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亂世大儒
第230章亂世大儒
第230章亂世大儒
容玉現在手底下既沒有文人也沒有兵馬,真要算起來,除了些殺手暗衛,她現在「一窮二白」。
周崇之後又來見了容玉,這一次周崇的態度又變了不少,來的時候可恭敬了不少,溫知渝見著人的時候,發現周大人好像都年輕了不少。
這個朝代,人的面相會因為生活的階級不同而產生巨大的改變,之前她見著周崇的時候,覺得這個人怕是已經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之後才知道,周崇今年不過四十餘歲。
而這一次,周崇好像周身都輕鬆了不少,看著面相都年輕了,走路的時候,幾乎要跳起來了。
「殿下所言沒錯,百姓得知這並非苦役,而是招工,已經熱火朝天的幹起來了,殿下請放心,這個路,下官定然會好好修。」
「這路又不是為我而修,是為了江淮的百姓而修建的,你倒也不必來和我彙報,自己做好就是了。」
「殿下說的是,本官必然儘力而為。」周崇現在看容玉的眼神也終於有了變化,硬要說的話,大概更像是看主子的眼神吧。
「周大人來的正好,不知,大人可聽聞過此人?」
坐在旁邊的溫知渝適時的遞上去一本書,那書古舊,看著已經翻閱過很多次了。
周崇只看了一眼作者的名字,就明白了容玉的意思「殿下可要去拜訪蘇先生?」
容玉點頭「周大人應該明白,若是論治世之道,這位蘇先生,可敵得過整個江淮的官員的。」
「本官自然明白,可殿下,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勸殿下一句,這事,不好辦啊。」
「本宮知道,但本宮必須要去,我現在真的非常需要人。」
「當初不只是元后,甚至是當今陛下,都曾去拜訪他,想要請蘇先生出山,但除了元後娘娘得見一面,其餘人,先生甚至不肯見一面。」
周崇苦笑「下官不是要潑殿下冷水,實在是這位蘇先生乃是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大儒,不知多少文人來此,最後卻還是敗興而歸,便是殿下,怕也不能倖免啊。」
「能不能讓蘇先生出山,本宮的確不知,但也要見了才知道,周大人對這位蘇先生應該還算是了解吧。」
周崇點頭「畢竟先生住在江淮,周圍都是江淮百姓,所以難免會和本官打交道,但我不算先生的學生,所以對先生,其實並非那麼了解。」
「我倒是覺得,這位蘇先生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渴望的,是書中的大同社會,但那,的確只能成為理想了。」溫知渝翻看著那位蘇先生的書。
「你有辦法?」
「暫時還不知,不過如果先皇后可以見到他,那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畢竟姜桐和她來自的地方,在某些方面,大概就是理想主義的國度吧。
「也好,見了再說。」
「蘇先生已經許久不見外人了。」
周崇有些為難,但容玉卻不在意「既然這樣,我們就翻牆進去,只要想進去,怎麼可能沒辦法?」
所以,她們真的要給這位蘇先生留個糟糕的印象了吧,溫知渝她們果然吃了閉門羹。
溫知渝還沒有說三顧茅廬的典故呢,容玉站在那一扇緊閉的大門前,微微一笑,抬腳,踹過去。
院門被踹開了,揚起一片塵土來,溫知渝舉起扇子捂住了口鼻,看著容玉一副土匪做派,看來京城當真是壓制了這位公主殿下的本性啊。
「我已經說過了,只可惜,這位大人不給面子。」容玉慢悠悠的說著。
然後看著院子中對她怒目而視的人,半分愧意都沒有,「亂世之中,不出山,只一昧的龜縮在此處,本宮可不覺得,這種人有多高尚。」
溫知渝默默舉起扇子,將自己遮住整張臉,她幾乎已經看到了那些文人臉上的怒火,其實文人氣急了,也是會動手的。
比如現在,最重視的名聲被詆毀了,大概是打算群毆了吧。
溫知渝默默的後退了半步,這一幕,大概才會被傳頌吧,大胤的公主和一群文人打起來了。
「豎子爾敢如此言語?」
有一個中年男人指著容玉,容玉站在門口,揚起下巴,「我說錯了嗎?懦夫就是懦夫,和一個人有沒有學問,有關係嗎?」
「老夫倒是想知道,老夫做了什麼,竟讓公主殿下說出這般狂悖之言。」一個面容嚴肅的乾瘦老頭走了出來。
「蘇先生,我以為,您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等言語了,身為聖人大儒,難道不是已經不在乎這些事了嗎?」
蘇樟看著眼前的女子,的確,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了,按理來說,他是不在乎的,可蘇樟見到容玉的時候,卻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荒謬感。
同樣的紅衣,同樣的開門方式,甚至說的話,都是大差不離的樣子。
「進來吧。」蘇樟沒有問容玉的身份,目的,只是輕聲說了一句,進來吧。
當初他沒有讓那個姑娘進來,所以那個姑娘將他的青廬弄得一團糟,最後還是登門入室了。
這人平和的放她們進去,反倒讓容玉遲疑了,悄悄去看溫知渝,溫知渝站在她身側「殿下,走吧。」
「我都這樣了,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許是真的成聖人了吧。」溫知渝深吸一口氣「公主都已經將人引出了,我們也能進去了,殿下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容玉摸了摸自己的腰「龍潭虎穴,我今日都會去闖蕩一番,更何況,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君子六藝,該不是養成一堆體弱的書生吧。
溫知渝跟在容玉身後進去的,這青廬里的人不少,該都是那位蘇先生的弟子,現在全都對著她們怒目而視。
「殿下,我們的開局本來還好,但被您那麼一弄,現在才是真的地獄開局啊。」
「我以為這地方應該很難進來才是,所以想要激他一下,誰知道,這位先生,倒像是早就在等著我一般,可是見到了故人之子?」
容玉說著,踏入了書房,蘇樟坐在桌前,倒了兩杯茶「故人之子,故此才有故人之姿啊,殿下,請坐吧。」
「多謝先生願意見我。」容玉還是讓自己守禮了一些。
「當初你娘也是如此,老夫沒有不見的理由,只是,殿下,我不明白。」
蘇樟看著容玉,眼神幾乎要透過她看到容玉心底深處去了。
「當初姜家大姑娘來尋我的時候,天下乃是亂世,可如今天下太平,殿下尋我做什麼?莫非是想送我一個從龍之功嗎?」
「若我說,是呢?」
蘇樟看著容玉「大皇子身故,皇太孫尚在襁褓之中,去扶一個未曾長成的幼兒,絕非是為百姓著想,不過是權臣亂政罷了。」
容玉點頭「所以,我說的那個人,是我。」
蘇樟難得露出幾分驚愕之色,然後才黑著臉吐出幾個字來「倒反天罡。」
溫知渝端著茶杯,看著蘇樟「先生的書中,讚揚的是大同社會,那這大同社會之中,老有所養,幼有所依,是否也說明,人人平等呢?」
人人平等,這要是蘇樟所宣揚的,而這,是許多年前,一個女子和他說的。
「既然這樣,自該能者居之,殿下又為何不能做那個位置?」
蘇樟神色幾變,「或許是我想錯了,老夫不該見你的,殿下請回吧,殿下也是為了功名利祿罷了,只是比其他人想要的更多一些罷了。」
容玉沒動,溫知渝朝著她點頭,示意自己來。
「蘇先生這些年,難道真的是在閉門造車做學問嗎?」溫知渝端著茶,不知是不是為了修身,這茶,有夠苦澀。
「若非如此,先生應該比誰都清楚,亂世平定,是因為世家,世家不除,這太平盛世也會隨時會成為亂世。」
「而現在,各個皇子都被世家所操縱,公主為何不能一爭?」
蘇樟這才去打量溫知渝「你是殿下的謀士?倒是從未聽過才名,不知是哪位?」
「溫知渝,小女算是先皇后的學生吧。」
蘇樟頷首,「原是學生啊,怪不得兩位言語之間倒是盡得那位姜姑娘的真傳啊。」
「殿下,百姓苦亂世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休養生息一番,你卻因自己的慾望而打破這平靜,讓百姓陷入戰亂之中,性命堪憂,恕老夫不能助您。」
蘇樟知道,他那些思想很難實現,哪怕真的出現了一個明君,也不能確保下面的臣子個個都是賢臣。
所以,他只是宣揚那些思想,卻從不曾想過,左右皇帝的選擇。
「那我若是告知先生,當今陛下最多只能活兩年,先生覺得,這太平能維持多久?」
「胡言亂語,如此妄言怎可隨意說出,可是有意擾的天下大亂?」
「先生,陛下痴迷煉丹,你應該明白,丹藥到底是葯,還是毒?」
蘇樟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表示自己只是看在姜桐的面子上見了她們一面,如今已經見過了,二位可以離開了,還讓她們將門修好。
容玉看出來了,這位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其他的理由,只要他不肯出山,他的理由自是光明正大的。
「先生,您聽說過社會主義嗎?若是可以,不如您也聽聽我的思想吧。」
溫知渝微微一笑,拿出殺手鐧來。
「先生的大同社會畢生都無法實現,但我的社會主義,卻是可以實現的,您想聽嗎?」
在百年血淚史中見到的曙光,身處黑暗中的人,誰能拒絕?
那天,月上西頭的時候,蘇樟的弟子已經幾次來請先生休息了,可屋子裡的燈火卻始終不曾熄滅。
溫知渝都不曾想過,她還能記著這麼多事,不過,眼前這位的確是一個時代的先驅者,非常聰明,哪怕那是幾百年千年之後才能看到的景象,但這個人卻能以點蓋面,不斷的深入。
溫知渝看著眼前的老人,看似運籌帷幄,實際上她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這個老人是個天生的政治家,而她,卻是冒牌的。
「那麼,這位姑娘,接下來,姑娘打算如何做?」
溫知渝去看容玉「我既輔佐公主,殿下才是主子,我縱然有千萬條的計策,也要做主的那個人能接納才是,這才是最難的,先生應該明白。」
「我已決定,在江淮此地開設學堂,開化民智。」
封建時代長存的一個重要原因,為了鞏固皇權和士族階級,便是愚民政策。
愚民政策之下,百姓麻木不仁,不知反抗,不知前路。
容玉看了一眼,眉眼輕輕一壓「若只是開化民智,一個朝代就無法存續下去,那麼只能說明,這個朝代已經沒了存續的必要,即便勉強存活,也只是讓百姓難過罷了。」
蘇樟顯然是不滿容玉這話的,但容玉先他一步開了口。
「先生,如果對您來說,帝王要比百姓更重要,或許,便是本宮來錯了。」
蘇樟哼笑了一聲,但顯然並不生氣「無知小兒,如今這帝王制度已經延續了上千年,無人能從中掙脫出來,便是殿下,你也不可。」
容玉自然知道,況且她也沒那麼無私,她不也是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才來糊弄這個人幫她的?
「先生,歷史曾告訴我們一個教訓,歷史的推進,朝代的進步,是血淚鑄構的,有些人的犧牲,是必然的,就如當初的姜老先生。」
「那你覺得,公主就能改變這一切嗎?」
「我不可以,先生不可以,殿下,自然也不可以。」溫知渝輕咳一聲,茶杯里的茶已經冷透了。
「我去給你拿熱茶。」容玉擋了一下溫知渝的茶杯。
「但若是女子為帝,至少這天下的女子會好過一些,女子好過了,整個家才會開始改變。」
「這樣的道理,先生不應該不明白,公主殿下即位,改變的不只是世家,先生不明白,我家殿下,是得上天偏愛的人。」
蘇樟看著容玉給溫知渝倒了熱茶,到底沒有輕易鬆口。
「夜已深了,我這不好留宿,二位請回吧。」
容玉倒也不糾纏,只是指著門外「先生,若您和您的學生再不走出去,這青廬傳出去的聖賢書再多,終有一日,也會被拋下的。」
容玉說的倒是氣定神閑,但和溫知渝離開青廬之後,兩個人都倒在了馬車裡。
「軟硬兼施,好賴話都說了,我們都演練過多少次了,這個老頭,怎麼還是無動於衷啊。」
容玉幽幽開口「我就說,直接把老頭綁了,挾老頭以令他的學生。」
溫知渝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