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神女峰（8）

此刻，桑非晚的眼前是一片朦朦朧朧、晦暗不清的景象，好像天地初開時候的混沌。

除了一片混沌之外，還有無數顆璀璨的星子環繞在上空。

這些「星子」並不是真正的星辰，大部分都是功德殘影，還有些是殘餘的能量星。

哪怕只是殘餘的能量，也非常強大，稍微靠近一些，桑非晚就能感覺到自己元神受到了震蕩。

「還有這麼多的功德，為什麼會消散呢？為什麼一千年了，雪山神再沒出現過？」

桑非晚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危險的「星」，在裡面轉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角落裡一顆黯淡的「小星星」。

她走過，試圖去觸摸那顆承載著記憶的「星星」。

可她才剛要觸碰上，那顆「星星」就從指縫間溜走。

「不給看？」

桑非晚輕輕一笑，念了句咒語：「世間有夢，可載萬物。入得夢境，可窺乾坤！」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指尖便浮現出一點金光，金光瞬間化成了一張金色的大網，將那顆試圖逃走的「星星」困在其中。

「不要排斥，這只是夢境。放鬆，放鬆……」

桑非晚的聲音帶著蠱惑之力，讓原本被上了鎖又充滿了戒備的記憶，緩緩地鬆弛下來。

大片大片的記憶慢慢地流出，落在她的織夢網上，變成了夢境，夢境又緩緩展開。

此刻，出現在桑非晚眼前的，是一片潔白的雪域，在藍天的映襯下，格外的壯麗。

桑非晚抬起腳，一步就跨入了白色的雪域世界里，也跨入了屬於雪山神的過往夢境。

眼前是純白的世界，一座座的雪峰綿延千里，蔚為壯觀。

這是……舒爾恩雪山？

眼前的雪山，和她印象里的舒爾恩雪山大致相同，唯獨神女峰似乎有些不一樣。

再往後看——身後沒有雪山酒店，遠處也望不見城郭和人煙。

所以，這應該是很多年前的舒爾恩雪山。

附近還沒有出現人類聚集，雪山看起來似乎也比現實中的雪山更加高聳而年輕。

這應該不止是一千年前，甚至可能久遠到千萬年前，否則山體不會有那麼明顯的變化。

雪山之上，沒有神明的氣息，只有那座最高的山峰頂上凝著一團靈氣。

那是……山的靈氣？

世界萬物皆有靈氣，尤其是在遠古時期，靈氣充沛，什麼都可能發生。

而一座山峰的形成，則需要千萬年的時光。

那時候，人類還未誕生。

山間的那一團靈氣，也只是一片混沌的意識體而已。

隨時無數次的日升日落，時光又不知道過了幾千年、幾萬年，那團意識體慢慢地有了感知。

它能感知到吹過的風、落下的光、飄下的雪，只是一切依然模模糊糊的。

它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渾渾噩噩地漂浮在山間，像一片雲、一束光、一朵雪花……

如此又過了幾千年、幾萬年，雪山下突然多出了一些小小的房子、小小的人。

那些人們聚而成眾，靠採集、狩獵而生。

後來，人們慢慢地學會了畜牧，山下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形成了部落的規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些人們對雪山跪拜，感謝恩賜。

而那一團無意識的靈，在人們日復一日的朝拜中，慢慢地變得強大了起來，只是意識依然有些混沌。

有一天，不知道是誰，突然向著雪山的方向喊出了一聲：「雪山之神！」

「轟！」一聲驚雷，炸開了那餛飩的意識，原本虛無縹緲的一切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年輕的神明就此誕生，祂有了人的形態，人的五官。

神聖的眼眸緩緩睜開，終於徹底看清整個世界。

又過了許多年，山下的部落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發展成了王國。

那個「國」時而統一、時而分裂，慢慢地由「國」分化成了多個小部落。

再後來大部分的部落都遷走了，只留下了恩氏一族，繼續在這裡繁衍生息。

他們是雪山神最虔誠的信徒，日夜朝拜、祈禱。

雪山神感知到他們的虔誠，也會調用自己的神力，為他們降下福澤，讓這片土地風調雨順，且不受妖魔鬼怪的侵擾。

在這漫長時光里，雪山神一直居於神女峰的山頂。

那時的祂，沒有七情六慾，純粹而寧靜。

直到有一天，雪山神在山頂靜坐的時候，忽然看到旁邊的雪地里鑽出了兩片嫩綠的葉子。

這寒冷地方，本該寸草不生。即便偶有種子被飛鳥攜帶誤入此地，也很難開花結果。縱然僥倖發了出了綠芽，也很快會被冰雪凍死。

這樣的情景，雪山神早已見怪不怪。

可這一天，祂卻突然心血來潮，想留住這稍縱即逝的一抹嫩綠。

祂寬大的袖子，只那麼輕輕一揮，小綠芽的周圍就落下了一片神力。

一夕之間，受到了神力灌溉的小綠芽便茁壯成長，很快就長成了一株雪蓮花。

等雪山神再注意到的時候，只見那柔弱而堅韌的小花苞，在孤峰之上、在寒風之中，顫顫微微的開放。

那花生得格外美麗，花形似蓮而非蓮。花瓣層層疊疊，薄如蟬翼。靠近花心的花瓣純白如雪，外圍的花瓣卻是青翠如玉。

在終年不化的雪地里，它絢爛綻放。從此，茫茫雪山上，有了一片別樣的風景。

而雪山神依舊如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看一切雲捲雲舒、花開花落。

如此又過了許多年，那朵受到神力灌溉的雪蓮花，不出意外的開了靈智，又慢慢修成了花妖。

小花妖幻化成了人形，每天跟在雪山神的身邊。

祂一動不動地坐著時，她也坐著。

祂漫步在大雪紛飛里，她也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終於有一天，無欲無求的神被她吸引，問了一句：「小妖，你為什麼總跟著我？」

小花妖眨巴著清澈的大眼，回答說：「你給了我生命，我就要跟著你呀。」

神明輕輕搖頭：「是你的努力和堅韌，破除了冰雪的覆蓋，獲得了新生。而我，只是一個巧合。」

小花妖說：「既是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神明沒再說話，飄在虛空之中，靜靜地聆聽人間的祈禱。

祂聽到了很多的聲音，有人求財、有人求平安、還有人求子嗣姻緣。

那些聲音實在太多太雜，像風吹過耳畔，又遠遠飄走。

小花妖也聽到了那些祈禱，她忍不住問道：「神明大人，他們為什麼有那麼多請求呢？」

「因為自己做不到，又所求太多，所以便寄希望於神明。」

「您會實現那些凡人的願望嗎？」

「陽光能公平地普照大地，讓種子發芽，讓果實成熟，卻無法填平慾望上的溝壑。」

小花妖茫然地搖頭：「神明大人，我怎麼聽不懂呢？」

「小花妖，你不需要懂。」神明舒眉微笑，於是那連綿的雪山，也彷彿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