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弔古篇 第九章:不死人
那聲音聽著耳熟。
於是我跌跌撞撞來到地下室,照到不遠處的1個人。
見到他,我先是不自覺地緊張,有種第1次見相親對象的感覺,隨後才慢慢靠過去,嘴裡叫著湯1局的名字。
對方很快給出了回應,正是那失蹤多時的湯1局沒錯!
見他滿身灰塵,1臉的狼狽,我都被氣樂了,心裡冒出各種猜想,也不知該罵他好呢,還是該嘲笑他的好,總之兩人的表情都很呆,但氣氛無比歡快。
所以說人是群居動物,單個好似龍,可時間1長,問題會接2連3出現,這時候如果來個夥伴,又或者帶著1切煩惱,1頭扎進人堆里,再難解的問題都會不攻自破。這就是我再見到湯1局時,心裡最真的感受。
「我說你這傢伙,怎麼無組織無紀律,讓我這通找,就差刨地3尺了!」看他1臉的無辜相,早準備好的難聽話到了嘴邊,又懶得出門了,所有話鋒1轉,問道,「我說,剛才你看見什麼了,不顧1切衝進來?難道是這個?」
本來只是玩笑話,我順他剛才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1旁,竟然是粗大的鐵柵欄門!
再朝遠處照去,1排整整齊齊的全都是,彷彿電影里的牢房,這能稱得上患者治療室?那股嗆人的騷臭,應該是從裡面傳來的。
每個牢房的門頭上都有數字,我們現在正站在7號門前,與羅磊筆記中記載的內容完全吻合。
燈光照進牢房,裡面連床都沒有,滿地是陳年的污穢物,可見當時被關在這裡的患者,都經歷過什麼。
此時我顧不上等湯1局的回答,跑到5號門前,發現這扇柵欄門4角,不止被鐵橛子釘住,門上還交叉焊著小臂粗細的鐵條做加固物。2十多年過去了,被加固的柵欄門上沒有半點銹跡,完好如新。
順著柵欄間的縫隙,我似乎看見裡面有個身無寸縷,渾身污泥,蒙頭垢面的成年人蜷縮在角落。
您沒聽錯,那的確是個人,1個活生生還喘氣兒,身體緩緩抖動的人!
沒想到2十多年過去了,在滿是灰塵和古怪人偶的破樓里,在地下最深處的牢房,竟還關著個活人。他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是說1直有人偷著按時給他送飯?
無論如何,這種慘無人道的惡行,何止令人髮指!
出於醫者仁心的理念,我2話不說,抓住牢門猛晃,發出1陣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卻奈何不了牢門分毫。沒辦法,只好看向湯1局,示意他用蠻力砸門,誰知竟遭到了無視。
不等我發作呢,湯1局朝里指了指,示意我仔細去看。
隨即我攏目觀瞧,發現那人很怪,他身體和頭臉滿是污泥,但手腳乾淨異常,甚至說像兩個部分,根本不屬於同1個人。
正當我為看得更清些,把臉緊貼到牢門上時,忽然那人動了,速度極快,從起身到沖至我面前也不過眨眼間而已。伴隨著1股只有在野獸身上才有的騷臭味,呼的1下迎面撲來,那人的手臂急伸,目標是我的面門。
說時遲那時快,等我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湯1局單手拎著后脖領,甩到了身後。
而那人1隻慘白的手,竟從門上的縫隙間硬擠出來,還不斷朝我亂抓。
1切來得太過突然,僅僅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憑我的眼力和反應完全跟不上趟。要不是湯1局,這會兒我可能已經挺屍了。
再看血肉之軀,雖然從牢門裡擠了出來,不過他的手也因為劇烈摩擦和擠壓,表面千瘡百孔,甚至還有骨碴鑽出皮膚鮮血直流。那模樣真夠恐怖的,如同近些年爆火的美國喪屍片。
這就是羅磊筆記中,被放棄的5號患者,1個真正的不死人?
5號患者仍在咆哮,聽得我心裡發毛,忍不住對湯1局說:「喂,有什麼辦法讓他閉嘴么?太吵了,弄得我心慌意亂。」
話音剛落,湯1局竟學著5號患者的樣子,1拳捶了進去,衣袖被擠壓到了肩頭。
那瞬間,大門發出更刺耳無比的金屬悲鳴聲。
湯1局速度之快,連5號患者都來不及反應,喉嚨已被掐住。只見他腕子1轉,在空曠的地下室里,清晰地聽到骨骼斷裂聲,那是5號病患的脖子被硬生生扭斷了。
烏黑的小臂快速朝懷裡1縮,又猛地推出,力道之大,使5號患者的屍體直接在厚實的牆面上,撞出個人形凹坑,又重重掉落在地不動了。
愣了好半天,等大腦給出正確信號后,我才忍不住顫聲說道:「你……你瘋了,那是個人,1個活生生的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活著,不知道他算什麼,但……但怎麼能被咱們殺死?你小子……」
最後1句我重複了半天,也不知該說點什麼,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此時此刻,任何對湯1局的責備都顯得蒼白無力。可我卻因為怒氣得不到宣洩,只能原地轉圈,嘴裡唏噓不止。
誰知這時候湯1局卻說話了,還是那麼簡單生硬,只說了1個「看」字。
等我轉過頭時,忽然1個影子猛地撞到了牢門上,發出咣當1聲巨響,而後是良久的嗡嗡聲,連結實的門框上沿,都不停往下掉著粉塵和碎砂石。
定睛1開,撞門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那個本該被湯1局殺死的5號患者!現在他又生龍活虎地站著,伸出那隻滿目瘡痍又慘白的手,齜牙咧嘴吼叫著,恨不得衝出來,將我倆撕成碎片。
究竟是什麼情況,他真的死不了嗎?!我看了看5號患者,又轉頭,疑惑地望著面露從容的湯1局,希望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果然,湯1局沒讓我失望,冷冷地回道:「他,已經是個偃偶了,很難被殺死。」
又是偃偶,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按照我的理解,凡是被稱作「偶」的東西,都該是沒有生命的死物。即便看過羅磊的筆記,知道曾有過1種,轉換病症到人偶上的奇術,但也不至於這麼邪乎吧!
而且筆記最後說那些人偶,都被關在治療室,應該就是我在另外4個單元里見到的,被放在床上的那些人偶才對。可面前牢房裡的,明明是個活人,有血有肉,與所謂的人偶簡直大相徑庭,根本就不是1道局!
這就好像你面前明明放的是西瓜,有個人過來,非說這玩意兒是劇毒1樣,擱誰身上能想通?
似乎瞧出我表情不對,湯1局竟破天荒地對我解釋道:「我只知道,偃偶並不是1種人偶,而是1種禁術,1種讓活人不死,死人得活的禁術。但這禁術不完整,製造出來的是鬼,1種難以殺死的惡鬼,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們,只能用偃偶代替。」
好傢夥!這是我們相識以來,聽他說的最完整,思路又最清晰的1段話,要是放在平時,我可能會激動地為他鼓掌,但現在不是時候,他的話反而讓我如墜到深深的迷霧當中,不分東西。
禁術?似乎與羅磊筆記中提到的是兩碼事。筆記中那種奇術是為了救人,將怪病轉移,而湯1局說的禁術好似是被直接作用在人身上,會產生可怕反應的東西。
忽然1個念頭猛地跳出,我吃驚到張大了嘴,直勾勾地望著他,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越方書》么?」
「么」字剛出口,喉嚨已經被他掐住,在湯1局的眼睛里,那種久違的殺意重現,我可能要步5號患者的後塵。
我可比不上5號患者,根本受不了湯1局的1下,更沒本事復活。於是在即將失去意識前,手刨腳蹬,眼神亂瞟,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為求饒。
幸好這傢伙及時鬆了手,我又是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甚至不顧腳下厚厚的灰塵會不會吸進嘴裡,鼻涕眼淚大把大把往外流,搞得自己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我指著湯1局,惡狠狠地說:「你……你這忘恩負義的小王8蛋,真動手啊!你……既然你要殺我,好,在我死前先把那天的住宿費和飯錢還了!否則,老子就算是死,也要變成厲鬼纏著你!!」
原本是胡說的氣話,沒想到湯1局聽了,身體竟然1縮,十足是辦錯事的孩子等著挨罰的模樣,甚是好笑。
可現在我沒有精神說笑,咳嗽著詢問他又犯什麼病,好端端的怎麼說動手就動手,還有沒有1點職業操守和義氣。
他這種人,這種秉性,完全就像是歷史上,後趙的石勒、石虎兩叔侄,不僅兇殘成性,還是他娘的屬狗的,翻臉不認人。
「說,你小子今出個子午卯酉來,老子非……非讓你還錢不可!!」他娘的,還真沒什麼能拿得住他的手段,總是用還錢威脅,也夠丟臉的。
湯1局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聽我這麼說,馬上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平時腦子亂,但聽到有些詞就會不由自主動手。藥方哥,別生氣,我沒錢給你,所以……別生氣。」
說著說著,委屈的表情浮現,搞得我倒像惡人。真他娘的,還有沒有天理!算了,懶得和他廢話。
不過回憶他剛才那種舉動,似乎是刻在骨子裡的反應,湯1局應該不是在撒謊。
我常年在街頭流浪,見的人多了,也善於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和肢體語言,藉此分析內心的想法。從湯1局的表情上看,沒有任何漏洞,也不像心思頗深的類型,他的眼神很乾凈,除了偶爾出現的殺氣外,幾乎和孩子1樣,所以我選擇相信他。
這裡的事情太過怪異,信息又十分雜亂,1時半會根本梳理不清。
既然已經找到了湯1局,還是儘早離開為妙,至於說眼前這不死的5號患者,等回去見到了羅磊說明情況后,再徵詢他的意見好了。是繼續關個幾十年,還是交給國家做研究,我就不想費心了。
有了計較,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最深處,被黑暗包裹的地方。
在盡頭,應該就是0號患者的房間,現在是空的,我想去看1眼,滿足自己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