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弔古篇 第六章：偃偶無睛

我被湯1局的舉動嚇了1跳，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他卻望著1樓前廳牆上，那張巨大黑白合照，喃喃地說道：「難怪覺得他熟悉，見到偃偶，我確定是他。是他年輕時的樣子！」

他指向照片里，那單獨立在1旁，面色陰沉的年輕人。

我剛想追問，湯1局又是大叫：「我想到了！那晚出事，可能是他在搞鬼！快離開這，這裡不對！」說著已經3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

「喂，你發什麼神經，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我隨後追到院里，剛吼1句，立馬察覺到不對。原本恬靜的院子，在我倆進去又出來這短短十幾分鐘，竟像是過了數十年！

碎石地面被厚厚的苔蘚和藤蔓植物覆蓋得嚴嚴實實；漂亮的花圃變成了雜草；枝葉茂密的參天大樹，如被火燒過，黑黢黢的可怖至極；就連鐵藝的院牆都早已生鏽垮塌，院門更是倒在外面，1半扎進了溪流中。

門外本該清澈的溪水，現在渾濁不堪；就連那拱橋也是斑斑駁駁；護欄上的鮮花雖在，但橫生亂長毫無規律，宛如怪物伸出的無數觸手，想要抓住靠近它的1切生命。

1個個大小不1的人偶，或掛，或綁在小橋的護欄上，藏在鮮花的下面。從它們破敗、骯髒的外表能看得出，已經在這裡很多年了。1陣風吹過，發出嗚嗚咽咽的怪叫，聽著讓人脊背生寒。

4周的光線不知什麼時候暗淡下來，太陽逐漸消失，夜晚將要來臨。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1進1出的工夫，我們就穿越時空了？

我馬上又看那棟房子，整個人傻了！

眼前哪還有氣派的建築，留下的，只是1棟破敗不堪，常被人戲稱為「赫魯曉夫樓」的板樓！

灰黑色的外牆，讓人感覺壓抑；每扇窗戶外被鐵條封住，加上院中1片殘破，真符合我最初對這裡的設想，好似傳說中臭名昭著的聖伊麗莎白瘋人院。

天哪！剛才我們見到的究竟是什麼，莫非是夢魘？可據我所知，只有自己曾見過、接觸過的恐怖內容，相互疊加再被大腦放大，形成1種似有似無的假象，才是所謂的夢魘。可能是病因或噩夢引起的，怎麼會實體化，這根本說不通。

又或者是幻境？看看4周，遠處的景象沒有變化，如果是幻境，大概做不到有選擇的改變吧！

頭疼欲裂。我想找湯1局聊聊，確定不是自己出現了臆想，誰知正看見他在死死地盯著2樓的1扇窗戶，任憑我怎麼呼喊都不為所動。

上面究竟有什麼？

受到他的影響，我也隨之望去。

恰巧在這瞬間，1道閃電劃過夜空，讓我看清2樓那窗戶後面，好像站著個人！而且不止1個窗戶，似乎所有的窗戶後面，都有1個人，在偷偷地盯著我們看呢！也不知道他們站在那多久了。

見到這可怖又詭異的畫面，我的頭皮跟著麻了1下，雞皮疙瘩1下子冒出來，指著樓上的窗戶大叫。

「那都是什麼？」

此時湯1局冷冷地答道：「是人偶。剛才你見過，就在那房子里，站在樓梯上的人偶。1切都是它們在搞鬼。」

聽這話我先是1愣，隨即怒道：「我去你大爺的！那玩意是死物，現在你告訴我它們不僅會動，還會走到窗戶後面盯著我們看？湯孩兒，你是不是傻了！這就是某種機關，我們著了道了！」

1時間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發生，衝擊著大腦，讓我感覺有些眩暈和煩躁。

另外我還想到1件事，就是湯1局這人到底正不正常？

從初次見面，看他的穿著打扮我就下過結論，這傢伙該是個怪人。後來又見那對用血陰木做成的手臂；聽他顛3倒4，含糊不清的描述；現在又說人偶復活，1切都是它們搞鬼云云。

真正搞鬼的到底是誰？我是不是無意中，已經被湯1局影響到了？

想到我要找的是1間療養院，湯1局可能就住在裡面，還住了許多年。療養院里等待康復的人可能有很多，其中患精神疾病的人也會有，他是不是其中1員？

人與人之間1旦產生隔閡與不信任，問題就會打著滾出現。

在這說不定道不明的環境下，1棟匪夷所思的建筑前，奇怪的人偶和不被信任的同伴，他們之間有沒有聯繫呢？

事情變得越發不對了，我決定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走之前出於義氣，問了湯1局的意見，誰知他竟完全不理我，狂奔過去，1腳踹開樓門沖了進去，像瘋了1樣。

霎時間1股恐慌的情緒在我心裡蔓延，孤獨感接踵而至。

除了當年老頭子死時我有過這感覺，多少年了它再沒出現過，還以為與我絕緣了呢！現在出現，代表著什麼？

看著湯1局消失的方向，又瞧瞧來路，我的內心正做著激烈的鬥爭。片刻后罵了1句：「他娘的，這倒霉孩子！」於是2話不說也衝進了老樓。

「湯孩兒！臭小子，你死哪兒去啦！！」

衝進樓里剛喊了幾聲，我就被氣流帶起的積灰嗆得連連咳嗽。

樓道里灰濛濛1片，如果不是天空在打閃，可能都看不清自己的手。

幸好藥箱里配有1個手電筒，摸出來照向4周，大致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這棟樓可能經過了改造，又或者1開始就是這樣設計的，但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赫魯曉夫樓」。常規的「赫魯曉夫樓」多是由兩個單元到4個單元組成；出入口在北邊；每單元1個樓梯，每層南北各兩個房間且面積不大。

而這棟樓在外面看，是由5個單元組成，相互貫通；大門在西側；1層沒有房間，只有1根根構造柱和部分牆體，以前大概被當做活動區域使用。

我隨便轉了1圈，沒見到1個鬼祟的人影，更沒找到湯1局。無奈，只能1邊呼喊著他的名字，1邊繼續往上搜尋。1路走來，心裡總忍不住想起那瘮人的人偶，希望它們別真像湯1局那烏鴉嘴說的1樣，全都活過來找我的麻煩才好。

到達2層，發現這裡的房門緊閉，而且房門還是電視里演的，監獄用的那種鋼質門，就連門框都做了加固，難不成以前裡面關著野獸？

我嘗試著推了幾扇門，發現全被鎖死，根本打不開。

電筒光順著房門上1個小窗往裡照，看見屋裡只有1張床，床上似乎靠著人形的物體，仔細看才發現那真是人偶，每間屋裡都有。只不過每間屋裡的人偶，都是缺胳膊少腿，沒有1個完整的，更沒辦法放在窗戶旁邊。莫非剛才又是幻覺？

該死！這裡以前該不會是個人偶加工廠吧？

我在2樓也走個來回，仍沒見到湯1局的影子。「赫魯曉夫樓」的另1個特點，就是有5層之高，我打著電筒順樓梯照上去，除了飄飛的灰塵外，再沒有任何會動的東西。

還要繼續往上么？我邊轉悠，邊問自己。

湯1局不過是我為了完成任務找來的嚮導，既然他幫不上忙，那還有什麼利用價值，趁早甩開，再想辦法才對。在這耗著，指不定又會發生什麼。

想想接2連3遇上的怪事，我有些膽怯，於是慢慢朝最近的樓梯口摸去。

就在找到樓梯，想要下去時，忽然手裡的電筒閃了兩閃，竟1下子滅了！

因為2層有了房間，大門緊閉，所以光線比起1樓更差，現在手電筒突現熄滅又毫無徵兆，搞得我心頭猛然1跳，差點叫出來。

是沒電了，還是壞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當時市面上常用的手電筒，就是那種白鐵皮材質，需要裝兩到3節1號電池的海鷗或3個5。這種手電筒光雖然發黃，但光照不弱，又潑皮耐用，很少會出現突然熄滅的情況。

我摸黑取出電池捏了捏，又咬了咬，確定不是它的問題后，重新裝了回去再試，雖然亮了，但光線忽明忽暗。該死，這次回去后，我非要在箱子里多備個電筒不可！省的關鍵時刻掉鏈子，害人害己。

心裡念叨著，腳下不停，趁手電筒還能勉強使用，趕緊順著樓梯往下走。

可當我來到中間的休息平台時，抓著扶手的手背，忽然被什麼摸了1下！那感覺如此清晰。

1時間冷汗就像用粗紗布擠出的豬油，大顆大顆地冒出來，同時我再也忍受不住，發出1聲驚叫，手裡的電筒朝上方1照，心臟砰砰狂跳。

奇怪，什麼都沒有。

檢查了好1會兒，確實沒見到任何懸挂著，可能會碰到我手背的東西。難道剛才又是錯覺？是我太緊張造成的？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早走為妙。

我不再多想，急忙轉身下樓，當手電筒光順勢1轉的剎那間，有個人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背後，已經距離我很近了，幾乎碰到1起。

「我嘞個草！！」

因為害怕，我大罵1句又向後跳去，跟著用手電筒光去照那人。

心裡第1個念頭就想到了湯1局：該不會是這小子聽見呼喊，偷偷靠近想搞惡作劇吧？那他娘的也忒損了吧！

念頭連閃，手電筒光也照到了那個人，可馬上嚇得我1哆嗦，差點把手電筒都給扔了。

原來剛才出現在背後的不是湯1局，更不是某個人，竟然是之前見到過的，與常人大小相近的人偶！！

我的老天爺！如果沒人移動這玩意兒，它怎麼會跑到我身後來呢？難不成真的活啦？或者是像故事中被施了魔法的勇士，白天是1尊雕塑，夜晚能恢復成人，隨便走動？

另外還有1點讓我很在意，就是人偶的眼睛！這是個已經被上了色，點了睛的完成品。

想到湯1局曾說過偃偶無睛，現在這東西的眼睛是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

恐懼在心中蔓延，我與那人偶對視了好1會兒，1動都不敢亂動。

還記得多年前我曾拜訪過1位心理學教授，從他那裡學到許多，其中就有1種名為恐怖谷效應的理論，大概意思就說，倘若1個非人類物體與人高度相似時，人類就會對它產生莫名的恐懼，而且難以平復。

眼前這玩意沒有眼睛時，即便見到了也毫不在意，可現在有了眼睛，那種恐懼感便出現了，也許這就是湯1局說的，偃偶本該無睛的道理。

我倆僵持了好1會兒，直到發現什麼事情都沒有，才吁口大氣，心裡把湯1局痛罵了1頓，這才緊貼著牆壁，從旁蹭了過去。

有可能這些東西從1開始就被擺在這，我1路上來也沒把4個樓梯全檢查1遍，偶爾遇到了，就大驚小怪自己嚇自己，也真是好笑。

順利回到1樓，看見大門就在前方，我朝它奔去。當快到門口時發現牆上貼了什麼，又因為快要逃出生天，心裡安全感大增的原因，於是駐足查看。

那是張老舊的通知單，抬頭寫著「撤離通知」，具體內容已經看不清了，但落款是「撫新救治中心」的字樣。

撫新？撫新療養院？！

不會吧！轉了8圈，還是讓我找到了？可上面寫得是救治中心，羅磊卻說是療養院，救治與療養差了太多，這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根據羅磊的消息，要救的女孩仍被關在這裡；而湯1局是最近才逃走的，那這間療養院，怎麼會1夜破敗成這個樣子？！

等我再看那通知單的落款后，又是1愣，因為上面寫得是：196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