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十三太保

夏府東院原本是1個景緻頗佳的園子，自從夏謹言從青州調任京中，買下這座府邸，夏魯奇就請人把園子改造成了1個小型跑馬場，豎了幾個箭靶和習武的木樁。

清姿遠遠就聽到馬蹄嘚嘚，走進東苑，只見塵土飛揚中，夏魯奇正策馬繞場賓士。

李存勖也騎在1匹駿馬上，立在場邊觀看，他已經換成了1身華貴獵裝，是面聖時皇帝賞賜的，明藍的箭袖上綉著親王級別的4爪龍紋。

清姿幾乎要認不出他，跟剛才白衫清逸的他全然不同，明藍色的窄身獵裝，將李存勖襯托得格外英氣逼人，好1個少年俊傑。

「嗖——嗖——嗖——」夏魯奇繞場1圈后，拉弓放箭，箭如流星追月，箭箭正中靶心。

李存勖坐在馬背上連連擊掌叫好，夏魯奇得意地朝李存勖揚首而笑，縱馬奔過來，將弓和箭囊扔給李存勖：「該你了！」這時他看見了清姿，喜滋滋叫道：「清姿！」

李存勖也跟著夏魯奇的聲音轉首看來，隨著他俊美的臉轉過來，向她展露笑容，清姿只覺天地間的光芒都凝聚在他的身上，說不盡的英氣勃發，耀眼奪目。

到底是少年心性，李存勖1見了美麗的女孩子，立刻有心顯擺，向清姿點頭招呼后，便對夏魯奇朗朗道：「射固定靶子太容易了，若在百步之外用草葉掛鞭，葉中而鞭落，你能做到否？」

夏魯奇撓撓後腦勺，將信將疑道：「草葉掛鞭，葉中而鞭落，這……這可是聞所未聞……」

李存勖俊秀的眉目間神采飛揚，轉首對場邊1人喚道：「嗣昭，去摘草葉，讓邦傑瞧瞧咱們沙陀人的箭術！」

清姿這才注意到場邊站著1個矮墩墩的威猛漢子，膚色黝黑，兩眼銳利如鷹，右臉邊有1道縱深刀疤，1直從嘴角延伸到耳根，十分猙獰兇悍，看樣子是李存勖的貼身護衛。

李嗣昭步伐矯健地走開去，不1會兒便摘了幾片草葉，然後在場邊選了1棵楊樹，用絲線系住草葉1端，掛在樹枝上，草葉另1端系了1條馬鞭。

夏家兄妹都瞪大了眼——從此處看去，那條馬鞭已成1條細線，那根草葉更是看不清楚，而且還隨著陣陣秋風飄搖著，這樣怎麼可能射中？

再看李存勖，只見他微微1笑，提起韁繩，開始策馬繞場賓士。

清姿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地盯住世子英姿勃勃的身影，只見他在場中來回縱馬馳騁，等待那吹得草葉不住飄擺的風緩下去。

就在風勢暫止的1瞬，李存勖弓開滿月，手指1松，「嗖——」羽箭破空而去，在陽光下劃過1道銀色閃電，幾乎是眨眼間，馬鞭墜落到地上！

夏家兄妹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望著這1幕，竟然連喝彩都忘了。

半晌，夏魯奇才帶頭叫好，場邊夏府的小廝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連聲喝彩。

反倒是李存勖的護衛李嗣昭，似乎對自家小主人超凡入聖的箭術司空見慣了，竟神情淡定地站在場邊，毫無所動。

持續許久的叫好聲終於落下，夏魯奇不服氣地叫起來：「你們沙陀人是草原民族，從小就在草原上騎馬射獵，箭術如神也沒啥了不起嘛！」

李存勖策馬在場中奔跑，帶起1陣陣塵土，聽了夏魯奇的話，遙遙地甩鞭笑道：「我生在晉陽，長在晉陽，何曾見過草原！」

夏魯奇無言以對，沙陀人早在幾十年前便被大唐內遷進入中原，與漢人雜居通婚，早已跟漢人幾無2致。

2十4年前，李存勖的祖父朱邪赤心，率領沙陀騎兵，協助唐廷平定龐勛之亂立了大功，唐廷賜國姓「李」，朱邪赤心改名為李國昌，從此以後，沙陀部的首領便世代姓李。

李存勖縱馬奔到場邊，然後收攏韁繩急停，駿馬長嘶，揚起前蹄，李存勖穩穩坐在人立而起的馬背笑道：「清姿妹妹也會騎射嗎？」

「姑娘家如何會騎射？」夏魯奇不由發笑。

「騎馬也不會？」李存勖略微訝異。

清姿黯然搖頭。

李存勖放鬆韁繩，坐騎4蹄落地，他從馬背上縱身躍下，朝清姿走過來，在她面前彎下腰：「我教你騎馬，想學嗎？」

清姿用力點頭，這樣近地望著他的眼睛，清姿發現他的眼窩比尋常人更深，許是因為他身上流淌著沙陀胡人的血液，深邃漆黑的眼眸宛如夜空1般神秘，1瞬間彷彿將清姿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邦傑，去將你家馬廄里那匹果下馬牽來。」

剛才夏魯奇帶李存勖參觀夏府馬廄時，李存勖注意到馬廄里有1匹產於南詔的矮種馬，因為矮，人可以騎著從果樹下行過，所以這種馬叫做「果下馬」。

果下馬牽來后，李存勖將清姿攔腰1抱，輕輕放在馬背，他手把手教清姿控制韁繩，然後翻身騎上自己的馬，手卻牽住清姿的馬韁繩，帶著清姿緩緩繞場騎馬。

起初清姿有些害怕，然而每次她朝李存勖看去，都能看見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里，盈滿了鼓勵和欣賞的笑意，彷彿溫暖乾淨的秋日陽光灑滿她小小的心靈。

漸漸地，她不害怕了，身姿明顯放鬆，拽拉韁繩的手勢也越發老練。

李存勖朝她溫然1笑：「我可要放開啦！」

清姿笑著點頭，李存勖放開手裡握著的果下馬的韁繩，清姿自己輕輕1抖韁繩，雙腿微微1夾，果下馬像跟她有靈犀1樣，立即邁開蹄子小跑起來。

清姿越發放鬆，此刻，所有的害怕都煙消雲散，她滿心只有興奮和喜悅，開始催馬飛奔，1邊飛馳1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哥，你看我會騎馬了！」

李存勖與場邊觀望的夏魯奇相視而笑，由衷贊道：「你妹妹學得真快！」

「那當然，我的妹妹嘛，有其兄必有其妹！」夏魯奇不禁驕傲地揚起下巴，「李亞子，你比騎射雖贏了我，比拳腳可不1定！敢不敢下馬來，咱倆比劃比劃！」

「嘿，怕了你不成！」李存勖洒脫地笑起來，將馬韁繩扔給夏府小廝，輕捷地躍下馬背。

「哥哥欺負人，世子年齡比你小，個子比你瘦弱，如何跟你比拳腳？」

清姿策馬繞了1圈過來，見兩個少年躍躍欲試的身影被陽光照得分外鮮明，夏魯奇虎背熊腰如1頭幼豹，李存勖則秀雅清瘦，在夏魯奇健碩身影籠罩下顯得格外文弱。

夏魯奇被清姿1說，有點不好意思，用哄小孩的口氣對清姿道：「你放心，哥會讓著他，不會打壞了他。」

「咦，誰說要你讓了！」李存勖說話間已經擺好了架勢，1拳如疾風閃電般揮了過來，「看拳！」

夏魯奇見這拳勢便知道，對方力道不如自己，於是不躲不閃，左掌推去，將這1拳化解開，右手卻已握拳攻向李存勖下頜，缽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勢如驚雷。

李存勖微微1笑，靈巧地1側身，竟躲過了這1拳，而且趁著側身之際，突然起左鞭腿，猛地踢向夏魯奇胸肋。

夏魯奇反應也奇快，右肘夾住他的小腿，左手握拳用力往下砸，擊向李存勖左腿脛骨。

「夏公子！」李嗣昭厲呼1聲，知道這1擊如果全力砸下，李存勖當場就會骨折。

夏魯奇當然未使全力，而李存勖趁他分神，猛地抽回左腿，繼而身子如飛鵠躍起，用右膝蓋撞擊夏魯奇頭部。

李嗣昭長長舒了1口氣。

但見夏魯奇側身躲過，趁勢1個轉身後踢，踹向李存勖腰側，被李存勖推掌化解開，兩人拳來腿往，1時打得難解難分。

最後，夏魯奇躍出戰團，1抱拳道：「世子雖人小力弱，但身法靈活，假以時日，定是武功高手！」

李存勖哈哈大笑，擺手道：「我知道邦傑你讓著我！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跟嗣昭切磋切磋！」

夏魯奇頓時來了興緻，兩眼亮如火炬，對李嗣昭深深1躬：「久聞晉王麾下有十2個義子，個個驍勇善戰，精擅騎射，與世子合稱為十3太保！今日有幸與2太保切磋，還請2太保賜教！」

說罷掌力急吐，挾著風雷夾擊之威，排山倒海之勢，向李嗣昭攻去。李嗣昭卻如淵渟岳峙，從容應付，見招拆招。

陽光下但見兩條身影如疾風閃電般縱橫交錯，竄高伏低，強烈的氣勁捲起4周塵土飛揚。

清姿坐在場邊的草地上看了1會，眼睛都花了，漸覺無聊，便找並肩坐在1起的李存勖說話：「亞子哥哥，你也是十3太保之1？」

李存勖俊美的臉上揚起頑皮笑意，故意將手攏在嘴邊，貼近清姿耳朵道：「我是湊數的，其餘十2個才是真佛……」

他說話間清香的氣息拂過她的面頰，清姿笑得彎下腰去，心裡有無盡的歡悅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