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人格阿肆後續（3）

副人格阿肆後續（3）

紛雜的想法，在到達祁家后全部消失。

阿肆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大腦逐漸空白。

以至於下車的時候，他依舊獃獃地坐在車內，像是突然信號斷聯了一樣。

祁肆疑惑地打開後座的車門，抬手在阿肆的面前揮了揮，發現他毫無反應，頓時緊張起來。

「雁棲！你快來看看！他是不是出問題了？怎麼一點反應沒有？」

薄雁棲聞言，面色嚴肅地走過來查看情況。

祁家大門裡的祁妄聽到外面的動靜，猜到應該是祁肆跟薄雁棲過來了，只是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人進來，於是便疑惑地出來查看情況。

一出來，就看到祁肆跟薄雁棲圍在車邊。

「你們兩個幹什麼呢？」祁妄疑惑地問道。

祁肆跟薄雁棲聽到祁妄的聲音，回頭看過去。

祁妄抬步緩緩走過來。

車內的阿肆突然扭頭看向車外，祁妄的腳步聲被他清晰地捕捉到，正在一點一點地靠近。

「我剛才就聽到你們的動靜，等半天不見你們就不，發生什麼事情了？車裡怎麼了？」祁妄走到兩人面前，疑惑地問道。

祁肆跟薄雁棲對視了一眼。

祁肆看向祁妄，語氣不由地緊張了幾分。

「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怎麼了？」祁妄疑惑地看向祁肆，而後笑道，「闖禍了？沒事，只要你不是把天捅破了個窟窿，哥給你兜著。」

「哥，你怎麼這麼好啊！」祁肆感動不已，抬手就想給祁妄一個大大的擁抱。

「咳咳！」薄雁棲咳嗽兩聲，祁肆頓時清醒過來，收回手臂。

擁抱沒了，祁妄一個眼刀甩向薄雁棲。

薄雁棲巍然不動。

「那什麼……哥，我們今天過來，是想給你送個禮物。」

祁肆的話喚回祁妄的注意力，「禮物？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祁肆說道。

「嗯？那是什麼？」祁妄不解地看向祁肆。

「哥，你自己看吧，別激動哈。」

祁肆跟薄雁棲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向兩邊讓開。

祁妄還沒搞清楚這兩人到底在玩什麼，下一秒眼前豁然開朗，祁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車內，仰頭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另一個「祁肆」。

祁妄瞳孔驟然一縮。

「這……」祁妄的手微微顫抖，眼神震顫地看向祁肆，「墩墩，他是……他是誰？怎麼……怎麼……」

祁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眼前這個少年，像極了十幾年前的祁肆。

但是又有一些差別。

祁妄心頭想到無數種可能，甚至想到了眼前這個少年是祁肆的「私生子」。

阿肆看著祁妄這麼激動，彷彿感覺自己的胸腔里長出一顆滾燙的心臟，此刻正激烈地跳動著。

然而事實是，他的胸口一片平靜，毫無起伏。

原來冰冷的機械心，也是會擁有這麼熱烈的情感的啊。

「哥，這個是阿肆。」

「阿肆？」祁妄看向祁肆，有些不明所以。

阿肆看著祁妄這迷茫的反應，眼神一暗，機械心臟似乎跟著痛了一下。

祁肆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祁妄。

祁妄的眼神從迷茫到不敢置信，再到震驚。

他猛地看向坐在車裡的阿肆，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阿肆？」祁妄盯著阿肆的側臉，呢喃出這個陌生又深刻的名字。

他這一輩子，只喚過一個人「阿肆」這個名字，也是他親手送走了「阿肆」。

這麼多年，他也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阿肆」，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不是忘了，只是不敢想起。

「他是……」祁妄求證地看向祁肆。

只見祁肆點點頭，肯定了祁妄的猜想。

祁妄深吸一口氣，抬手壓了壓自己的眼角，雙眼泛紅看向車內的阿肆。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誰能給我一個解釋？」祁妄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祁肆知道這件事對他哥來說有些刺激，看了祁妄跟車內的阿肆一眼，說道：「哥，先進去吧，這件事我慢慢跟你解釋。」

祁妄深深地盯著阿肆看了片刻，「進去吧。」

說完，轉身利落地走向大門。

阿肆看著祁妄毫不留戀的背影，嘴巴一癟。

只不過難過的情緒還沒來得及發散，就被祁肆一巴掌給拍散了。

阿肆捂著頭，茫然地看向祁肆，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打自己？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跟上來？」祁肆見他還是一副茫然不在狀態的樣子，忍不住催促道。

「哦。」阿肆這才如夢初醒一般，下車跟了上去。

……

客廳內，祁肆跟薄雁棲坐在一起，祁妄坐在兩人對面，阿肆單獨坐在一邊，被兩邊的人注視著。

阿肆被這麼看著，慌的不行。

如果還是之前人類的軀體，現在估計已經出現一大堆應激反應。

突然慶幸自己現在不是個人。

祁妄收回看著阿肆的視線，看向對面的祁肆跟薄雁棲，「說吧，怎麼回事？」

薄雁棲看著祁肆。

祁妄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是祁肆的主意，他看向祁肆，等著祁肆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哥，其實事情是這麼回事。」

祁肆把自己是如何把副人格的意識提取出來，再放入仿生人的軀殼內的過程言簡意賅地跟祁妄解釋了一番。

祁妄聽完后，表情獃滯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努力消化這個事情。

而這個過程中，阿肆的眼神一直落在祁妄的身上，緊張地看著他。

祁肆跟薄雁棲也沒有打斷祁妄自我消化這個事情，兩人等了一會兒后，就自顧自地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祁肆湊到薄雁棲耳邊，小聲說道：「我有點餓了。」

薄雁棲同樣小聲問道：「你想吃什麼？」

「唔……」祁肆想了半天，似乎很糾結。

薄雁棲看他實在想不出來，就提議道：「去廚房看看冰箱里有什麼？」

祁肆看了一眼依舊還陷在自己情緒里的祁妄，遲疑了一瞬，對旁邊的阿肆說：「你在這裡看著點，我們去廚房弄吃的。」

阿肆有點不敢置信，大概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心這麼大，這種時候居然還只想著自己去找吃的？

然而祁肆並沒有給阿肆挽留的機會，說完這話就拉起薄雁棲，兩人一起進去了廚房。

這個過程中，祁妄甚至沒有抬頭看祁肆跟薄雁棲一眼。

祁肆跟薄雁棲離開后，整個客廳就剩下阿肆跟祁妄。

機械的身體跟心臟其實是沒有太多的情緒的，但是阿肆還是感覺到坐立難安的焦灼。

他盯著祁妄，想從祁妄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些什麼。

但是祁妄表情毫無變化，似乎只是在發獃。

許久之後，祁妄像是突然回魂了一般，動了動身體。

轉頭看向坐在一邊的阿肆，阿肆就像是一座沒有生命力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垂著雙眸。

祁肆看了好一會兒，或許是為了驗證他是不是真的，祁妄起身來到阿肆面前。

阿肆沒有動，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動作，就像是能量耗盡的機器人，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反應。

祁妄在阿肆的面前站定，片刻后緩緩蹲下身，對上阿肆垂下的眼眸。

阿肆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祁妄抬起手，帶著幾分試探，手指輕輕觸碰上阿肆的臉頰。

跟人類的幾乎完全相似的觸感，如果不是提前被告知，祁妄真的想不到眼前這個人竟然只是仿生人。

或許是提前知道了真相的緣故，祁妄總覺得自己手指下的肌膚透著幾分涼意，不像真正的人類，肌膚下流動著的是溫熱的血液。

祁妄盯著阿肆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將自己的手移動到阿肆的胸口，將手一點點用力按在心臟的位置上。

那裡，寂靜無聲。

祁妄倏然抬頭，對上阿肆的眼睛。

「你……」祁妄張嘴想問什麼，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阿肆看著祁妄，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現在不是個真正的人類，沒有那些難以避免的生理反應。

所以即便忐忑不安，從表面上看，他依舊冷靜鎮定。

甚至稱得上冷漠。

「哥，我回來了，你驚喜嗎？」

扒在廚房門口偷偷觀察客廳情況的祁肆驚訝地回頭，看向正在做飯的薄雁棲，「什麼情況？研究所的人偷偷給他升級了？他居然學會打直球了？」

薄雁棲顯然對阿肆的事情不太感興趣，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可以打電話問問。」

祁肆沒當回事，探著頭繼續盯著客廳那邊看。

祁妄聽到阿肆的問題有些驚詫，盯著阿肆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看到阿肆的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難過的神色。

祁妄回神，急忙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回答，我只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祁妄斟酌了許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不對阿肆造成傷害。

阿肆看著祁妄的臉，思緒也並不平靜。

「我知道，剛醒來的時候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我都還沒完全接受自己現在的身體和身份。」

尤其是看到已經滄桑了許多的祁妄，他總覺得世界有些割裂。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祁妄還是年輕的祁妄。

可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連祁肆都不再年輕。而祁妄的兩鬢更是摻雜了幾縷銀色。

阿肆覺得這個世界好不真實啊。

是他嚮往的未來，卻又不是他設想的人生。

一閉眼，他就錯過了祁妄那麼多年的人生。

那些他想參與，卻沒能參與的人生。

祁妄似乎看到了阿肆的難過和彷徨，許久之後，他微笑著擁抱住阿肆。

「歡迎回來。」

「弟弟。」

阿肆鼻子一酸，眼睛跟著發燙。

他知道那只是錯覺。

仿生人是沒有眼淚的。

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重新長出了溫暖的血肉，胸腔里跳動著炙熱的頻率。

「哥哥，我好想你。」我終於，回來了。

沒有哪一刻比這一刻，讓阿肆更加感謝祁肆。

那個把人生分了一半給他的人。

那個創造了他，毀滅了他，最終又給了他新生的人。

……

祁肆見祁妄跟阿肆兩人說開后，回頭對薄雁棲說：「寶貝，差不多了，準備開飯！」

說完他就先一步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哥！阿肆！我快餓死了！快開飯！」

祁妄無奈地看向祁肆，「一把年紀了，你能不能穩重點？」

祁肆剎住腳，盯著跟祁妄站在一起的阿肆，緩緩皺起了眉。

祁妄心裡一緊，問道：「墩墩，怎麼了？」

祁肆盯著阿肆表情糾結，片刻后說道：「我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

「什麼？」祁妄心一沉，阿肆也緊張地看向祁肆。

祁肆：「我給阿肆捏了這麼年輕的一個殼子，他現在看上去不像哥的弟弟，更像你兒子，嘶……」

阿肆：「……」

祁妄：「……」

薄雁棲端著菜走出來，順口道：「按他現在的心理年齡，當你們倆誰的兒子都合適。」

阿肆：「…………」你禮貌嗎？有你這麼佔便宜的嗎？！

祁肆聞言，大笑起來。

「鵝鵝鵝……你說的好像沒毛病！阿肆，不然你我跟三爺當兒子得了！然後叫我哥伯父哈哈哈哈哈！」

阿肆捏緊了拳頭，「不要！」

祁妄無語地看著祁肆，「想要兒子你跟薄雁棲自己生去，阿肆怎麼說都算是另一個你自己，你讓自己叫自己爹？玩的挺花啊你？」

祁肆：「可別！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可不一樣！」

阿肆悄悄點頭，雖然祁肆剛才的話很冒犯，但這話他贊同。

「菜冷了，吃完你們再繼續糾結輩分問題。」薄雁棲在餐桌邊喊道。

「來了！」祁肆立馬放棄糾結的問題，轉頭奔向餐桌。

祁妄看著祁肆跳脫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怎麼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毛躁？

回頭看向阿肆，「走吧，我們也過去。」

「嗯。」阿肆亦步亦趨地跟在祁妄身後，像個小尾巴。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還是會消失，但至少現在他存在，他們在一起。

只不過祁肆真的好吵啊，為什麼吃飯也堵不住他的嘴？

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當他哥的兒子啊！

祁肆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