橋,還是一座能夠遮風避雨的走廊,所以叫作廊橋。廊橋兩邊的圍檐用瓦片搭成斜坡,離近了看就像一片片龍甲魚鱗,越令這座廊橋成為名副其實的「雲龍橋」。因為橋上面有蓋、周邊有圍檐,黃昏時分,疲累的夕陽無力將光線送進來,廊橋的內里昏暗得活像一個黑洞洞的隧道。六爪女跟在男人們的後面,小心翼翼地踩著木板鋪成的橋面,生怕哪一塊翹起的木板把自己絆個大跟斗。讓她放心的是,朝前面張望,橋頭能夠看到光亮,顯然,這座橋並不是從外面看到的那樣,另一頭直接和懸崖峭壁連接,如果那樣,他們就會直接從這座廊橋進入山洞。不知道為什麼,六爪女突然特別擔心,擔心來自有可能進入的山洞,在她的想象中,鑽進山洞就跟鑽進墳墓差不多,尤其是跟著鬍子、黑子、條子這樣三個身份不明、行為怪異的傢伙,就更加讓人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