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重新安排的廂房
「見過望大爺,大爺這幾日怎麼不去內宅了?」陳媽媽笑眯眯地福了福,笑道,「咱們夫人昨個兒還念叨呢,說有大爺幫忙,咱們那些個田間園子里的活計都忙得比平常快多了。」
望哥兒勉強笑了笑。
那書生也不打算留下來旁聽,一拱手,大步流星地離去。
陳媽媽也沒有等人走遠,反而嗓門扯得更大聲了。
「你可是咱們夫人正經侄兒,往後常來裡頭幫忙,夫人可高興呢,回頭去了沈府,定然會在太太跟前誇大爺您的。」
望哥兒敢怒不敢言。
如此丟人之事,叫個下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他顏面何存?
偏這陳媽媽又是夫人身邊的人。
自己給個臉色,或是一言不合,指不定這老貨會回去說什麼。
想到這兒,他只好賠著笑臉,壓著聲音:「還請媽媽回稟嬸子,這幾日家塾里先生查問得緊,我實在是……抽不出空啊。等小侄這頭忙妥當了,定然會去拜見嬸子的。」
「也是,大爺如今求學問呢,來日定能蟾宮折桂去的,老奴在這兒就先恭喜大爺了。」
又一番你來我往的恭維后,陳媽媽這才準備離去。
剛要轉身,她又像是想起是什麼,問道:「向大爺打聽個事兒,方才那個學生是誰呀?瞧著當真是個好模樣,斯斯文文的。」
「他是江興朝,雖是聖京本地人,可惜卻家徒四壁,窮得弟叮噹響,瞧著模樣好,實則……也就只有模樣
好了。」
像是找到了一處出氣的點,望哥兒可勁說了一通。
陳媽媽噢了一聲。
一張老臉瞧不出喜怒,只見她瞭然地點點頭:「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望哥兒本以為這話應當說的是江興朝。
一個不經意地轉過視線,卻見陳媽媽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頓時,他心頭咯噔一下。
剛想說些什麼,那陳媽媽已經收斂起目光,往外頭走去,竟連個招呼都不打。
望哥兒一陣憤怒,氣得臉色煞白。
待陳媽媽走遠,他才憤然一甩袖子:「什麼東西,一個做奴婢的下人也給我臉子瞧,呸!待我日後在府里站穩腳跟,頭一個要弄的,就是你!!」
他可沒忘記自己在田間受累時,就是這位陳媽媽冷眼旁觀,把最累最臟最苦的活計交給他。
卻說陳媽媽,根本沒想到望哥兒會這般恨自己。
即便知曉了,她八成也不會在意。
如今她是丹娘的人了,丈夫、女兒都有著落,再無不放心的。
只管在這府里好好做事,替夫人排憂解難即可。
至於得罪瞭望哥兒……
呵呵,陳媽媽根本不以為意。
她快步回到丹娘身邊,將自己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丹娘緩緩道:「這麼說來,那人便是江興朝了……」
「老奴瞧了,人倒是生得不錯,可這家境實在是貧寒。」
連陳媽媽都看不過去,可見是真的很困難。
家塾收學生之前,這些借住的學子都有登記在冊,包括何方人士,家境
如何等等。
丹娘當晚就傳人取了冊子來看,果真與陳媽媽打聽到的差不多。
江興朝,聖京人士。
祖上也曾為京官,后家道中落。
江興朝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人,原本是可以一鼓作氣,創下一番神童的傳說,沒想到在他十六歲那年,家中父母先後病重,求醫無用,相繼離世。
他安葬父母,又守孝了三年。
為父母治病,早就花光了那為數不多的家底,還欠下了不少外債。
江興朝一面讀書,一面給書店供些文墨,用來還債,也用來糊口。
當初,沈寒天查問他們學識時,這位江興朝就給他留下了不俗的印象。
見他又貧寒至極,若無人幫扶,怕是仕途之路止步於此。
沈寒天不忍放棄這樣一個未來的棟樑之材,便留下了他。
丹娘看完了冊子上的內容,輕嘆一聲。
「這麼說來,這江興朝還算人品不錯。」
陳媽媽點點頭:「老奴聽著,像是那位哥兒慫恿了這江小哥兒,估計是想叫他早日與爾雅姑娘有了私情,卻叫那江小哥給拒了。」
聞言,丹娘頓覺安慰。
還算家塾里有正派的人,沒有被這望哥兒帶壞了。
「這人還真是……這幾日不敢來給我請安,生怕我再叫他去勞作,沒想到還沒死心,暗地裡玩這種把戲。」
她眯著眼眸,用手指在冊子上輕輕敲著。
略沉思了一會兒,她交代陳媽媽:「你去跟南歌說,就說夏日之前,學子們所在的
廂房需要重新修繕,以防雨水,讓他們重新排號分配。」
「其餘的人怎麼分,我不管,只一點——」
丹娘勾起嘴角,「叫那望哥兒單獨一人住。」
陳媽媽立馬領會:「老奴這就去辦。」
外院要給學子們換廂房,又是為著防夏日雨水,自然無人有什麼閑話,歡歡喜喜收拾了包袱,整頓兩日後,便又重新入住。
望哥兒一邊感嘆撫安王府出手大方,這麼多廂房說修就修,一邊又感慨自己好命,這回分廂房,竟叫他單獨分了一間。
一人獨居,豈不是暢快自在!
他忙去邀請江興朝與自己同住。
江興朝直接拒絕:「這是府里安排的位置,我住這兒就蠻好,他們幾個讀書都比我用功,我也要跟他們學才是。」
江興朝不在身邊,望哥兒又哪有機會慫恿他與丹娘身邊的丫鬟有私情呢……
任何事都是一把雙刃劍,有好有壞。
偏江興朝此人很有自己的主意,任憑望哥兒如何說,他都不為所動。
沒法子,望哥兒只好自己單獨享用一整間廂房。
屋子大,無人干擾。
這蠟紙燈油等物,也是緊著他一人來。
住了沒幾日,他竟有種在外當少爺的錯覺,美得不行。
這天晚上,望哥兒睡得很早。
半夜時分,他卻硬生生被嚇醒了。
一睜眼,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背後汗津津一片,心仿若懸在半空,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為什麼被嚇醒了,就是這種未知的恐
懼好像給這一場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又潑了一層濃墨。
剛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他掙扎著要下床點燈。
忽而,耳邊有人輕輕吹了一下。
冰冷,鮮明,頓時汗毛乍起。
他再也忍不住,一邊尖叫著一邊跳下床去摸桌案上的燈盞。
越是慌亂越是摸不到,那呼吸聲好像又湊近了。
就在身後,就在耳邊,就在他左右!
望哥兒實在忍不住了,哭著喊著衝出門去,衣衫不整地哇哇大叫,這下可驚動了所有人。
一時間,廂房外的庭院里都站滿了人。
南歌那屋。
吳夫子也被驚動了,提著燈披著衣衫就出去瞧瞧。
南歌攔不住,只好也跟著坐了起來,焦急地在屋中等候。
沒過一會兒,吳夫子回來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外頭怎麼吵吵嚷嚷的?」南歌見丈夫面色陰沉,似乎是發過火的模樣。
「一個學生,睡覺被自己嚇醒了,嚷嚷著屋子裡有鬼!你說說,都是讀聖賢書的,那一排廂房裡那麼多人呢,怎麼可能鬧鬼?」吳夫子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