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番外：施恆

第538章番外：施恆

我生來便是人人厭惡的怪胎，在母后的默許下，我日日被宮人欺辱。

「四皇子，學生狗叫來聽聽呀，哈哈哈，學好了，奴婢給你口饅頭吃。」宮女拿著一塊隔夜的饅頭逗弄我。

我餓急了，眼裡只有她手中的饅頭，當時我在想，人，為什麼要活著。

我學了狗叫，吃了饅頭。

饅頭很硬，但真的好甜，好香。

有了力氣，我將目光落在了宮女的脖頸上。

那是人最薄弱的地方，只要我咬破她喉嚨，她就再也不能欺負我了。

人與獸的區別是什麼？

人有尊嚴，獸沒有。

我的尊嚴早已被踐踏乾淨，所以，現在的我就是頭會殺人的獸。

三天後，宮女的屍體被人在井中發現，因屍體被泡的變形腫脹，沒人分辨的出，她脖頸上的齒痕其實是人的。

就這樣，我白日對宮人們搖尾乞憐，夜裡便籌劃著如何復仇。

那段時間，宮中陰雲密布，因連續有宮人莫名死亡，大家人人自危，只當是鬧了鬼。

我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們瑟瑟發抖的表情，心裡第一次感到暢快。

那時我才明白，只有自己夠狠夠強大，他們才會害怕。

八歲，是我的夢魘。

那年，我弄丟了唯一對我好的人，我的弟弟施璟。

有人說弟弟死了。

從那之後，母后對我便更恨了，但她開始關注我，給我飯吃，給衣服穿。

是了，我成了她唯一的兒子，我若是再沒了，她的后位便不保了。

「恆兒，這是母后親手為你做的杏仁粥，你快趁熱喝了。」

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原來我的母親從來都不知道我對杏仁過敏，但這是她第一次為我做的吃食。

「謝謝母后。」

我大口吞下，忍著窒息感貪戀的依偎在母後身邊，直到她厭了，我才出去。

然後瘋狂催吐。

一碗杏仁粥，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吐著笑著，甘之如飴。

母愛，於我來說遙不可及。

就這樣，我在對母后病態的依戀下漸漸長大，直到那年遇到了他。

我的師父，一個瘋瘋癲癲的胖和尚。

「臭小子，你命格極好，你拜我為師，我教你武功，助你逐鹿天下如何？」

「天下？那是什麼？我不要，我只想吃飯。」

「傻，有了天下，你要什麼沒有。」

可我想要母后多抱抱我，這句話我沒說，卻答應拜他為師。

我想，若是我得了天下，母后該是很開心的吧。

就這樣，不管寒冬還是酷暑，我們每日都會在宮中相見，沒人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也沒人知道我學了武。

直到……十四歲那年，父皇派我前往西域做質子。

走的那日，母后第一次抱著我哭了。

我面無表情為她擦掉臉上淚珠，說：「母后別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母后哭的更傷心了，她始終不信我能再回來。

我僵著身子，任由她抱著哭個痛快，眼中無波無瀾，因為我知道，她哭的不是我，她在哭自己即將黑暗的人生。

馬車晃蕩，走了一個多月，總算到了西域。

那裡的人穿著怪異，一雙雙眼睛如看貨物般看著我。

他們恨父皇殺了她們家人，便將恨意發泄在我身上。

數不清的蠱毒，數不清的暗算，惹得我煩不勝煩。

那年，我不再隱忍，孤身一人殺了西域眾長老，放了他們囚禁的葯人。

就這樣，我認識了子騫，那個智如諸葛的少年。

我救了他，他說他要助我登上九五至尊，奪得天下。

子騫話很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

我見他有趣，便將他帶在身邊，一路殺出西域。

「施恆，你可真厲害，我有腦子，你有武力，以後咱們雙劍合璧，一定能建立一個輝煌盛世。」子騫長得很美，一雙眼如同狐狸，性子開朗，時常是笑著的。

但他有時會獨自一人望著月亮沉默不語，那時的他情緒低沉。

我感覺的到，他在傷心，在懷念逝去的人。

「施恆，你恨你的父皇嗎？」子騫問。

「恨。」我答的利落。

生而不養，為何要生下我，十四年的不聞不問，已經讓我忘了自己還有個父親。

「我也恨他，施恆，他逼死了我爹和我娘，我想殺了他。」

「嗯，那就殺了他。」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齊家唯一的嫡子，齊子騫。

父皇昏庸，貪戀美色，齊夫人長得極美，宮宴上驚鴻一瞥，竟讓父皇對她念念不忘，逼迫齊大人將夫人獻上。

齊大人夫婦不甘受辱，一同自盡在府里。

我們兩個如被丟棄的幼獸，相互舔舐傷口，慢慢蓄積力量，等待最後的復仇。

多年後，我們執劍殺入京都皇城，如師父所說，我得了天下，得到了所有。

金鑾殿，皇權之巔，我坐在龍椅上俯視眾生，卻始終無法開心。

後來，我娶了姜忠國的女兒，姜芙。

她很美，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媚骨天成，可惜卻是個膽小木訥的。

母后說什麼，她便信什麼，甚至將鳳印送給楚妃。

簡直蠢的無可救藥。

那日被迫無奈，我闖入了棲鳳殿，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強要了她。

她的低泣呻吟點燃了我最後的理智，姜芙昏死過去，后又醒來。

再次蘇醒的女子好似變了一個人，嬌媚大膽，一舉一動儘是魅色無雙。

我第一次失了控，變得不像自己，纏著她狠狠折騰了一夜。

或許是食髓知味，早朝上我竟走了神，她的臉不斷在我眼前出現。

下了朝，我不由自主走到棲鳳殿，看著高台上的女子暗暗失神，不住提醒自己，她是姜忠國的女兒，娶她，不過是為了挾制姜忠國。

越是想逃，心中卻越是想要。

一日又一日招她侍寢，我開始想，是不是除掉姜忠國就能將她鎖在自己身邊。

那時，我不懂什麼是愛，只知道我想要的，即便是搶也要搶回來。

愛意在我不知不覺間，悄然破土，發芽，生根，漸漸長成了參天大樹，佔據了我整顆心。

強行拔掉，我會死。

得知芙兒中了紅鸞劫，生命垂危，我不動聲色教她學習治國之道，逼她批改奏摺。

看著她愁眉苦臉寫下批語，我心中好笑又不舍，卻還是硬著心腸讓她繼續。

因為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的芙兒嬌艷如花，怎能受蠱毒折磨而凋零，為她解蠱，我會死，但我很開心。

因為我知道，我若死了，芙兒定然會將我記在心中，一生不忘。

能得一人思念，此生足矣。

黑暗襲來，我安靜等死，卻未料到芙兒竟用自己的心頭血救了我。

那一次，我沒死，再醒來便只是芙兒的施恆。

「施恆，快到東海了，你說這裡如果沒有龍族咱們該怎麼辦？」清麗的女聲打斷回憶。

施恆勾唇，擁著女子笑的滿足，「找不到咱們就去下個地方，什麼時候你累了，咱們就停下來休息。」

餘生那麼長，他們有用不完的時間。

「芙兒，我是不是從未對你說過一句話。」漆黑的鳳目看著女子清澈明亮的眸子。

姜芙臉上發熱，獃獃問：「什麼？」

「芙兒，我愛你。」

情不知所起，只教仙魔共沉淪。

姜芙心跳加快，眸中水光浮動，「我也愛你，施恆。」

唇瓣相接，馬車停在海灘上，伴著浪潮聲，消失在金黃色的殘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