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40.大阪之行(上)
道明寺椿的生日宴會結束的一周后。
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有栖川潤攜著後援協會的部分成員,和host部的各位少爺們來到了大阪的一片私人海灘。
私人海灘所有權的歸屬者---鳳鏡夜此刻正穿著沙灘短褲和大叔式的花襯衫陪著有栖川身邊。
兩人赤腳站在沙灘上,細軟的沙子在腳趾的縫隙留下粗糙的質感。
面前的大海蔚藍而平靜,不時可以看見海鷗展翅而飛,一個低空俯衝,黑白相間的羽翼就在海面帶起陣陣漣漪,讓觀者不禁心胸平靜。
儘管如此,有栖川潤並不感到舒適。
相反地,她多害怕下一刻的自己就忍不住打個顫慄。
鳳鏡夜的視線投向海面,像是在放空思緒。
一時間,根本沒發現有栖川潤的異常。
有栖川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得主動打破沉默,拋出一個無聊的話題。
她說:
「感冒全好了嗎?」
本來是一句極其平常的開場白,不知怎麼地,竟然也引得鳳鏡夜發笑了。
注意到有栖川潤的疑惑,鳳鏡夜故作嚴肅地抿了抿嘴,轉過頭說:
「我剛才還在想,是不是我今天的打扮太土氣,所以你都不肯和我說話了呢?」
有栖川潤心知這是鳳鏡夜在緩和氣氛,於是也配合著做出嫌棄的表情,瞥了一眼鳳鏡夜的裝束說:
「其實我也思考了很久,鏡夜……你這身打扮是參照了哪本面向中老年大叔的時尚雜誌嗎?」
鳳鏡夜沒想到有栖川也會這麼不留情面地吐槽,臉上不由流露出羞赧的紅暈來。
「是環那個蠢貨,硬要把這件花襯衫塞進我包里的。」
「……環少爺的品味會這麼獨特嗎?」
「穿花襯衫的男人能給女人一種安全感……環是這麼說的。」
鳳鏡夜像是想要模仿須王環無厘頭的語氣,努力地調動每一根面目神經,達到當時的情景再現。然而,他的本性實在和須王環相去甚遠,這會兒一模仿,反倒顯得不倫不類。
有栖川潤「噗嗤」一聲笑出來。
直到剛才一直糾結在臉上的凝重感終於有了破冰的跡象。
見到這番景象,鳳鏡夜幾不可見地扯著嘴角笑了。
淺淡的笑容里有幾分欣慰。
道明寺椿生日宴會那一天,鳳鏡夜確實得了感冒。
但他自覺還沒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然而,就在他準備掙扎著穿戴整齊去赴宴的前一刻,姐姐自說自話地接了有栖川潤的電話,並且回絕了他出席的機會。
對於姐姐的自作主張,鳳鏡夜雖然起初多是怨懟,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湧上心頭的卻是源源不斷的感激。
畢竟那個時候的鳳鏡夜遠遠沒有考慮清楚,朋友和利益,這座天平的傾斜比重。
當然,直至今天為止的鳳鏡夜仍舊在為這件事糾結不已。
所幸,聰明的他暫時找到了平衡的方法---在真正的抉擇之日來臨前,他情願一直這麼拖延下去。
鳳鏡夜對於自己的決定不是不感到愧疚。
並且,這份愧疚的情緒中的大部分都起源於有栖川潤。
這些天,鳳鏡夜也會偶爾就莫名地想起有栖川。
他從不斷地反問中得到確定的答案:
有栖川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哪怕不考慮有栖川家的背影,也值得一個人全心全意地追逐。
鳳鏡夜是這麼斷定的。
這也是他向有栖川潤提出約會的目的。
我和她之間,能否純粹地交往呢?
鳳鏡夜的願望多麼美好而堅定。
可真到實踐的時候,卻還是顧慮重重,巴不得臨陣脫逃才好。
他由衷地怨恨著舉棋不定的自己。
但總會有辦法的,只要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相親對象。
悄悄地瞄著有栖川的側臉,鳳鏡夜這麼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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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栖川潤沒發現鳳鏡夜的窺伺。
此刻,她的注意力早就被另一邊喧鬧著的環和honey前輩吸引過去。
須王環那頭鮮黃的頭髮實在太過醒目,即便是在他不停奔跑的時候,也能讓人迅速捕捉到他的身影。
有栖川潤眯著眼打量和很久,這才發現須王環的身上也穿著和鳳鏡夜類似款式的花襯衫。
並且,面容英俊的須王少爺對於自己的著裝十分驕傲,正拎著衣服的兩角一邊向春緋展示,一邊高聲宣揚「花襯衫等於好男人」的理論。
真是匪夷所思的品味。
有栖川潤在心裡暗暗評判道。
她回了頭,正巧捕捉到鳳鏡夜尷尬地迴轉視線的模樣。
心裡不禁有些疑惑。
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面前平靜的海面時,又無暇去顧及其他的事物,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發冷。
「鏡夜,我……」
有栖川潤想要儘快地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話還沒說完,身邊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就搶先說道:
「鳳君,能不能暫時把潤還給我們?我們這群冰帝的來客可是時刻惦記著領頭人呢。」
有栖川潤忍耐越發強烈的不適感,強撐著過頭,看見近在咫尺的廣瀨,她狹長的眼眸里還有深藏的擔憂。
有栖川潤沖她安撫性地笑了笑,卻引來她更加威嚴的瞪視。
鳳鏡夜把兩人的無聲交流看在眼裡,只覺得摸不著頭腦。
但冰帝的學生都這麼明白地要求了,作為東道主也不好再霸佔著有栖川潤不放。
他握著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說道:
「是我失禮了,那潤就麻煩你照顧了。」
廣瀨的目光一下子犀利起來。
望向鳳鏡夜的眼神里似是藏了無數支質地冰冷的箭矢,攻擊間一點情面都不留。
廣瀨不是不諳世事的稚童,當然聽出了鳳鏡夜話語里把有栖川視作己物的意思。
對於他這種明目張胆劃分歸屬權的行為,廣瀨打心眼裡不喜。
她一邊惡狠狠地盯著鳳鏡夜,一邊想要伸手攙扶搖搖欲墜的有栖川潤。
誰知,有栖川潤裝作不經意地推開了她的手,倔強地站直了身子,甚至微笑著朝鳳鏡夜告別。
「鏡夜,那我一會兒就等著吃美味的螃蟹了。不過,我不負責抓。」
有栖川潤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沙灘上正比賽著抓螃蟹的櫻蘭少爺們,抿著嘴笑了。
鳳鏡夜點了點頭,眼裡滿是縱容的情緒。
「我待會兒讓家裡的警衛幫你抓,就怕你吃不下。」
鳳鏡夜注視著有栖川潤的背影,等到她走得遠了,才遲緩地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同伴的身上。
幾乎是看清夥伴舉動的同一刻,他就忍不住流露出無奈的表情。
全神貫注吐槽著夥伴幼稚行徑的鳳鏡夜沒看見,那邊已經走遠了的有栖川潤終於支持不住,搭上了廣瀨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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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瀨擔憂地看著面色慘白的有栖川潤。
明明眼裡的關懷藏都藏不住,嘴上還是逞強訓斥著:
「不是說不能往有水的地方去嗎?」
有栖川潤有氣無力地瞥了她一眼,囁嚅著嘴唇沒說話。
看她那副虛弱的模樣,廣瀨的火氣「轟」地就一股腦沖湧上來。
「我看你是被鳳鏡夜傳染,腦子燒壞掉了。如果待會兒有點什麼意外,別指望我救你,那是你自找的。」
有栖川潤大概是被廣瀨難得的怒氣沖沖逗樂了。
順著她的話,嗔怪了一句:
「我本來就知道你沒心沒肺。」
「那是你吧。」
廣瀨扶著有栖川在遠離海浪又遠離眾人視線的地方坐了一會。
有栖川潤才慢慢緩過勁來。
她的臉色仍舊不怎麼好看,卻已經按耐不住要回歸到平時運籌帷幄的模式了。
「英德的人來了?」
「在斷崖下面等著,到時候就要把高橋引過去,再發消息給他們就可以了。」
廣瀨看了一眼有栖川潤,不確定地問:
「道明寺司真跟你和好了?他找來的人靠譜嗎?」
說起道明寺少爺,有栖川潤又沉默了。
這傢伙,也不知道那根腦筋不對了,竟然在他姐姐生日宴會結束的當天晚上給有栖川打了電話,宣稱要和好。
這通電話和鳳鏡夜那通道歉電話,前後不差五分鐘。
雖然心裡對於道明寺司的突變疑惑不已,但有栖川潤的計劃里,確實沒有比英德的學生更適合的人選,所以就順勢請道明寺在校內找兩個「有痞子氣」的富家少爺。
有栖川潤還沒親眼見著這兩位「幫凶」,只得祈禱道明寺這方面的智商稍微在水平線之上。
她轉念又想:
不是說戀愛中的男女智商都會驟降嗎?
突然地,有栖川潤就同情起道明寺司來了。
這位少爺的智商真的還有驟降的餘地嗎?
有栖川潤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沾著的細沙。
「你剛才說的不對,燒壞腦子的不是我也不是鳳鏡夜,而是道明寺家的大少爺才對。」
否則,要怎麼解釋道明寺司主動和自己和好的事情呢。
可能有什麼陰謀詭計也未可知。
但有栖川潤不擔心,反正一個戀愛中人的智商是不足為懼的。
「我去現場視察,希望等會兒還能活著回來。」
有栖川潤和廣瀨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揮了揮手就朝目的地---斷崖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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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穿著深色衛衣的少年出現在徒手爬上了斷崖,毫無徵兆地就出現在孤零零的高橋望美面前。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人正躲在暗處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有栖川潤藏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后,擋住了纖細的身軀。
她的目光如炬盯視著面前發生的情形,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出現在高橋面前,偽裝成流氓樣子的正是英德的兩個學生。
不知道是男生的身體里本就潛伏著流氓的因子,還是道明寺找的這兩位太有演戲天賦,一時半會兒的,就連事先見過兩人的有栖川潤也產生了錯覺。
就好像,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是真正的地痞流氓。
有栖川潤為了考驗高橋的應變能力,策劃了這次不怎麼高明的「突襲」。
在陌生的環境里,養尊處優的小姐遭遇突髮狀況會怎麼處理。
雖然是有些極端的驗證方法,有栖川潤並不後悔。
出於安全考慮,她已經找了英德的學生喬裝打扮。
一旦有什麼問題,她也決定挺身而出。
明明是夏天,周遭也能聽見蟬的鳴叫。
有栖川潤卻感覺一陣陣寒冷,或許是海風迎面吹過的緣故?
她環著胳膊,看見「流氓」做著一臉猙獰的表情逼近高橋。
高橋一步步地後退,用顫抖的聲音不住地重複: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終於,她的腳跟碰到有栖川潤藏身的那塊巨大岩石,幾乎整個背脊都貼在岩石上,無路可逃了。
有栖川潤擰著眉,對高橋的表現有些失望。
正想從岩石後走出,來個性別不對稱地英雄救美,就聽見被逼到盡頭的高橋望美極力地發出一聲吶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