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血吸蟲病
就致病原理來說,血吸蟲卵1般隨糞便排入水中,卵內的「毛蚴」會鑽入「釘螺」中發育成尾蚴。
隨後,「尾蚴」離開釘螺再次進入水中,「尾蚴」可以鑽入動物或人的皮膚,在內部1邊發育1邊移動,典型流程是先進入靜脈隨血液經過心臟到達肺部,接著進入腹部靜脈發育為成蟲,並大量產卵,卵會在靜脈中來到肝臟或腸子,卵成熟後會鑽過腸子粘膜,於是隨糞便排出體外。
由此周而復始。
經過長期的研究,人們很早就意識到1個看似巧合的情況——血吸蟲病的泛濫區域恰好與釘螺的分布區域重合。
1921年,金陵醫學院和上海醫學院的聯合團隊在此基礎上作出了推論,並進行深入研究,最終證明釘螺是中間宿主。
指出只要解決了釘螺,就可以真正滅絕這種恐怖的疾病。
然而想起來總比做起來容易,大江南北這麼多江河湖泊以及溪流與濕地,釘螺到處都是,又怎麼可能滅得乾淨?
特殊的傳播渠道和複雜的地理環境,以及基層建設能力限制了共和政府在這方面的動作,長期以來,時起時落也確實是常態。
血吸蟲病在另1個位面歷經大幾十年的大力防治,直至新世紀都尚未被根除,在90年代還有1百多個市縣未能控制血吸蟲病,自然不必說本位面了。
次日,左念微剛下火車就接到了新的電報,1些基礎情況也逐漸明晰。
去年的大洪水導致沿江沿淮各省縣的水利工程遭到了極大的破壞,部分府縣的溝渠未能及時修復,阻塞水道,淤積污水,再加上今年初的降水依然較多,為血吸蟲死灰復燃提供了有利條件。
而如今正逢端午節前後,荊州府幾個縣的百姓們下河灘去打箬竹為包粽子做準備,結果3千餘人感染。
1方面是之前防治工作做的比較好,1連幾年不見大規模的血吸蟲病,人們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各地政府也有所鬆懈。
另1方面,水災剛過,兼之暑熱,村民們下水嬉鬧,端陽祈福,結果卻不料反倒是惹禍上身了。
其中1部分人病症為急性,所以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就6續有超過23百人病亡。
然而,公安、宜都等4個縣的地方政府察覺到縣內出現疫病,卻不約而同的選擇隱瞞。
因為他們本該阻止百姓集體下河灘這等危險行徑的,出了這麼1件大事可謂嚴重瀆職。
再者,中樞自洪災發生起便3令5申,要求各省縣嚴查水利工程的損壞情況,加快恢復和修築水利,如今要是查下來,顯然是罪加1等。
於是,各縣政府決意瞞報,但他們也不敢不報,只是在報告中的用詞輕描淡寫,以至於湖北省衛生廳並未在意,畢竟災后的血吸蟲感染確實有所增長。
然而,各縣卻沒有想到,負責「農村振興計劃」的人員從去年末就開始了對各地農村建設的摸底行動,前往全國各地走訪調查。
而正逢此時,調查團來到了湖北西北地區,眾人本無意於此,卻發現這幾個縣的政府行動古怪,屢屢阻撓調查團的調研,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隨後,調查團就對當地進行了1些額外的調查,結果不查不知道,1查嚇1跳,血吸蟲感染的疫病情況發展已十分嚴重,地方的醫療系統基本已經逼近極限。
毫無疑問,即便調查團沒有發現這件事,至多再過1個月,醫療系統的崩潰也會將這件事捅出來,只是到時候還要死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而調查團的眾人或許還不清楚,他們已經在鬼門關轉了1圈了,如果不是這幾個縣沒膽子「火燒芹菜」,他們現在估計已經過了頭7了。
左念微剛回京便召集農業部、民政部、衛生部的十幾個人開了個會議。
血吸蟲病的防治本身已經有了1定的應對方法,這1次的問題主要出在地方政府上,因而要兩手抓,醫療與廉政機關都要動起來。
很快,命令就下來了,人在重慶的農業部長石子任荊宜血吸蟲病防治委員會委員長,衛生部副部長邵瑞風等人負責組建專家組和醫療隊,進行疫病救治防治,並抽調武漢、長沙等地的藥物和醫務力量前往疫區,另外令沿江沿淮各省對境內血吸蟲病傳染情況和政府作風進行自查自糾。
當天下午,邵瑞風便組織專家組南下,由寄生蟲病專家陳心陶擔任副組長,邵瑞風本人在次日上午搭乘飛機先行1步,其他人則乘火車南下。
次日傍晚,自武漢轉乘火車抵達公安縣的邵瑞風直接就被疫區的悲慘景象與嚴重程度給震驚到了。
各地醫院中,那些瘦骨嶙峋、大腹便便的病患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其病情惡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
荊宜兩地並不算髮達,當地的醫務系統自然也遠不如武漢等地,完全無力收治如此龐大的病患群體,大夫與護士們加班加點,可每天仍然有絡繹不絕的病患前來求醫問診。
1連走訪多地,很多數據也才剛剛統計出來,稍微整合1下,竟嚇了1跳,急性病症的比例竟超過了16%,嚴重的宜都、公安2縣,急性病症的比例則接近20%,可謂是來勢洶洶。
看著新建立的臨時收容點很快便被填滿,邵瑞風立即意識到之前的方案還是保守了,於是要求加大增援力度,額外撥款。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治標,但也不能忘了治本,還是要發動群眾,上下合力。」在宜都縣的縣醫院會議室里,石子任看著眾人道,「各位有什麼看法?」
「目前來說,委員長已經建立了不少的臨時收容點和隔離點,但縣鎮醫院和鄉村診所的力量相比於數量龐大的病患無疑是杯水車薪,各地的支援還未到位,我們的醫療力量還是比較匱乏的。」
從病房裡匆匆趕來的陳心陶立刻到:「在這種情況下,常規治療耗時耗力,就目前來說恐怕不是好選擇。」
「幾年前在福建那邊,我們曾試過1種短程療法,能夠將療程壓縮到8天,但副作用相比於長程要嚴重的多,我們到現在也沒有進行過較大範圍的具體的實驗,不排除死亡的風險。」
陳心陶所說的療程指的是當今最有效的血吸蟲病藥物「吐酒石」,化學名叫酒石酸銻鉀,這是1種有著很強刺激性的有機鹽。
這種藥物只能通過靜脈注射時,而且即使只有幾滴沾在皮膚上,都能感受到明顯的灼燒與疼痛。
因而其副作用大的嚇人,受療者大概率會出現嘔吐、低血壓、關節疼痛的反應,同時它還會造成心肌受損,乃至誘發心跳驟停。
這種藥物自1918年發明應用以來,主要為了治療埃及血吸蟲病,到2十年代逐漸在中國開始使用。
「吐酒石」的應用採用「兩旬法」,即在2十天的日子裡每天注射1次,其痛苦可想而知。
然而,儘管是「最有效的藥物」,但其對日本血吸蟲的治療率也很低,遠不及對埃及血吸蟲的效果,僅有40%至75%,實際上則還要更低1點,畢竟其應用條件相對嚴苛。
而短程療法則是在此基礎上繼續壓縮,將療程壓縮到8天,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注射1次,雖然也能大大提高收治效率,但副作用自然也是會大大增強的,正常人恐怕都有些難以接受。
只不過,這世上又哪有盡善盡美的辦法呢?
2十天的治療在目前看來實在是難以支撐眼前的病患規模,更不必說靜脈注射對於專業人員的需求,即便是省里的醫療隊下來,還是要被困在這裡。
但是藥物供應並不匱乏,由於血吸蟲病是中國的1大害,各地均有相當的藥品儲量,工廠數量也不少。
而工業的力量正在於此,在工業社會中,1旦生產線和供應鏈上下游打通,商品就能源源不斷的從產線上走下來,這是農業社會所不能想象的,即便在農業社會建立了工廠,也遠不能及。
既然藥物供應還算是充足,那麼自然是要以儘快減少病患數量,讓醫生能夠騰出手救治病情較嚴重,身體較弱的病人為主。
於是,在短暫的沉默后,石拍板批准了該方案,邵瑞風也表示了贊同,認為可以在較為嚴重的公安縣進行試驗,如果具體情況可以接受,再推廣至其他縣。
既然得到了眾人的認可,陳心陶也立即前去修改條例,與邵瑞風等人連夜編成1份臨時方案派送到各醫院、診所、收容點,進行試驗。
就1般而言,在2十來年的血吸蟲病防治中,衛生部已經形成了1套通行的治療方案。
按照共和2十7年修訂的治療方案,由於吐酒石藥劑的副作用較大,身體虛弱的病患往往無法撐過1個完整療程,否則會有生命危險,所以1般會先進行1段時間的調理修養,待身體狀況有所好轉以後再接受後期治療。
其前期治療1般是用逍遙散或溫補逐水方進行調理或聯合調理,為期3十日,保肝健脾、緩解腹脹,然後進行為期2十日的「吐酒石」注射的後期治療。
等幾個人敲定臨時方案,準備送給石子任過目的時候,才時間已經相當晚了。
正當幾個人猶豫是否要現在去時,發現對方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
敲門進去,石子任披著1件外套靠在椅子上,手上拿著1本關於血吸蟲病防治的冊子。
「治標容易,治本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