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菲利克斯・克魯爾(15)
這是從哪裡弄來的巧克力呢,這是我以一種奇怪的也堪稱怪異的方
式弄到手的。在我們的小城裡的最繁華的商業街的街角上,有一家極好的熟食店,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這是威斯巴登一家公司的分店,是為滿足上流社會的需求而開的,極有吸引力。每天上學時,我都要經過這個商店,有好幾次,我拿著一塊小硬幣,走進這家商店,想買點便宜的甜食,比如水果糖或麥芽糖。可是,有一天,我走進店裡,現裡面沒人,既沒有顧客也沒有售貨員。商店在門上面的彈簧上安裝了一個鈴鐺,當我進來時,鈴鐺響了,但是要麼裡面的房間沒有人,要麼店員沒有聽到鈴聲——我仍然一個人待在那裡。開始時,空蕩蕩的環境讓我感到意外和吃驚甚至讓我產生了一種離奇感,但一會兒,我還是向四周觀望,以前我還從來沒有機會能這樣不受限制地觀察這個令人嚮往的地方。店鋪狹小,但天花板很高,從上到下堆著各種美味糖果。這裡有一排排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火腿和香腸——白色、黃色、紅色、黑色;肥的、瘦的、長的、短的——還有成排的白鐵桶和罐頭、可可和茶葉、明亮透明的蜂蜜瓶、果醬瓶和蜜餞瓶、盛著利口酒和潘趣酒的細瓶子和粗瓶子——所有這些堆滿了貨架子,從地板一起堆到天花板上。在玻璃陳列櫃里,盤子里盛著熏鯖魚、七鰓鰻、比目魚和鰻魚,散著誘人的香味。在這裡,還陳列著裝有義大利式色拉的大盤子。在冰塊上擺著一條張開爪子的龍蝦;被擠扁的小鰻魚,在敞開的小盒子里出金黃色的油亮光澤;精選的水果——花園的草莓和葡萄外形美觀,好像來自天國一樣;一層層的沙丁魚罐頭,還有裝有美味魚子醬或鵝肝醬的白色平底罐;肥肥的雞從上面的架子上耷拉著腦袋,一盤盤煮熟的肉、火腿、豬舌、牛肉、小牛肉、熏鮭魚和鵝胸脯,旁邊還放著細長的切肉的刀。除此之外,在大玻璃罩下,擺放著各種各樣的乳酪,應有盡有:有紅磚色的、乳白色的;有大理石花紋的和那種銀箔上閃爍著誘人的金黃色的乳酪。在這裡,還擺放著大量的朝鮮薊菜,成捆的蘆葦、塊菌,以及用錫紙包的小肝腸——所有這些都堆了一大堆。在另外的桌子上擺放著裝滿高級餅乾的敞口白鐵桶,擺成十字型的香料點心,裝滿餐后甜點加水果糖的以及蜜餞水果的玻璃器皿。
我獃獃地站在這裡,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品味著店鋪里的醉人的氣息以及從巧克力、熏魚和塊菌散出的好聞的味道。我的腦海中思緒翻滾,想到了神話故事中孩子的天堂,想到了地下寶庫,星期日之子可以進入那裡,把口袋和靴子塞滿寶石。看上去就像是做夢一樣。日常的法律和無聊的規定都被廢除了,人們可以在幸福的、不受限制的生活中放縱自己的**,放飛幻想。突然,有一種要讓這個豐盈富裕的天堂完全為我所支配的強烈**向我襲來,使我感到全身都在蠢蠢欲動。我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剋制住自己,避免因為擁有這麼多新東西和享有這麼多的自由而欣喜若狂地叫喊出來。我對著靜寂的四周,用非常大的聲音說了句「日安」;我仍然記得這緊張的聲音如何消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沒有人回答。就在這時,口水從我的嘴裡涌了出來,我沒有聲息地快速邁了一步,走到了滿是貨物的一個櫃檯旁邊,伸手從一個挨得最近的大玻璃缽子里抓了一大把果仁糖,裝到了大衣口袋裡,走出了店門,一會兒,就繞到了街角。
毫無疑問,我的行為是一種卑劣的盜竊行為。我不會否認這種指控,我會撤退,不去面對任何對我使用這個邪惡字眼的人。但是這個字眼——這個可憐的、廉價的、被濫用的字眼是對生活美好含義的歪曲——是一回事,而現實的、原始的和絕對的行為是另一回事,永遠閃爍著嶄新和新奇的光芒。只有走出習慣和單純的精神懶惰,我們才能夠認為它們是一回事。事實上,這個通常被用來描述和定性行為的字眼,就好比一個永遠打不到蒼蠅的蒼蠅板。而且,不論何時談到行為這個問題,人們關心的既不是什麼樣的行為,也不是為什麼產生這樣的行為(儘管後者更為重要),而只是唯一關心誰幹的這些事。因此,不論我做了什麼事,犯了什麼錯,先是我的行為,不是湯姆的、迪克的或者哈利的行為:儘管在當前的法律之下,我不得不忍受把用來稱呼成千上萬的其他人的名稱強加到我的身上,但是,由於我堅信自己是具有創造性力量的寵兒,是用優質材料製成的,因此總是企圖反抗這種把我同其他人相提並論的做法。由於我沒有接受過這種正規的思維訓練,所以難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