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崔家公子

夏謹言多方打聽后，得知崔公子竟是1個品行端方、謙和溫雅的世家公子，與乃父圓滑鑽營的行事風格迥異。

加之夏謹言確實也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首席宰相，於是和崔府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按照婚姻6禮，提親之後便是問名，接著是納吉，之後便是納徵，也就是下聘禮了。

下聘禮這天，夏府里裡外外收拾1新，上上下下1團喜氣。

時辰1到，就聽府門外鑼鼓喧天，絲竹動地，長長1列穿紅著錦的相府隨從，抬著整整十8箱紅木大箱裝的聘禮，1路敲鑼打鼓而來，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

近年來，天下兵荒馬亂，作為首善之地的長安，亦數次被皇帝拋棄，屢遭亂兵洗劫。

這場宰相公子聘娶大員千金的盛大婚禮，可算是長安城多年未見之繁華盛況。

1時間，整個長安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場婚事，那些在數次劫難中倖存下來的老1輩長安士民，更是老淚縱橫地回憶起當年同昌公主下嫁時舉城歡慶的盛景。

下聘之後，本該確定婚期，但就在這時，朝中突然發生了1件大事，令清姿的婚事無限期地延遲了。

事情是這樣的：幾個當權宦官發動政變，將皇帝囚禁在少陽院，扶立太子提前登基。

唐朝中後期宦官專權，廢立皇帝乃是常事。

不過這次，飛揚跋扈的宦官們遇上了強勢宰相崔胤。

崔胤外有朱溫為援，內與禁軍指揮使孫德昭（夏魯奇的師父）交好，遂聯合孫德昭，率領禁軍發動兵變，入宮救出了皇帝，斬殺了那幾個作亂的宦官。

朝局總算重歸穩定，但崔胤仍未罷手，他以宦官亂政為借口，興起大獄，將宮中大批宦官都牽連進來，大4誅殺。

宦官們惶惶不可終日，也開始尋找外援，偷偷跟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勾結，想藉助李茂貞的力量與崔胤抗衡。

這年冬天，宦官們在1個寒風刺骨的深夜，挾持皇帝從宮城北門出了長安，1路奔向鳳翔節度使李茂貞的地盤。

崔胤得知后，趕緊送信給朱溫，朱溫打著勤王護駕的旗號，浩浩蕩蕩往關中殺來。

長安城再次被皇帝拋棄了。只是這1次，皇帝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被宦官們偷偷劫走的，因此文武百官們未能跟著1起去。

長安城沒有了皇帝，宰相崔胤趁機掌控朝政大權，他像皇帝1樣高坐朝堂，把往日跟自己作對的大臣1個個貶出朝廷，然後接連提拔自己的私黨。

夏謹言因為與崔胤聯姻，也得到了提拔，從正4品的太常少卿提拔為正3品的禮部尚書。

雖然婚期因此推遲了，清姿耳邊卻終日灌滿丫鬟婆子們的議論聲：

「如今朝廷里可是咱們親家翁1手遮天了……」

「咱們小姐這是積了幾輩子德修來的福氣啊！」

「只是，這婚期卻不知要定在何時？」

「那肯定得等到把聖上救出來啊！」

豈料，這1等就是兩年，直到第3年春天，朱溫才打敗李茂貞，從李茂貞手裡搶回了皇帝，護送皇帝回到京城。

朱溫立了勤王大功，被皇帝冊封為梁王——這是唐朝繼晉王李克用之後的第2個異姓王。

之後，朱溫收兵回汴梁，卻讓侄子朱友倫留在長安，擔任禁軍統領，名為宿衛京師，實則監視皇帝。

如今的大唐皇帝形同傀儡，朝政由崔胤把持，禁軍由朱友倫掌控，其餘文武百官唯此2人馬首是瞻。

1切塵埃落定后，崔胤派人到夏府來確定婚期。

清姿因為朝局動蕩，婚期遲遲未定，簡直喜出望外，再加上雲懷珠病情好轉，這兩年清姿讀經史，作辭賦，跟著雲懷珠學彈琴，練舞蹈，有時也去東苑騎騎馬，過得十分逍遙自在。

不承想，如今朝局重歸穩定，崔胤大權在握，顧盼自雄，唯1操心的就是獨子的婚事。

清姿和崔公子的婚事便又提上了日程，最後，兩家將婚期定在這年夏天。

「想不想見崔公子1面，看他長什麼樣？」這日，夏魯奇來西院看望清姿，見她又瘦了，知道因為婚期臨近，她又開始心煩意亂，於是提議道。

他見過崔鄰，知道其人相貌俊雅，風度翩翩，或許妹妹見了本人，心情就會好起來吧！

清姿懶洋洋地伏在院中石桌上，側首望著潔白梨花如霜雪般在風中飄落，喃喃道：「人生在世，那般際遇，還能有第2次嗎？」

「你是說人有沒有下輩子？」夏魯奇湊近了1些才勉強聽見。

「不是，我是說……那種『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的際遇，還會有第2次嗎？」清姿側首伏在臂彎里，長長的睫毛在春日陽光里彷彿灑了1層迷離的金粉，美如夢幻。

「既見君子？」夏魯奇小時候也讀過《詩經》，只是早忘光了，不過他大致能猜到清姿的意思，「你是說李亞子嗎？你還沒忘記他啊？都過去5年了，那時你也不過十12歲！清姿，你聽我說，崔公子長得那叫1個好看，尤其是那種世家公子的風度，哎呀，我也無法描述，反正就是那種……」

夏魯奇站起身，手舞足蹈走了兩步，但他生得魁梧健壯，動作粗豪，怎麼也學不來那種廣袖翩翩，玉樹臨風的姿態，反而顯得滑稽，把清姿逗得咯咯直笑，捂著肚皮彎下腰去。

她的笑容美艷奪目，宛如1朵隨風搖曳的艷麗芍藥，看得夏魯奇1呆，忙定了定神道：「我跟你講，你去見1面就知道了！就算長大后的李亞子，恐怕也比不上崔公子那般俊美。」

「我知道啦！」清姿嘟著嘴，直起身來，輕托玉腮，「我去見他就是啦！倒是你，拒了1樁又1樁婚事。照理說你是長兄，你都還未成婚，憑什麼先輪到我。而且，你可以自己挑妻子，我為何不能自己挑夫婿？爹娘還是偏心你！哼！」

夏魯奇是嫡出的兒子，夏清姿是庶出的女兒，父母偏心夏魯奇，放到哪1戶人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偏偏清姿不饒人，而夏魯奇被她秋波斜睨，輕嗔薄怒地埋怨著，竟也愧疚得無地自容，臉上滿是羞愧：「可是……我並沒有太挑剔啊，是母親她屢屢不滿意……我只要姑娘本人好看，並不計較門第高低。但那幾個好看的姑娘，母親又嫌人家門第太低。哪像你家崔公子，門第又高，長得又好，你的夫婿那可是萬里挑1的，怎麼能說爹娘偏心……」

「你說崔公子長得好看，就1定好看啊？」清姿美眸波光流轉，橫了夏魯奇1眼，「只怕是你為了讓我歡歡喜喜嫁過去，故意騙我！」

「好不好看，你自己去見1面就知道了。明日神策軍中尉朱友倫要舉行馬球賽，邀請了我師父、還有崔鄰，師父讓我去幫他們隊打球，我帶你過去和崔鄰見1面……」

「嗯？」清姿柳眉1挑，黑水晶般的眸子閃過1抹狡黠，「啊，我明白了！」她托腮的手落下，身子微微前傾，直直瞪著夏魯奇，「其實是崔公子想看我長啥樣，讓你把我帶去！你怕我拒絕，故意問我想不想看他長什麼樣！老實交代，是也不是？」

夏魯奇被戳穿了，舉雙手投降：「你這丫頭，幹嘛要這麼機靈！」

「那我只要把自己弄醜1點，這門婚事也就成不了吧？」

「這……」夏魯奇急得直拍石桌，「你可別搗亂，如今崔家是咱們開罪得起的嗎？」

「不過是有朱溫在背後撐腰罷了！」清姿撇撇嘴，「好啦，我逗你呢！我明天打扮成仙女去見崔公子，如何？」

「不不，你還是扮成男兒吧！尚未成親就私下見面，這不合規矩，最好不要聲張……」

「馬球賽何時開始？」

「日正3刻。」

「咱們早點去跑跑馬吧，咱們家東院的馬場太小了，我好想到外面去騎馬。可這兩年兵荒馬亂的，爹也不許咱們出門。」清姿興奮起來，笑容燦若明霞。

「好！」夏魯奇滿口答應，他好久沒見妹妹這樣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