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戰天道（二）
只見那銀紫色強光忽然一滯，像是時間突然定格，連其擴散的恐怖雷息也在這一刻凝固、僵滯。
緊接著，那巨大的光柱開始顫動，好似內部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存在，迅速將其扭曲。
不過眨眼之間，筆直墜落的天雷在扭曲變形中，逐漸消散。
光芒暗淡，漸漸變得透明。
一道漆黑的巨影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一身短利黑毛皆盡被雷光炸得焦黑，皮肉冒煙、乾裂，渾身鮮血淋漓。
這就是天雷。
哪怕只是瞬間的逼近，只是略微被其力量觸碰，就讓窮奇險些被電成一塊大黑炭。
那些殘留的天雷力量此刻隨著升起的黑煙，消散。
不。
更準確的說，是被人吸走。
已經做好等死準備的窮奇，下意識睜開眼。
一抹熟悉的紅影映入它眼底。
少女身姿纖長，長裙破碎，已看不出最初的顏色，只能看見那被血染出的殷紅。
她背對著它，那自它體內散出的天雷之力，沒入了她的身體。
似是覺察到窮奇的凝視，少女微微偏頭，露出了那張完好無損的精緻面容。
只是溫和不再，那時常輕揚著的唇角，此刻微抿著，帶著克制的冷意與肅殺。
黑曜石般好看的鳳目，此刻彷彿侵染了鮮血，紅得妖冶。
一輪深色的法輪，印在血眸深處，法印中央隱隱透著金色。
窮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剛才的雷光影響了，它竟然看見那彎法輪邊緣，有與雷光相同的銀紫色光芒在閃動。
被那雙眼盯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油然而生。
一如千年前，擺脫魔神的控制，面對著那擁有強大瞳術之力的族群一般，甚至壓迫感比那一族更甚。
因為當年它面對的是整個族群，而現在，只有少女一人！
窮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雲……雲炎……？」
語氣帶著滿滿的不確定，只覺得眼前的人，明明是她，卻又極其陌生，極其遙遠。
少女漠然頷首，掃過它血淋淋的身軀，掃過腳下，正在墜落的群獸。
她看見了赤夜。
看見了木槿。
看見了一身傷的小呦和焚天鷹。
看見了被風暴翼龍接住，幾乎變作一個血人的林墨卿和金進錢，以及跪坐在旁，同樣一身浴血的林墨兮。
和被變異巨猿護在臂彎里，容色慘白的柳岸竹。
看見了快要無法支撐人形的離淵。
還有好多好多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
遠處男人正在極速墜落。
另一方是逃竄的腐朽之氣，和被包裹其中的軒轅執。
她『看見』他體內的經脈寸斷，看見他周身的骨頭，斷了一半。
『看見』了那空空如也，布滿裂痕的靈核。
同樣也看見那從天而降，追著他轟落的另一道天雷。
少女眉目森冷，盯著遠端那束連接天地般粗大的光柱。
她沒動，血眸中，法輪悄然轉動。
眾人只看見天雷所在的那一方區域，空間瞬間變得扭曲。
那是無形的瞳術之力，造成的空間動蕩！
須臾，墜落的天雷就在空中，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又一次扭曲、變形。
空間撕裂所形成的巨大漩渦將其吞沒，轉移。
前一秒還在天地之間的銀紫色光柱，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即使是親眼所見，但眾人、眾獸仍舊有種自己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怎麼可能……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能做到這種事情！？
一時間，他們看向那一抹紅影的眼神全變了。
帶著震驚、帶著畏懼，甚至是驚駭……
她……
還算人嗎？
而長空深處，那蠢蠢欲動的雷電之力似乎也愣住了。
就在這瞬息間的時機，整個戰場已然被少女的感知覆蓋。
她『看見』了盤踞在翻騰水域最深處，氣息虛弱的巨獸。
『看見』了漂浮在水中的一具具屍骸。
有人族的，也有靈獸的。
卻獨獨沒有騰龍。
沒有她的怨靈們。
沒有三王夫，和十二個精靈……
那些破碎的屍骸里沒有它們。
墜落的身影中也沒有，就連龜裂的大地深處也尋不到它們的氣息。
彷彿已經消失。
不存在於這天地之間。
雲煙的眼尾微微泛紅，唇角輕顫，一片冷然的眉宇浮現出沉痛與悲傷，但隨即又化作滔天的殺意。
她輕揮動右手，從窮奇體內吸收而來的天雷之力，轉換為另一股更加溫和的力量。
接住了墜落的所有人、獸的同時，少女的血眸淡掃過遠處的天空。
那裡烏泱泱一片，全都是因天道之力而停滯在空中，動彈不得的魔物。
數量驚人，有數萬之多。
「你們，都該死。」
少女紅唇輕動。
目光所到之處，肉眼看不見的瞳術之力釋放而出。
高空中，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爆破聲！
數萬魔物像是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控制，那一雙雙閃爍著嗜血慾望的紫眸，變得渙散空洞。
身體彷彿失去了控制，一個接一個自爆。
好似一團團炸開的血色煙火，血霧蔓延，數不盡的血水帶著屍塊幻化成雨，灑落在這一片被蹂躪的大地上。
只一瞬。
數萬魔物全部死絕，連凶獸們離體的魂魄，也在血瞳的控制下爆體而亡。
身死魂消。
長空深處，那凝而不落的雷光，劇烈顫動。
雲煙能感知到，天道極致的憤怒。
她更清楚，在這憤怒之下，是祂的恐懼。
為這強大到足以威脅祂的力量！
天威落下。
她亦同時在空中踏步而出，天地靈氣匯聚，纏繞在指尖。
「魔族猖獗，魔神殘殺各族，你視若無睹。」
「洪荒凶獸在此肆虐，你更是視而不見。」
「卻能因為潛在的威脅，因為自身的存在受到危及，一次又一次降下天罰。」
少女纖細的手指穿梭間，不斷有流光傾瀉。
每走一步，腳下便有一道靈力光點顯現。
踏步為陣，瞳術之力連接陣眼，一條條交錯複雜的紋路頃刻間在她腳下現形。
瑩瑩光輝照亮了她的臉，恐怖的吸力從陣中湧出，引動天地之力，向陣中而來。
不止是這一方，隨著她腳下法陣的成型，範圍越來越大，以太古麟族為中心向整個神域大陸擴散而去！
少女神情冷峻，直身傲立在陣中冷冷望著高空中噼里啪啦作響的雷光。
冷笑。
「自私、多疑、無能。」
每說一個字，雷光就更加盛大。
少女無畏更無懼，一字一字譏諷。
「就你這種貨色，也配做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