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２５章 誰是內奸
離開醫院，藍京腦海里兩個疑問揮之不去：
一是解雨欣真的對老公冒曉強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還覺得他在此次京都跑項目時出了力？
二是僅僅搞了個技術培訓學校就引發墨族極端組織如此破防，墨族內部保守勢力到底有多強大，就連會長易卜拉欣和大金主水樹閣都壓不住？還是雙方聯手唱雙簧？
萬一唱雙簧，怎麼對付「雙面人」易卜拉欣？
一路細細密密地思考，回到市府大院后直接來到市.委書計辦公室，進門后吃了一驚：
辦公桌、沙發、茶几到處堆著圖紙資料，蕭柏梓埋頭於厚厚的兩大堆材料之間，踮起腳尖才看到他的腦袋。
「啊，蕭書計這是……」
藍京失聲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也不該辛苦成這樣啊。」
蕭柏梓聞言抬頭，頭髮蓬亂鬍鬚拉碴——他本非講究之人，又跟藍京一樣沒帶家屬過來，生活起居當然有服務員照料，但剃頭髮刮鬍須總不能代勞吧？
蕭柏梓目光炯炯有神，道：
「紫寺國有企業在主體經濟當中比重很大，都是國家重點扶持的重工業支柱產業——鋼廠、鋁廠、石化、核工業、衛星產業鏈，優點是市場廣闊，利潤穩定，解決紫寺十多萬人就業；缺點同樣一大把，最大的問題在於資源浪費！」
蕭柏梓拿起一份材料道，「以五十多年歷史的紫寺鋁廠為例，數百億資產，三萬名工人，電解鋁產能近百萬噸，可近五年利稅才多少？依我看翻兩番都可以！再看核工業基地……」
「這兩家都是央企，市正府夠不著的。」藍京委婉地說。
「我打的比方，」蕭柏梓道，「紫寺這邊央企、省屬國企、市屬國企，我看都相同的毛病，那就是全部扎堆傳統工業領域，產品結構單一，科技創新水平較低，人才儲備不足，中長期發展缺乏核心競爭力。」
藍京頭皮發麻。
蕭柏梓真不是消停的領導吶，轉來轉去又回到他內心始終耿耿於懷的國企改制，此前在大庄縣的努力被全盤推翻，到衡澤後主導的大明機械因為捲入間諜案一拆為三，實際上沒能成功，如今終於坐到市.委書計位子有了絕對話語權，仍想繼續實踐其國企改制的執著理念！
蕭柏梓是真執著啊，藍京回想起昔日在衡澤市府宿舍大院險些與伊宮瑜擦出火花那晚，之後偶遇蕭柏梓進行關於國企改制的爭論，兩人實質有著根本性的分歧：
藍京向來認為國企改制不過是一件武器，可以發揮撬動企業激發活力、提升市場競爭能力等作用，但要點到為止，還得維持或堅持國企在地方經濟中流砥柱作用，畢竟國企不僅僅追求商業利潤，還承擔一定社會責任。
蕭柏梓思路卻比較偏激，覺得國企社會責任應該轉移給事業單位，企業就要以賺錢為目的，在此基礎上採取必要的減員增效、開源節流等改制措施，寧可拿賺的錢去補貼下崗工人。
藍京自從在衡芳成功主導國企改制后，佑寧、華橋、銅關以及澗山都沒再碰這塊工作，到紫寺依然按兵不動，因為覺得國企問題已非當前市場化往深度發展過程中的主要矛盾，沒必要為了改制而改制。
「嗯，我是這麼看的，」藍京道，「紫寺歷史上承載大西北重工業產業鏈，國有大中型企業在地方經濟扮演重要的、不可替代的角色，雖然近年來隨著市場經濟快速發展其轉型升級成為提高核心競爭力、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趨勢，我感覺還是以內部……」
「行不通，行不通！」
蕭柏梓搖頭道，「哪個領導肯往自己身上扎刀子，割自己的肉？必須靠外力斷臂求生！」
藍京道：「問題是當前這些重工業央企國企效益都不錯，工人收入穩中有升，從幹部到職工都沒有改制的源發動力。」
「有虧損企業！」
蕭柏梓又拿出一份材料，「紫寺第三鋼鐵廠去年虧掉7個億，連續第四年虧損，要是上市公司已經被強制退市打入十八層地獄，可它仍靠著省財正輸轎硬挺，我不明白有啥挺的意義！」
「紫寺三鋼……」
藍京想了會兒道，「屬於鋼壓延加工廠，主要生產鋼板、型鋼、帶鋼、線材、冷熱薄板，還有連鑄連軋等工藝，我到三鋼去過，設備老化技術落後導致效能低下是一方面，關鍵還是根深蒂固的舊式經營理念跟不上市場步伐，導致傳統產品質量比不過中原鋼廠，新興產品技術達不到沿海鋼廠，面對激烈競爭態勢愈發有心無力。」
「我也去過，而且連續去了四趟！」
蕭柏梓豎起手指道，「藍市.長啊你那種走馬觀花式視察不行，看不到問題的本質核心！你說的情況大西北每家鋼廠都存在，是普遍現象而非真正癥結。」
市.委書計當面跟市.長這樣說話在官場極其罕見，換作常人絕對會翻臉，不過藍京深知他對事不對人的脾氣，淡淡一笑作傾聽狀。
蕭柏梓續道：「第一，產能過剩，市場供大於求；第二，鐵礦石價格上漲，銀行利率上漲，費用支出居高不下；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三鋼仍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管理模式！每個車間居然還有支部書計，話語權高於車間主任；每周不管生產任務完成得怎樣，雷打不動10個小時黨建學習，我身為市.委書計不是說人家企業搞黨建不好，但全體工人放下手裡的活兒聽領導讀報紙算啥？職工福利泛濫化，宿舍區水電不要錢，洗澡不要錢，貪圖便宜的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倒不是跟工人斤斤計較，領導幹部一瓶酒就成百上千，問題滋長了國企幹部員工大鍋飯意識，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這樣下去企業能發展得起來嗎？」
「我懂蕭書計的意思，不過……」
藍京道，「省屬國企管理權在省國資委，屬地管理僅限於安全生產、環保、交通、消防、稅收等，蕭書計想動刀子恐怕得事先徵求省主要領導意見。」
「這不等你回來嘛，」蕭柏梓道，「我明天去趟省里尋求支持，一旦討到尚方寶劍，接下來就看藍市.長精彩表演了。」
「蕭書計真幽默，嗬嗬嗬嗬……」
藍京笑道，既沒同意也沒反對，一切等蕭柏梓真的討回尚方寶劍再說，畢竟，省領導是否敢把總資產八十多億的鋼鐵廠託付給蕭柏梓做試驗田猶未可知。
接下來藍京頗為正式地彙報了在京都跑項目並徵得省.長段海傑同意的情況，蕭柏梓很乾脆地表態，只要能拉到那倆項目，紫寺要地給地、要貸款給貸款，要人給人，總之全力以赴確保項目落地。
再提及幾位跨省交流幹部安排事宜，藍京的方案是：
薛立權，市國有資產管理中心副主任，副處待遇；
穆川行，市政策研究室常務副主任，正處職；
單健，市正府辦公室副主任，副處職，實際擔任藍京的秘書；
蒲旭，市事務管理處公車平台中心副主任，正科待遇。
「副處職配給藍市.長當秘書，屈了人家的才吧？」蕭柏梓道，「那個蒲旭挺厲害的好像，在七澤好幾次立了大功。」
藍京笑道：「暫時讓單健代段時間，等方方面面梳理順當了再考慮別的去處，主要是……」
他收斂笑容道，「蕭書計是否覺得墨族勢力在市府大院影響力比較大？解雨欣書計還沒動身，墨族兄妹殺手已到學校操場修剪樹枝，不僅提前得知她的行程，連具體線路都了如指掌，是不是很可怕？」
「說中了！」
蕭柏梓手指敲擊桌面道，「這裡面有個外界都不知道的細節，原來解書計打算下午去，我早上到辦公室突然想起來要接見兄弟地級市領導，行程衝突了，就委託她參加下午市.委黨校的會議，她臨時改成上午十點集合……」
藍京頓感毛骨悚然：「我的天！學校方面最早大概上午九點左右看到殺手出現在操場修剪樹枝，意味著從蕭書計委託、解書計變動行程開始，墨族極端組織準備的時間不足五十分鐘！」
「對，」蕭柏梓道，「基本上解書計作出決定的同時消息就傳遞出去了，不然時間來不及——極端組織要安排殺手、配備武器、聯繫學校方面內應等等，殺人不是兒戲。」
「內奸出在市.委辦？」
藍京從對方神秘的表情里猜到答案。
蕭柏梓緩緩點了點頭：「所以我急著調整市.委辦人事，卻被幾位常委否決了，諷刺的是其中就有解書計。」
不消說，原本計劃調整的副秘書長、中層幹部都是懷疑對象。
「也不算諷刺，她可能真蒙在鼓裡……」
藍京暗想那位省.委書計千金可能真是傳說中的「傻白甜」，不知道老公在京都搞什麼鬼，在紫寺純粹憑感覺行事，處處被人當槍使。
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做做解書計的工作，再給庫部長施加點壓力，確保近期將市.委辦人事調整到位，不然身邊處處埋伏內奸的情況太糟糕了。」
蕭柏梓點點頭：
「昨天我剛剛請***局同志對這間辦公室做了全面清理排查，還好沒發現竊聽之類的設備，你那邊也要多留心，市.委辦有內奸，正府辦只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