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父皇,請您殯天
第310章父皇,請您殯天
第310章父皇,請您殯天
蕭霽看不真切,他只能聽到訓練的聲音。
容玉拿著一把紅纓槍,在擂台上和人打架,在戰爭開始之前,他們只能通過模擬對戰來讓自己熟悉戰場。
紅軍藍軍對抗演習,軍師的主意。
這個時候的北關軍是容玉重組之後的北關軍,而不是過去那個浴血拚殺出來的北關軍。
容玉不知道宗影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在沒有朝廷援助,甚至沒有兵籍,沒有軍餉的情況下,竟還勉力維持著北關軍的編製。
容玉也曾問過,為什麼?
那個時候,這位大公主單槍匹馬闖了涇陽,靠著一桿紅纓槍,坐上了她母親曾經的位置。
「為什麼?」
宗影看著外面的將士,那裡,有北關軍舊部,還有他們的子侄,以及當初姜桐收養的孤兒,如今他們長大了,成為了新的北關軍。
雖然,他們私底下都還是叫姜家軍。
「因為有人給了我們尊重,平等,甚至是,信任。」
姜桐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們,姜桐留下的最後的火種,就在江淮涇陽縣,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這火種熄滅。
直到等到下一個北關軍元帥的出現。
「大公主那個時候,焦躁又擔心,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比不上元后。」溫知渝帶著蕭霽站在離著擂台不遠處的地方。
「事實證明,元后的女兒,就是他們要等的人,如今的北關軍將士,也會為了大公主出生入死。」
蕭霽「看著」擂台的方向,「是因為被打服了?」
「這個啊,籠絡人,講究一個剛柔並濟,打服他們,然後給他們的家裡人分地,他們不會背叛公主,為了,為了他們子孫後代的土地。」
一個國家的崛起,總有一代人,背負著往後數代人的人生。
溫知渝和蕭霽看了好一會兒,「累嗎?要不要回去?」
蕭霽順著溫知渝的話點點頭「阿姐,回去吧。」
容玉那邊早早就看到了人,正想著一起用個午膳,結果那兩人居然轉身走了,容玉收槍,看著兩個人走遠的身影,溫知渝,這是在帶著蕭霽看景嗎?
「阿姐,不如還是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麼吧,阿姐這樣,反倒是讓我心驚肉跳,惶惶不安了。」
「你看到了,如今江淮的發展,是不是很好?」
「的確很好,阿姐不都說,對如今的大胤來說,此處和世外桃源也沒什麼區別嗎?」
「走商賺錢,可整個江淮都要花錢,尤其是養軍隊,最是費錢,所以,一向只有朝堂能付得起這個銀子。」
溫知渝走出軍營,看了一眼將士們身上嶄新的鎧甲,雖然他們賺的也多,窮苦百姓吃不飽飯,和富人眼中的奇貨可居沒什麼太大關係,溫知渝知道的新奇玩意,自然是降維打擊,甚至不需要那些東西會動,只要是個奇形怪狀的模子,被舌燦蓮花的商人一說,自會有人掏錢的。
可架不住花出去的更多啊。
「我和大公主都清楚,減免賦稅是個極冒險的事情。」溫知渝和蕭霽說起她最開始對江淮的策劃。
「沒有賦稅,府衙就沒收入,我們便是再能去賺錢,其實也是在坐吃山空,而且,這三年極有可能養大一些人的貪心,再去收賦稅,人家肯定不樂意,那句話不是說了嗎?升米恩,斗米仇。」
蕭霽當初就覺得這個法子太過簡單粗暴了,但既是溫知渝所為,他也不會去置喙。
「但,我們沒辦法,那是最快的收攏江淮民心的辦法,你知道一年的時間,包括外來的流民,江淮的人口增長了三倍。」
一旦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江淮百姓手中的餘糧,可保江淮暫時安穩。
「所以,是三年?」
溫知渝點頭「對,所以是三年,三年之內,江淮必有結果。」
要麼,拖垮他們,要麼,起兵勤王。
「阿姐,可有謀划?」
蕭霽笑著看向溫知渝「阿姐,可要我給你托底?」
「這倒不必,我瞞了所有人一件事,包括大公主,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溫知渝讓馬車停下,帶著蕭霽走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半旬之內,陛下駕崩,六皇子弒父。」
每一個字,蕭霽都能聽明白,但這句話,倒是讓他聽不懂了。
「阿姐這是,預知?」
「自然不是,我又不是神棍,我這樣說,是因為那也是我計劃之內的事情,阿霽。」
溫知渝的聲音極平靜,讓蕭霽想起當初溫知渝告訴他「這世上,誰的命不是命。」那個時候的感覺差不多。
平靜的,好似理所當然。
「阿姐,著人去刺殺陛下了?」
溫知渝訝異的看著他「我手下如果有那樣的能人,讓他去刺殺一個將死的皇帝,豈不是得不償失。」
「六皇子弒父,阿姐總不會是說動了容霖吧。」
「沒那個本事,都這個時候了,京城中可以一爭的成年皇子就容霖一個,這麼沒定力,還爭什麼皇位啊?」
溫知渝不主動說,那就是要讓蕭霽自己猜了。
蕭霽仔細思索著,自來江淮之後,阿姐去京城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應該都是沖著他去的吧,那,阿姐還做了什麼?」
「我讓工匠做了一個玉佩,用了些小戲法,那個小戲法會轟動整個京城,到時候,六皇子,一定會去弒父奪位。」
「阿姐有多大的把握?」
「九成九。」
「那這,不好嗎?阿姐給了江淮一個最正當不過的出兵理由啊。」
先皇駕崩存疑,新帝做出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作為先帝子女起兵,忠孝兩全。」蕭霽慢吞吞的說著,這樣的檄文,可是再好寫不過了,你就是找個秀才來,也能給你寫一篇義正言辭的文章出來。
「我知道,若是此事成了,便是開門紅,可,那不僅僅是皇帝,還是大公主的父皇,她絕對不會半點不在意。」
「阿姐,你不該擔心容玉能不能接受,她必須接受。」蕭霽甚至有些期待這件事的發生。
他如今已經對大胤失了興趣,倒是另一個世界,激起了他無限的好奇心。
「我不希望她是一個心軟的帝王,卻也不希望,她為了皇位,練就一副鐵石心腸,很矛盾,是嗎?」
溫知渝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為什麼要想這些沒用的,她一個現代人,難道來這當聖母瑪利亞嗎?
「應該的,這才是溫知渝啊。」
蕭霽摸了摸溫知渝的頭頂,然後被溫知渝揍了,「不許對你阿姐這麼沒規矩。」
但兩人往馬車過去的時候,蕭霽靠近溫知渝「阿姐,這件事,永遠都不要告訴容玉。」
新帝,不能背這個名聲。
「我知道。」
奪嫡的時候,誰手裡沒幾個謀士,但等到主子上位的時候,這些人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
宣武二十五年五月七日,欽天監觀星,帝星黯淡。
當天夜裡,六皇子容霖的府邸上空,突然出現了一條龍,黑暗之中,那一條龍盤旋在六皇子府邸上空,足足半個時辰才逐漸消散了去。
這段時間,容霖讓人徹查府邸,看是不是有人刻意弄出來的,自然是什麼都不曾查到。
住在皇子府的王家人,自然也看了個分明。
「這是什麼?」有人問,今晚這件事驚動了京城熟睡的所有老百姓,有人站在院子里,有人站在街道上,有人躲在屋子裡,驚懼交加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還有人跪在六皇子府外不斷磕頭祈禱。
容霖站在院子里,直到那條龍消散,這個距離,皇宮中也會看的十分清楚的。
「我們要起勢了,立刻。」
容霖看著府上的王家人,面容陡然陰狠了起來。
「上天已經給了預兆。」
「六皇子,這是不是太著急了?」
容霖看著皇宮的方向「三日,我與父皇只能活一個。」
宣武帝也看到了,他眯著眼,站在夜風之中一直看著,直到那條龍消散。
「你們也看到了?」宣武帝躺在龍床上,闔著眼,但殿中的氣氛卻極沉悶,像是繃緊的一根琴弦。
高公公硬著頭皮上前,「陛下,許是什麼新的戲法呢?」
宣武帝卻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傳旨,讓六皇子來見朕,現在立刻。」
容霖看著宮中來宣旨的人,面前的公公提醒了幾次,容霖都不曾接旨。
「本殿身體不適,怕是今夜見不了父皇了。」
容霖轉身「送客。」
六皇子抗旨不尊,宣武帝頷首「看來不是給朕準備的戲法了,而是天命所歸啊。」
宣武二十五年,五月七日,六皇子抗旨不遵,五月八日,有朝臣啟奏,細數六皇子所有罪狀,五月九日,六皇子帶兵入宮。
奏請父皇殯天。
金鑾殿之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對父子。
「你想弒父?」宣武帝這個時候,卻是異常平靜,他,還是帝王。
容霖笑了,張開雙臂在大殿之中轉了個圈「父皇?可您,將我們當做過您的孩子嗎?」
「父皇的心裡只有您的那個皇位,所以,作為您的兒子,我覬覦那個位置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容霖拂了拂自己的衣袖,端起皇子的儀態。
「父皇便為我做最後一件事吧,讓您的兒子得償所願。」
「父皇,請您殯天吧。」
容霖跪下,最後一次朝著他父皇行禮。
消息傳到江淮只用了一日,當天下午,飛鴿傳書到了容玉手中。
只簡簡單單一句話。
陛下駕崩,六皇子入宮,京城大亂。
但這該是宣武帝登基之後,含有消息量最大的飛鴿傳書了。
容玉盯著那張紙,看了許久,然後茫然抬頭去看溫知渝。
「知渝,這上面寫的什麼?」
溫知渝從善如流的回了容玉,她知道,容玉想問什麼。
「陛下駕崩。」
駕崩了,皇帝,她父皇?
「是嗎?」容玉低著頭,很奇怪,她一點落淚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腦海一片空白,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抱歉,我想靜一靜。」
溫知渝出去了,然後關上門,自己守在了門外。
蕭霽來找人,溫知渝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再等一會兒吧,赤影馬上就要來了,她現在這個樣子,應該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蕭霽沒說話,也沒有催促,只是陪著溫知渝,他阿姐那一點點的愧疚,也是需要做點什麼來彌補的。
容玉在府上設了祭案,穿了一身孝服。
「他活著的時候是我的父皇,但他死了,便只是我爹了。」容玉跪在那裡磕頭,敬香,燒紙。
「其實,我挺想叫他一聲爹的,但很久之前,就有人告訴我,那是不合規矩的。」所以,她是他的女兒,他卻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大胤的皇帝。
她母后活著的時候,說他們是一家人,母後去了,兄長說,往後只能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了,如今,他們一家,除了她,倒是都團聚了。
容玉起身,所以如今,竟也叫不出來那一聲父親了。
「這是我最後能給他做的事,便是作為他的女兒,送他一程。」
自始至終,容玉的臉色都是木然的,甚至看不出一點悲傷的情緒來。
「殿下,不哭一場嗎?哭了的話,可能會好受一些。」
「知道他害死我母后和我兄長的時候,我已經哭過了,哭不出來了。」
容玉說著轉身往書房走去「黑雲壓城城欲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今日就得拿出個短暫的章程來,我明日就讓北關軍集結,容霖想來不會放過我的吧。」
他們這一家人,最終還是兵刃相向了。
皇位,不像是在奪嫡,倒像是在養蠱,除了最後坐上皇位的那個,其餘的都得死。
是不是該說,容家的人,當真適合當皇帝呢?
容霖踏入了他父皇的宮殿,不,如今,這是他的宮殿,他的皇宮了。
如今,皇宮戒嚴,王氏的人去控制住了關鍵的人,後宮封禁,禁軍也不敢妄動,因為陛下的親衛統領成青站在了六皇子身後。
容霖看著放在面前的玉璽,拿起來握在手中,這便是權柄。
上天眷顧,這一次,是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