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大結局

顧雲是在顧盼盼新婚後的半個月之後走的。

他走的那天晚上，天氣很冷很冷，天上的雲黑壓壓的，沉痛地壓著整個大地，而天上下著鵝毛大雪，寒風呼呼地吹著，把地上白色的粉末吹得漫天飛舞，似乎在昭示著對故人離去的不舍。紀岳華因為學校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她回去處理，所以她沒有在顧家。半夜的時候，顧盼盼擔心會冷著顧雲，於是走到顧雲的卧室想要幫顧雲蓋被子的，但是看到顧雲那毫無起伏的棉被，顧盼盼心下一驚，伸手去探了探顧雲的呼吸，卻一點也探尋不了他的氣息，嚇得顧盼盼猛地坐在地上，抓著顧雲的那早已冰涼的手，呼天搶地地大哭了起來。

顧雲就那樣毫無預兆地走了，誰都沒有知道，誰也預料不到。

凄涼的叫聲，在偌大的空間孤孤單單地散去，無色無形，像極了她那悲痛的情緒，顧盼盼的哭聲並沒有喚醒顧雲，而是驚動了顧家的人，還在熟睡中的人也顧不了那麼多，都紛紛爬了起來。

李敖聽到顧盼盼的叫聲時，多多少少都感覺到不少，匆匆地跑到了顧雲的卧室。只見他的老婆正趴在顧雲的身旁，大哭著，背對著他來的方向，背影說不出的孤單哀傷。

「李傲，爸爸他走了。」顧盼盼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看到李傲，哽咽地說道。

「嗯。老婆別哭。」李傲淡淡地說道，「據說人去世后，靈魂都會盤旋在生前的地方，你也不想爸爸他放心不下你吧！乖！別哭了」

顧盼盼愣了愣，下意識地伸手，把自己眼裡的淚都抹掉，可是眼淚就像撥開閥門的水管一樣，流也流不盡，「可是……我還是……很難過……」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李傲的目光深深地盯著她，她的表情恍惚地盯著顧雲看。

李敖這時走到了她的旁邊，一起跪在顧雲旁邊，把她摟在懷裡，顧盼盼的臉貼在他的胸膛，只聽到他溫柔深情地說了一句，「笨蛋老婆！」

剎那間，顧盼盼無聲地哭了起來，熱濕的淚，打在李傲的睡袍上，慢慢地滲透到他的肌膚，他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雙臂環緊。

顧盼盼哽咽著，整個人偎依在他的懷抱，手指緊緊地揪著他腰間的衣服，大聲地哭泣著。

李傲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溫聲地在她冰涼的耳邊安慰著，「乖，老婆別哭！」

這是李傲第一次見到顧盼盼哭的，甚至是哭得這麼的兇猛，他的下巴抵在她那毛茸茸的頭頂上，他的肌膚還在滲透著她的淚水，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顧盼盼心裡的那種『心痛』。

顧盼盼越是哭到後面，心情就越來越輕鬆，因為一切都有李傲在，淚能出賣她的傷痛，只要身邊李傲在身邊，那就夠了，儘管以後還有再長再艱難的路要走，她也無所謂了，生老命死本就就註定逃不了的，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永恆的東西，可是她和他的愛可以，那她就足夠。

當紀岳華趕到顧家的時候，看到的情況就是，李敖抱著痛哭的顧盼盼，兩人一起跪倒在地上。看到那一幕，她的心都停止了跳動，整個人愣愣地站在門口，她還是不相信顧雲就那樣走了，他答應過自己的，要等她回來的。

她只不過是趕回學校處理一些事情而已，他怎麼可以連告別都沒有，就那樣走了。

要不是她做夢見到他去了，把自己嚇醒了，再也管不了別的，就連夜驅車趕回來，可是她還是回來遲了……

顧盼盼很快地緩了過來，抬頭起來的時候，看到紀岳華愣愣地站在門口，把她嚇了一跳。

「紀阿姨。」顧盼盼顫聲音喊道，她是第一個知道顧雲去了的人，而李傲他們也是被自己的叫聲驚動過來的，應該也沒有什麼時間通知紀岳華的，但是已經外出的紀岳華，現在出現了在父親的卧室里，這讓顧盼盼更加的難過，這就是心靈相通！

紀岳華回過神來，很淡地笑了笑，「沒事！」然後很虛弱地來到顧雲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人走了之後，整個卧室的氣溫都是低低的，讓紀岳華覺得冰寒刺骨。

紀岳華哽咽地趴在顧雲的身上，捉住了他那冰涼的手，「老雲，你還是老樣子，總是一聲不吭，現在連走了也不跟我告別。」紀岳華艱難地笑了笑，「你不是說過的么，你還欠我的一次表白什麼的，難道真的打算一直欠著么，你個大騙子！」紀岳華臉上那種悲愴凄楚的神色和她臉上的微笑交融在一起，讓人覺得異常的難過。

顧盼盼從李傲的懷抱鑽了出來，慢慢地走到紀岳華的身邊，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微微地笑了起來，平靜地說道，「紀阿姨！別太難過，要不然爸爸會心痛的。」

紀岳華就勢地拍了拍顧盼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微笑著，「我會的，你也一樣。」

這時，李傲也站了起來，對著顧盼盼使了個眼神，把顧盼盼帶到一邊，靜靜地看著紀岳華對著顧雲告別，她需要時間，他們都懂的。

顧盼盼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拚命地掉眼淚，淚眼婆娑地看著趴在顧雲身邊的紀岳華，小聲地對著顧雲說著話。

接下來的事，顧盼盼和紀岳華都不願意高調，喪事也就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請來的弔唁的人，都是經常往來的親戚朋友。

作為顧家的女婿，李傲主外，紀岳華和顧盼盼則是在內堂的家屬區坐鎮，對著前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雖然說是還沒有正式入主顧家，但是照著這個情況來看，她已然是名正言順的顧家人。

無論什麼圈子，都有一些咂嘴的人，像這樣賓客如雲的場面里，年紀比較年長的夫人，知道紀岳華的身世，都在背後議論著坐在家屬區謝禮的紀岳華，那個沒名沒分地跟在顧雲身邊的紀家小姐，據說她家早已沒落，家人也在沒落的時候，一一離世，不知怎麼的，就黏上了當時z市比較有名望的世家——顧家，顧雲一走，原本以為她會另覓金主，沒想到她竟然扛起顧家女主人的架子，還能那麼鎮靜大方，禮數周全地面對著她們這些賓客。

紀岳華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角落的議論聲，面對著那些鄙夷的目光，亦是全無知覺，一身黑衣襯托著她依舊姣好的面容，高貴凌然，自始至終都是抿著唇，沒有痛哭出聲，甚至是沒有流一滴眼淚，只是微紅的眼睛，出賣了她內心的傷痛。

誰都不懂自己，什麼狗屁的女主人，她難道是為了女主人這個身份么，她為的是她心中的摯愛，並不是什麼名分。她對他的感情也並不是一個名分能給予的，既然愛一個人，與那些庸俗的東西何關。

老雲啊，你看看，你不在了，我的淚再也沒有借口流出來了。

那些人說的話，甚至那些鄙夷的眼光，顧盼盼自然是知道的，她一直在紀岳華的身邊陪伴著，看著紀岳華那挺直的腰背和那雙憋紅的眼圈，她心疼了，卻也不懂得該如何地安慰她，或許是她不需要安慰，她知道紀岳華也有她的驕傲。

顧盼盼還清晰地記得，前幾天自己父親對她的說的話：「小盼，我一生愛的人屈指可數，而你和小華是其中的兩個，可是小盼，你是個幸運的孩子，剛出生就有許多人圍著你轉，媽媽她走之後，有了一個人代替著她照顧你，呵護你，你一直都是一帆風順地長大，不過小華她不同，這些年一直都是無名無分地跟著我，還無怨無悔地照顧你，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女兒一樣，所以，我走了之後，她就麻煩你照顧了——這一生中，我有你們兩個，已經無憾了。」

那時自己還拍著心口向他保證，不會讓紀阿姨留下一滴淚，猶如他在。可是，她還是沒有做到，她只能讓紀阿姨憋著，她傷心的時候，她無從下手，爸爸，其實沒有你在，紀阿姨的心也不在了。

顧盼盼後來出了前廳，看見李繼宗也來了，他身後跟著李沐他們幾個，還有於佳和葉荷都來了，幾個男人聚在一起低聲地說話，於佳和葉荷向顧盼盼走來，無聲地上前用力地擁抱在一起，這時，顧盼盼的神情有了些許的悲痛，雙眼又開始慢慢地變的通紅，她哽咽地看著眼前的兩位好朋友。

李傲雖然和幾位兄弟說著話，但是目光未曾遠離過她，見她紅著雙眼，低頭難過的樣子，他的心裡揪得真疼。

寒冬的夜晚，寒風呼嘯地吹著，那刀子般的風，凜冽刺骨，那呼呼的聲音，似乎是正在哀悼著已逝去的人。

這一晚，顧家的燈火通明，人影憧憧，哀樂聲聲，整幢別墅的樹上都纏著白色的裝飾，門口兩個白色的花圈上的白色裝飾正在憂傷地隨著寒風飄搖著。

顧盼盼獨自一人走在偌大的別墅，每一處都充斥著她和顧雲的回憶，整個人恍惚地來到游泳池邊，看著被月光照成銀色的池水，顧盼盼心下一酸，坐在池邊的躺椅上，她記得小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泳池，一怒之下讓爸爸把池水放光了，但是後來因為羨慕那些會游泳的人，又讓爸爸把池水放了進來，還讓爸爸教她游泳呢，每一次差不多該上岸的時候，她都會耍賴地讓爸爸拉她上去，然後用力地把穿著整齊的爸爸拖進水了……這游泳池中有著太多的回憶，只是人已不在，回憶還在，回想著這些讓人不禁傷心起來。

顧盼盼默默地看著波光嶙峋的池面發著呆，其實她哪裡知道，那時候，憑著自己的力氣哪裡能把爸爸拖下去。

李傲和紀岳華在靈堂守靈，卻不想顧盼盼不見了蹤影，李傲去泡了一杯熱牛奶，端在手裡，大步地圍繞在整個顧家尋她，最後在游泳池那邊找到了她。

他踩在白色的雪面上，腳步聲悉悉索索的，顧盼盼聽到扭臉看過來，見是他來了，正想從躺椅起來，李傲卻按住了她的肩膀攔住了，替她拉了拉外套的領口，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語氣溫柔地說，「還在想爸爸么？」

顧盼盼點了點頭，視線還是落回了游泳池，她把外套還給了李傲，可是李傲卻沒有接，反而握了握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回去吧，太冷了，要不要回去眯一會兒？」

「不用了，我不困。」顧盼盼搖了搖頭，伸手摟著李傲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你回去休息吧，這兩天也忙得夠嗆氣的了，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生病了，我會害怕的。」

「嗯，我都知道，你別擔心我，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啊！」李傲把熱牛奶遞到她的手上，「喝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顧盼盼擰開保溫杯，溫甜的水汽撲鼻而來，那熱熱的水蒸氣，熏著她冰冷的臉頰，整個人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舒緩了起來，她喝了幾口，頓時渾身都暖和了起來，而後把剩下的遞給了李傲。

李傲把被子擱在旁邊的躺椅上，他抱著顧盼盼，一起坐在躺椅上，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還傷心嗎？」

「嗯。」她反摟著他。

四周太安靜了，彼此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李傲的手輕輕地有規律地在顧盼盼的背上拍著，輕軟的動作，讓顧盼盼很安心，她微微地閉上了眼睛，很放鬆地把頭靠在李傲的懷裡。

「老婆，你要是心裡難過就跟我說。我一直都在。」他輕輕地說。

「嗯。」顧盼盼閉著眼睛，嘴唇微微向上揚著，「我都知道，不過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習慣，紀阿姨還需要我們照顧呢，放心吧，我自己會注意的。」

「好，那你可要答應我，不許憋在心裡難受，你要記得我是你的老公，一切都有我，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裝很堅強的樣子，我不會笑話你的。」他們本就是共一體的夫妻，她的喜怒哀樂都該與他一起分擔。

顧盼盼抬起了頭，緊緊地盯著李傲看，她知道自己的李傲的面前無所遁形，一直想要掩蓋的悲痛，輕易就給李傲瞧去了。

只有他能看出她現在是失去了一個爸爸的女兒，可是前來弔唁的人以及想借著她來巴結李傲的人，都未曾想到她失去了爸爸。

她沒有了爸爸，真的很難過。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那個一直守護著自己，像座大山一樣給自己擋掉那些風風雨雨的爸爸，竟然就那樣走了，悲傷一直湧上了心頭，沒有人知道爸爸對她的意義，只有李傲——她的老公，把她的悲傷一下子的翻開了，顧盼盼的聲音有些更呀，「他真的走了……以前我一直都認為他無所不能……會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可真的難以想象，他會走的一天，毫無預料地走了……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跟我們說……」

「我知道……」李傲輕聲地安撫著她，「我都知道。」

「他對我很好，而我每天都只會氣他，從來都沒關心過他，就連他生病了，他都沒和我說，所以他才會生氣，生氣得連句道別的話都不想和我說……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地對待他……」顧盼盼終究還是後悔了，悔了當初沒有去珍惜，當失去的時候，才驚覺那些原來是那麼的珍貴，可是再也沒有辦法去彌補，她的內心一直都在怨恨著自己，內心深處深深地後悔著。

「……」李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顧盼盼說著，他和她面對面的，用力地抱住她，「你爸爸他都明白的，只是忘記道別而已。」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你要是真的難過，都哭出來吧，這裡沒有人看見。」

他們相擁著，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幫她擋掉那些雪白的粉末，整個人摟緊她，溫暖著她冰涼的身子。

「李傲……」她的聲音低低地顫著，有些哽咽，但是還是沒有哭出來，只是緊緊地抱著他。

那一夜，他們相擁了一夜，顧盼盼和他訴說了一整夜關於顧雲的故事。

六點多得時候，天微亮，儘管冬天的黑夜很長很長，但是朝陽總會有來臨的一天，雪停了，天氣也是出奇的好，那微黃的陽光，漸漸地透過雲層，照耀著大地，嶄新的一天終於都來臨了。

李傲安靜地坐在躺椅上，他的懷裡還抱著被他哄睡著的老婆，他的外套緊緊地裹著她瘦弱的身子，這時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寒冷，看著妻子沉睡的睡顏，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溫暖著。

新的一天，他將接下了岳父未曾完成的任務，這裡有著他和岳父共同要守護的人，那個不記名分默默地守在岳父身邊的紀阿姨和他此刻正躺在他懷中終身相伴的伴侶，貧賤富貴都將和她並肩，福禍與共，不離不棄。

他和岳父達成了共識，他也會和岳父一樣，費盡這一生的心血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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