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７６章 時空交錯

元月七日中午。

送走省長段海傑一行后，藍京立即陪同秦鐵雁再次來到光明小區七號樓，樓下帳篷內外弔唁的人依然進進出出繁忙不已，親屬則出於安全考慮臨時安置到小區附近酒店，現場只有一位親戚守著。

樓上仍處於封鎖狀態，兩人來到党項誠家的卧室，藍京大致做了介紹，秦鐵雁圍著書桌連繞兩三圈，盯著桌上陳設喃喃道：

「就這點兒東西，清官啊。」

「風評還可以，典型熱心腸一個。」

藍京道。

「世上最不能當的就是熱心腸，往往都沒好報。」秦鐵雁搖頭嘆道。

「比如呢？」

「比如趙醫生看到有位受了工傷的沒錢手術，主動代墊費用然後親自操刀，結果，手術沒成功……」

秦鐵雁道，「一連串的批評責罵如泰山壓頂，工程老闆拒絕賠錢，死者家屬起訴趙珺，醫院方面則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這事兒在我昨天出來時還沒完，弄不好要賠三四十萬，到時又要找你借錢了，藍京。」

藍京罵道：「你真是天底下最窩囊的廳級警官，沒出息！」

「媽的，主要見趙珺的難受樣特可憐，」秦鐵雁道，「都說醫者仁心，我說醫者豬心最好，仁來仁去仁得傾家蕩產，還仁個屁！」

「我馬上聯繫七澤那邊的法律界校友，如今混出好幾位大佬級人物，啥問題都不承認就一個勁地打官司，工程老闆那邊凍結其賬戶，死者家屬、醫院方面堅決不調解、不承認責任，法院判決了繼續上訴，駁回再訴，同時請李鑫玉教授組織系列報道施加壓力，跟那幫傢伙斗到底！」

秦鐵雁連連擺手：「你這樣搞法律師費都不止三四十萬，不如認賠！」

藍京笑笑，轉過身胡亂翻書架上的書。

秦鐵雁叫道：「哎，你別說一半留一半好不好？律師費到底怎麼解決？能不能看你的面子打個對摺？」

「免費。」

藍京道。

秦鐵雁呆了一呆，道：「藍京，就算我還在七澤當省刑警總隊長，也沒這樣的面子，現在的大律師牛得很。」

「再牛也有需求，你只要抓住大律師在乎的需求，免費打官司小菜一碟。」藍京道。

「我……我還是不懂裡面的門道，你說說，快說！」

秦鐵雁催促道。

藍京這才道：「很簡單，明年省律師協會**讓他當副會兒即可，那還不是朱冬冬一個電話的事兒。」

「副會長竟然值幾十萬？」秦鐵雁吃驚地道。

「準確地說幾十萬都買不到，行業自律組織的玄機深得很，說給你聽都未必明白，」藍京道，「總之不能叫交換，而是各取所需要，大律師提供了法律援助，又收穫了意外驚喜，皆大歡喜。」

「大律師肯無償代理，官司打到底不用賠錢，我也就不找你借錢，你才是最終的受益者。」

秦鐵雁道。

藍京扶額道：「怎麼繞到我頭上來了……快仔細看看，分析分析。」

秦鐵雁也坐到書桌面前的椅子里定睛打量對面書櫃，良久道：

「高智商人群往往用空間換取時間。」

「什麼意思？」這回輪到藍京聽不明白了。

秦鐵雁道：「比如我們現在看到的陳設，也就是兇手眼裡的陳設，都很正常，沒一件東西有問題，對吧？」

「對，我只發現兇手帶走了一些書籍，八成都無關緊要。」藍京道。

「但在另一個時空，書房裡陳設或者多一件，或者少一件。」

「另一個……噢，你的意思是說與幾天前相比？」

「聰明！」

「很簡單，把他愛人和兒子叫來看一下就行……」藍京轉念搖頭，「母子倆一直住在學校附近的房子里，根本不清楚書房陳設微小變化。」

秦鐵雁微笑道指了指：「發現沒有？這些照片有個共性。」

「共性？」

藍京一呆，半晌猛拍額頭，「天啦，我居然沒注意到——場景都在書房！」

「而且從不同角度覆蓋整個書房，接下來咱倆來慢慢研究。」

秦鐵雁笑道。

叭叭叭叭叭，幾隻相架放成一排，兩人瞪大眼睛一會兒看照片，一會兒看書房，很快便發現問題：

書架上以前沒那尊木製八角塔！

藍京一個箭步上前如獲至寶將木塔拿在手裡，反反覆復端詳，手指摩挲每寸地方，喃喃道：

「鬧了半天秘密還是藏在塔里，党項誠到底想通過它暗示什麼……暗示什麼……暗示什麼？」

「據我所知八角塔並不多見。」

「這是藏式塔，大西北地區也很少。」

秦鐵雁打了個響指：「必須藏式，如果與墨族有關肯定被帶走……上面沒鐫刻藏文之類？」

「底座、小龕都是空的，塔身上裝飾的珠寶都被挖掉了。」

「其實跟藏式無關，而是塔本身的喻意。」

「有道理，繼續說。」

「沒了。」

「沒了？」藍京怒道，「請你來就說這些有一搭沒一搭的？發揮點作用行不行？」

秦鐵雁兩手一攤：「我已替你找出木塔，更深的東西需要你結合紫寺情況排查，一時半會兒我哪裡知道？」

藍京正待說話，手機響了，是容小姐打來的，簡潔地說：

「我已到省城。」

「好！」

藍京問道，「一切順利？」

「是的，」容小姐道，「計劃不變？」

「不變。」

「好，從現在起不再聯繫，直到十號晚上。」

「OK。」

藍京應道，隨即掛斷電話。

秦鐵雁狐疑道：

「鬼鬼神神到底在說什麼？容小姐也來黃砬嗎？你分配啥任務給她？」

藍京不予理會，拉開窗帘在亮處繼續研究那尊木塔。

秦鐵雁閑得無聊，起身舒展雙臂活動筋骨，良久道：

「紫寺公安系統裡面貓膩不少，根據上午聽到的彙報，夜裡有九個小組交接工作不太順當，部分紫寺幹警明顯存在抗拒情緒，有的拖拖拉拉，有的消極怠工，有的還想故意激怒我們增援幹警，明明來幫他們忙，你說說都幹啥事兒，媽的！」

「所以才申請外援……」

藍京盯著木塔看得兩眼發酸，遂放到書桌上道，「這回帶的處級幹部當中有沒有重點培養對象？我打算至少交流出去一個副局長、一個支隊長。」

秦鐵雁掏出花名冊，手指比劃道：

「武樹林，碧海市公安局正處職幹部，海子武警出身，正治可靠，業務素質強，此前得到海子裡面大領導關照，晉陞速度很快，缺點是出手太狠數次執行任務中遭到投訴，還挨過處分……」

「我喜歡這樣的幹部，」藍京道，「下一位。」

「胥建秋，七澤治安總隊副處級幹部，以前拿過省公安系統擒拿格鬥二等獎，有兩個集體三等功，是朱冬冬用心栽培的中堅力量，缺點是作風有點小問題，酒後容易管不住下半身，據說有一回差點被人家老公堵到床上。」

「現實生活沒有十全十美的幹部，可以包容……再推薦幾位派出所長人選，我準備城區加區縣交流八到十位。」

藍京道。

「力度這麼大？」秦鐵雁驚異道，「不怕基層強力反彈？」

藍京冷冷一笑：「只要順利度過九號全天考察，我就能擁有至少半年的強勢執正時間，誰也抵擋不住；反之，我也做好捲鋪蓋滾蛋的準備，大不了回家照顧父母、陪伴妻兒，我都能接受。」

「情況這麼嚴重？」秦鐵雁震驚地問。

「要不然我和蕭柏梓申請增援兩千多警力，而省領導也一口答應？」藍京道，「現在的形勢是西亞使團、黃砬墨族極端勢力、別有用心的地方系領導，不約而同盼著出事兒，那樣一來千億合作大單泡湯，省·委層面段海傑肯定當不成省長，紫寺層面我和蕭柏梓雙雙下野！」

「國際方面有人企圖攪局，破壞中國與西亞各國合作？」

秦鐵雁揣測道。

藍京道：「或許還有國內某些派系，因為離換界還有兩年，千億大單正好到下一個領導班子發揮巨大效益，明白嗎？」

秦鐵雁倒吸口涼氣，半晌道：「念老、臨海那頭的案子還沒了結，你老弟怎又捲入這等錯綜複雜的棋局？」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你以為念老願意被捲入束氏集團走私大案？」藍京道。

提到念松霖，秦鐵雁臉色沉重地問：

「藍京，你跟我說實話，燕家大院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還不肯出手幫忙？人家惠鐵生都過氣了，還在幕後竭力奔走，路省長也跑了兩趟臨海。」

藍京慢慢踱到窗前眺望遠方，良久道：

「容小姐從未正式做過解釋，不過後來我也想通了……惠鐵生為什麼主動相助？因為念老牽連出的顏思思、焦糖等線索有可能燒到惠鐵生身上，屬於自救之舉，這一點京都高層應該看得很清楚，特別汪老、高靖更清楚。」

「噢——」

秦鐵雁若有所悟，「燕家大院出頭，意味著也有可能與惠鐵生那些事兒有關聯，畢竟焦糖暗殺郁羽期間容小姐曾到紐約去過，燕家大院不能讓外界產生哪怕一絲聯想！」

藍京嘆息道：「這恐怕是標準答案，即，正治從來沒有真正的大善人，一切善事都從維護自身利益角度出發。」

「正如當初燕家大院選擇你和柴明舟，互利互惠，不存在單方面付出，」秦鐵雁道，「我理解，但不認同，我的脾氣是大不了提前退.休回家！」

「就怕連平穩落地都做不到啊。」

藍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