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入冬了
第353章入冬了
第353章入冬了
薛堰插手了軍需,蕭景陽知道的時候,頗為不滿,當即就要上摺子,這軍需,乃是重中之重,陛下拿捏住了軍需,便拿捏住了這三十萬大軍的衣食。
如今戰況正處於膠著狀態,雙方僵持不下,戰局異常緊張,戰場上每一刻都關乎生死存亡。
戰事在此關鍵時刻,軍需物資的供應絕對不能再有絲毫減少,然而蕭景陽呈遞上來的關於軍需補給的摺子晚到了一步,意味著或許原本就吃緊的軍需狀況可能會進一步惡化。
這個時候薛堰早已經上奏了容霖,可在降低軍餉的情況下,卻不減少軍中的糧草。
兩相比較,陛下自然就倒戈向薛堰了,他自是知道,薛堰這個法子,這些減少的軍餉,必然是要從什麼地方重新掏出來的,可軍餉的數目實在是太大了,只要減少兩成,甚至一成,對國庫來說都已經是減負了。
更何況在那金鑾殿之上,時不時地就會傳來這樣一些聲音,如今戰事如此緊張,國之安危懸於一線,陛下應當自我反省。
一開始的時候,容霖還能勉強聽進去那麼一兩回,畢竟剛剛登上這至高無上的皇位,心中還有幾分新奇和興奮之感,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勸諫之聲越來越頻繁地傳入他的耳中,漸漸地,容霖開始感到不耐煩起來。
想當年,先帝為了追尋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道,不惜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幾乎將整個國庫都給掏空了,那個時候,這些人又在哪裡?為何不見他們站出來規勸先帝停止那般荒唐的行為呢?難道只有到了自己這裡,才需要時刻自省嗎?容霖每每想到此處,心中便不由得湧起一股怨氣來。
容霖實在是不願意再聽下去這些規勸了,而此時也恰好要入冬了,天氣逐漸寒冷起來。
皇帝身邊的公公最會揣摩聖意,給容霖出了個法子,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來減少早朝的次數吧,這樣一來,既可以讓自己少些煩惱,又能對外宣稱這是在體恤那些年事已高的老臣們,免得他們冒著嚴寒天不亮就得趕來上朝,如此也算一舉兩得了。
容霖當機立斷地頒布了旨意,宣布從即日起減少早朝的次數。朝中大臣們對此議論紛紛,但見皇上心意已決,便也只能遵旨行事了。
大臣們倒是有規勸了,可最後,只是平白惹得容霖大發雷霆,只得退下了,反正當初的先帝,駕崩之前,早朝也是如此這般,至少,當今陛下要好一些。
裴江下朝之後,特意去尋了戶部尚書,看著氣勢洶洶「你老實告訴我,如今國庫中還有多少銀兩?」
戶部尚書看了他一眼,「司徒大人,您就別套本官的話了,您想的沒錯,現在國庫吃緊,今冬的糧草,都不知能不能供上。」
「陛下怎麼說?」
「打算在今歲,增收商稅。「戶部尚書瞧著左右無人,才在裴江耳邊低聲開口。
「增收商稅?陛下當真這樣說?」
戶部尚書點點頭,「可不是。」
「你怎麼就不勸一勸呢?這可是關乎國家社稷的頭等大事啊!怎能任由陛下如此肆意妄為地行事呢?」裴江此時面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語氣中難得多了幾分憤怒。
要知道,增加商稅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兒,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物價波動、民生艱難等等,裴江心知肚明此事的複雜和嚴重,但如今卻無人能夠阻止陛下這看似輕率的決定,怎能不讓他心急如焚呢?
「我怎麼沒有規勸?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這陛下,只願意聽一聽罷了。」戶部尚書也覺得為難,增加商稅,的確能迅速充盈國庫,可商人重利,當初先帝都不敢輕易增商稅,就是因為,一旦增加商稅,這些錢,商人定然會從別處尋來,那到時候,所有商品都會漲價,百姓豈不是更加困苦了?
戶部尚書長嘆一聲,搖著頭走了。
從古至今以來,增加商稅一直都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一旦出了亂子,又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當面斥責陛下呢?那可是至高無上的天子啊,最終,無非就是把他這位戶部尚書給推到前面來充當替罪羊罷了。
裴江靜靜地聽著,心中不禁湧起一陣苦澀面對眼前這般棘手的局面,裴江自己也是束手無策。
畢竟,增加賦稅這件事,如果陛下一意孤行、執意要這麼做的話,他們這些臣子又能夠怎麼樣呢?難道要在金鑾殿上死諫嗎?可是死諫真的能改變當今的問題嗎?
只希望能等到江淮事了,國庫充盈之後,陛下再減免賦稅了,只是不知道,平定江淮需得打多少年啊,如今的大胤,若是再增賦稅,怕是一兩年都安穩不了啊。
只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渝州的守城之戰,陷入僵持之中,容玉也一直沒有主動出戰,亦或者再次偷襲朝廷的軍隊,而是開始漫長的拉鋸戰,北關軍軍營之中,倒是越發好戰了。
在北關軍的軍營里,士兵們個個摩拳擦掌、士氣高昂,對於戰功立業充滿了渴望,他們日夜操練,厲兵秣馬,急切地盼望著能夠早日打破僵局,一舉打敗朝廷的軍隊。
容玉只是看著,然後控制好出戰的人數,敲打了所有的將領,務必將這一場戰事拖下去。
「殿下,我們分明可以打贏此戰。」
一個剛被提拔上來的將士自請出戰,容玉看了他一眼,然後讓黎嬌把人打了一頓。
「為將者,目光需長遠一些,若只是會打仗,你就回去當你的先鋒兵去。」容玉第一次發了這麼大的火氣。
「我耗費多少銀兩組建了北關軍,讓這一支十萬人的軍隊初具規模,的確,你們現在衝出去,打贏了這一戰,然後呢?我們或許連五萬人都保不住,而朝廷,卻遠遠不止這三十萬大軍。」
容玉面沉似水地凝視著眼前這群人,這是她北關軍所有的中高層將領,那冷冽如刀的目光彷彿要將他們直接刺穿,容玉微微抬起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往後都給本王記住了,不要在本王面前說出這般愚蠢至極的話語!你們既然有資格能夠站在此處,那就應該好好學學如何運用一個將軍應有的頭腦去思考問題,倘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麼就立刻給本王學,如若不然,不管你們是從何處被提拔上來的,最終也只能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容玉厲聲說完之後,看著那些人又變成蔫頭耷腦的樣子,復又緩和了語氣。
「這一支北關軍,我幾乎掏空了江淮的兒郎,若是你們都留在這裡,我怎麼和江淮的百姓說?難道要自刎於此嗎?」
容玉說得下面的將士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
「所以你們身為將士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以最小的代價換取這場戰役最終的勝利,你們要弄清楚,無論是糧草,還是軍餉,與你們所統領的那些兵卒相比,統統都不值一提,因為只有你手下的將士兵卒才是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所在,他們的性命遠比那些俗物重要。」
她現在可建造不起來第二個北關軍了。
「末將領命。」
容玉擺擺手,讓他們出去了。
等到人都離去了,容玉從桌案上拿起一封信,是這一次跟著押運糧草的軍需官一起來的,溫知渝寫給她的。
「殿下親啟。」
信件裡面先說了如今江淮的情況,一些戰死的將士家屬,她也已經安頓好了,和從前的信件相比,倒也沒什麼區別,只在信的末端加了一句話。
「殿下,快要入冬了。」
渝州地形屬狹長,再加上和江淮之間有山巒阻隔,所以,渝州這裡的戰場,要比江淮冷不少,尤其是夜間的溫度,所以,入冬之後,軍中的冬衣,棉被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對軍需的要求極高。
他們江淮倒是可以供上這些冬衣,朝廷可以嗎?
「再等等吧,快要入冬了。」
容玉輕輕地掀開那厚重的軍帳帘子,一陣夜風撲面而來,此時夜幕深沉,四周一片靜謐,只有遠處巡邏士兵輕微的腳步聲。
夜晚的寒意漸漸瀰漫開來,彷彿能滲透到人的骨髓里,容玉將手掌伸到夜風中。那寒冷的風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子刮過她的手掌,僅僅只是片刻工夫,她的手掌便已被這刺骨的夜風侵襲得冰冷麻木,失去了知覺。
可以清楚的感覺出來,現在是一日冷過一日了。
看今年秋日的天氣,不會是暖冬的。
自朝廷的軍隊出征至此,與北關軍之間的大小戰役共二十多次,朝廷的軍隊,戰死的人數比例一次高過一次。
蕭景陽看的清楚,容玉是在用他們練手,所以,如今戰局僵持,蕭景陽一時之間也沒有法子破局。
而且最麻煩的是馬上就要入冬了,將士們的冬衣不能缺少,若是缺衣少食,如何讓將士們疆場殺敵?
蕭景陽寫了摺子,著人立刻送往京城。
蕭時舟在旁邊看著,這已經是祖父送去京城的第三封摺子了,因為始終不曾得到陛下的迴音。
「若是陛下依舊按下不提呢?」
「那就一直呈送,衣食是必然不能缺的。」蕭景陽一拍桌子,蕭時舟有些猶豫,可看著祖父的樣子,卻始終沒有說話。
北關軍的糧草儲備十分充裕,這一情況其實他們早已心知肚明,然而,祖父對此卻是守口如瓶,半點兒也不敢泄露這個消息,一旦走漏風聲,很可能會導致軍心大亂、士氣動搖。
「祖父也不必太過擔憂,陛下或許心中有數吧。」
蕭時舟說出口之後,自己都覺得敷衍太過了,他是絕對不相信容霖心中有數的,除非讓皇位之上的人御駕親征。
「可是快要入冬了啊。」
蕭景陽看著掀開軍帳帘子之後,從外面猛然灌入寒風,在軍帳中肆虐了一番,軍帳中用炭火燃起的火堆,火苗猝然升起,然後又變得微弱起來。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那兩日格外的冷。
謝婉尋了伙房,讓他們熬了薑湯,專門準備一口大鍋,日夜熬煮著,讓將士們每日都去喝一碗,以免在這個時候得了風寒。
蕭景陽也讓人熬了草藥在軍營之中,可不穿冬衣,每日喝下湯藥,也還是要受凍的啊。
蕭景陽讓軍營之中的冬衣,優先供給了將士,至於那些普通兵卒和徵收的兵役,他也沒有法子,只能讓這些兵卒少出軍帳,守夜的任務都交給了那些發放了冬衣的將士。
可這樣下去,再冷一些,說不定那些兵卒哪一日睡著了,便會一睡不起,如此下去,一個冬日,還不知要凍死多少兵卒呢。
蕭景陽和薛堰說起此事,畢竟,如今朝廷送來的糧草都要經了薛堰的手,或許,這位督戰官上摺子要比他有用,可薛堰卻是不肯。
如今,陛下正因為減少軍餉讚揚了他,他如何能去陛下面前打臉呢?
蕭景陽說起這事,薛堰就要拽出容霖來,讓侯爺好好體諒一下陛下的難處才好。
蕭景陽氣急,卻又無可奈何,送往京城的摺子和密信都石沉大海,新的棉花和冬衣也遲遲不到,天越冷,將士就越是無法出戰。
雙方都在等,一方膽戰心驚,一方期盼非常。
直到今夜,下雪了。
容玉有一個習慣,就是每一夜入睡之前,都會親自巡視一下軍營,將士們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在那個時候同她說。
臉上落下一點冰涼的時候,容玉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越來越多的,細碎的冰涼落在她的皮膚上,容玉才反應過來。
容玉抬起頭去看,夜色之下,星星點點的白落下來。
「下雪了。」
古時,就連節氣這些,都只有欽天監知道,更別說準確的日期和星期了,大多數人都過得渾渾噩噩。
古時,百姓用一些特定的天氣來分開四季。
冬日,便是要下雪的,下雪了,便是入冬了。
「冬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