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活著回來
屋裡靜了一瞬,大家都默契的扭頭看向杜鶯時。
杜鶯時咋咋呼呼的嚷道,「看我做什麼,常將軍定是心裡有人了。」
「我是心裡有人了,」常勝道,「只是我從前年輕不懂事,亂髮誓言,說如果喜歡她,就讓我一輩子娶不上媳婦,所以才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嘆了口氣,常勝又道,「有的時候,情生緣起而不自知,錯過了又萬分後悔,諸位可千萬別學我。」
有人問,「常將軍,你的心上人現下嫁人了么?若是沒有,你還有機會啊。有什麼兄弟能幫上的忙,只管開口,成人姻緣,也是造福的事嘛。」
「就是,常將軍有難處,只管開口,咱們還能看將軍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諸位,咱們定個計劃,在常將軍換防前,一定幫他把親事解決了。」
「行,就這麼辦!」
常勝喜笑顏開,起身抱拳,「常某在此先行謝過。」
杜鶯時心裡有一萬頭小鹿在撞,撞得她胸口疼,這是常勝頭一回當眾藉機向她表白。
打那之後,駐營里不知何時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說常將軍心悅杜教頭。傳到杜鶯時耳朵里,她一笑了之,彷彿並不當回事。可在常勝看來,杜鶯時這是在默認,不然以她的脾氣,定會想方設法堵住消息源頭。
過了端午,一天比一天熱,將士們習慣了倒也沒覺得怎麼,杜鶯時不是嬌氣的人,只是每天從較
場上下來,一身黏糊糊的不舒服,她便每天多洗兩個澡。可分配給她的水不夠,不夠的水得自己去河裡挑。
杜鶯時來軍營后,一直從嚴要求自己,不搞特殊,所以也不好在用水的事情上搞得人盡皆知,想等天黑了,自己去挑兩桶水解決洗澡問題,可她出了營房卻發現,門口就擺著兩大桶滿滿當當清清涼涼的水。
兩個隨從都說不是自己挑的,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杜鶯時想著她人緣好,多半是她教過的士兵送的,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此後,每日清晨兩桶水,傍晚兩桶水,雷打不動出現在營房門口。杜鶯時漸漸覺得不對勁,也躲在暗處觀察過,可那送水的人好像能猜到她的心思,只要她躲在暗處,就不送水過來,非得等她耐不住性子離開后,才會出現。
杜鶯時找不到送水的人,也懷疑過常勝,想親口問一問他,但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萬一不是,豈不是她自作多情?
又過了一些日子,傳來消息,南蠻在邊境上騷擾百姓,常勝召集大家議事。杜鶯時坐在末席,遠遠打量他,發現他眼底有一團青影,略顯憔悴。果然有人就提出來,「將軍別太過操勞,要注意身子啊。」
常勝擺擺手,不在意的樣子,「軍務繁忙些,無事。」
第二日,常勝帶著人去了前沿哨營,親自去核實南蠻擾民的事。
杜鶯時以為不會再有人送水,但那
兩桶水還是如約而至,而且送水的人還被她的隨從抓住了。
隨從把人押到杜鶯時面前,「教頭,就是他每日送的水。」
杜鶯時打量那人,營里成千上萬的士兵,她並非每一個都認得,這是張陌生的面孔,她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
「你為何要給我送水?」
士兵有些慌張,臉紅目光躲閃,「因為杜教頭水,水不夠用。」
「你如何知道我水不夠用?」杜鶯時走近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偷窺我?」
「沒有沒有,」士兵慌忙擺手,「我沒有,我是……」
「是什麼?」杜鶯時板著臉,「若不說實話,我現下就把你的齷齪心思公佈於眾!」
「不是我,是……」
「是誰?誰讓你送的?」杜鶯時眯著眼威脅他,「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在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士兵終於招了,「是常將軍讓我送的。」
杜鶯時的心瞬間蹦到嗓子眼,又輕飄飄的落了回去,自己都沒注意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就知道是他。
「每日都讓你送?」
「沒有,平日都是常將軍親自挑了水送來,今日常將軍離營,這差事才落到我頭上。」
「行了,往後不要再送了。」
士兵道,「將軍的命令,小的不能不從。」
杜鶯時不置可否,擺擺手讓他走了。
兩隨從見沒什麼事,也打算出去,被杜鶯時叫住,「你倆早知道是常將軍送的水,所以我躲在暗處時,是你倆通風
報信,讓我抓不到人。」
兩隨從抿著嘴,嘻嘻笑著,沒有否認。
「你們到底是我的人,還是常將軍的人?」
「屬下當然是教頭的人,」隨從答,「但現下全營的將士都在為常將軍的婚事獻一份綿薄之力,我們也是積極響應……」
杜鶯時明白了,那條常勝心悅她的小道消息八成是常將軍自己傳出來的,所以全營將士才會積極響應,積極配合,連她身邊的人都收買了。
常勝一走十來天,杜鶯時漸漸覺得日子過得有些無聊了,她往主帥營房前溜達的次數也漸漸多了,碰到常勝的副將,便閑聊兩句。
「符副將,南蠻那頭的情況怎麼樣了?」
符副將搖搖頭,一臉凝重,「只怕要打仗了。」
杜鶯時吃了一驚,「這麼嚴重……」
「前沿哨營已經出過兩次兵了,每次都是常將軍親自帶隊,把南蠻子趕回深山裡,估計南蠻那頭只是試探,不久就要大舉進攻了。」
杜鶯時聽了這話,憂心忡忡,「前沿哨營的兵力不足,為何不從駐營調派兵馬?」
「真要打起來,自然是要從駐營調兵的。」
說來說去也沒扯到常勝身上,杜鶯時心裡焦急,顧不得什麼面子,直接問道,「常將軍何時回來?」
符副將眼裡閃過一絲狹弄的笑意,只是杜鶯時心慌意亂,沒有察覺。
「杜教頭找常將軍有事?」符副將道,「要不要我飛書一封送與常將軍?」
「不必,」杜鶯
時臉有些燙,「我就隨口問一聲,沒旁的事。」
杜鶯時回到營房后,有些心神不定,夜裡洗了澡躺下,半天睡不著,聽到隨從在門外嘀嘀咕咕,她心裡生了疑,鞋都沒穿,踮著腳走到門邊偷聽。
「真是慘,那麼大一傷口,只怕活不成了。」
「噓,小聲點,還好常將軍回來得晚,教頭都歇下了……」
杜鶯時猛的推開門,「常將軍回來了?」
「常將軍他……」
杜鶯時話都沒聽完,撒腿就跑,一氣兒跑到主帥營房,見裡頭燈火通明,有人端了一盆血水潑出來,差點沒濺到杜鶯時腳上。
「杜教頭怎麼來了?」
杜鶯時二話不說就往闖,有人攔住她,「杜教頭,別進去,裡頭血腥味太重,沒的熏了你……」
「讓我進去,」杜鶯時發了狠,一腳把人踹開,又往裡沖,「常勝,常勝……」
身後有人將她攔腰抱住,「別進去,我……」
杜鶯時二話不說,回手就是一拳,打在那人臉上,突然回過神來,呆住了。
身後那人鬆了手,揉著臉頰轉到她前面,「怎麼,以為裡頭躺著的是我?」
杜鶯時羞惱成怒,一跺腳,轉身衝出去。
一直跑到河邊,常勝才把人抓住,「鶯時,別跑了,我連夜趕回來,沒有力氣了。」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帶著把杜鶯時也拽下來。
杜鶯時坐下倒安靜了,半晌沒說話,也沒掙開常勝的手。
「過幾日,我又要走,邊境上
要開仗了,你……」
「還記得你欠我一個要求么?那回咱們在虎嘯山莊……」
「我一直沒忘。」
「現下我想提要求了。」
「你說。」
杜鶯時看著他,一字一句,「活著回來。」
常勝喉頭上下滑動著,眼裡起了一些水霧,「好。」
杜鶯時低頭看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聽到常勝又說,「如果我活著回來,能不能也提個要求?」
「什麼?」
「嫁給我。」
杜鶯時抬頭,與常勝對視,男人的眼底有化不開的深情。
或許他曾年輕不懂事,說話不過腦又死要面子,面對突如其來的愛情慌亂無措。可如今,他穩重成熟有擔當的樣子,還真讓人著迷。
杜鶯時慎重的點了下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