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番外篇·尉辛爹媽⑤(新文一上線,關注我)
話是這麼說沒錯的,但是福臻的身體貼上傅暮終背的時候,他顫了顫,站起來,福臻的呼吸就噴洒在他耳畔。
他像是發燒似的,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
傅暮終說,「癢。」
「什麼癢?」福臻含著顫顫巍巍的聲音問他。
傅暮終被他這樣撩得渾身上下就有一把火蹭的一下點燃了,「老子說你呼吸在我耳邊很癢!」
福臻笑,笑得花枝亂顫。傅暮終覺得這個詞可能不適合用於男人身上,但是福臻這會兒顯然就是這麼個花枝亂顫的狀態。
他將他放進浴缸,原型的浴缸放慢水,福臻一進去,水就溢出來不少,他躺在浴缸里喘氣,他說,「這狗日的玩意兒有法子解嗎?」
傅暮終在一邊看著他,「要麼,我給你找一個姑娘?」
福臻拍打著水花,一聽姑娘,樂了,「來呀來呀!」
說完就開始脫褲子,他先前還是穿著衣服泡在水裡,一邊脫一邊說,「我剛才在吧台邊上那個小姑娘挺不錯的,你幫我去看看……」
傅暮終沒說話,坐在浴缸邊緣眯著眼看他。
那眸光,深得像是冰潭。
福臻看了眼他,「怎麼了?」
「你喜歡女人?」
「你這不是廢話嗎?有逼不操,天理難容。」
得,還是那個福臻。
傅暮終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眉心,「你自己探探上去找吧,我不負責找人幫你泄火。」
「別啊,傅暮終……我喊你傅哥了行不行?」
福臻從水裡抬起手來,抓住傅暮終的衣服,「我難受……」
我難受三個字,讓傅暮終喉嚨一緊。
他伸手,捏住了福臻的下巴,水珠從他臉上滾落,白皙俊朗的臉上蒙著一層淡粉色,濕氣的眼,飽滿的唇,唇上還有水滴。模樣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勾人。
他就這麼脫了衣服坐在浴缸里,被他輕輕用手一抬,臉就被抬了起來。傅暮終聲音都啞了,「你找我,我只能親自幫你泄火。」
福臻哼哼著笑,「老三,你這會別跟我耍嘴皮子,小爺我的小小福難受,你快幫我找姑娘……」
傅暮終伸下手去,輕輕颳了一下。
這一下真是不得了,福臻整個人刺激得腎上腺素飆升,汗毛刷的一下放開又立刻收縮了,他沒忍住直接大叫了一聲,「我靠!」
我靠後面還帶著卷音。
福臻腿都軟了,紅著眼尾微微上挑,他在嘴巴里嘶嘶地倒抽涼氣,「你……輕點啊,服務這麼到位,回頭我給你小費……」
小費。
傅暮終冷笑,蹭一下站起來往外走,那步伐再快幾步都能起飛了,福臻說,「你去哪啊……我剛爽上呢……都是兄弟你擼擼我我擼擼你,不介意的話比比大小也行啊……」
傅暮終回頭,那表情冷得像是冰霜,聲音都帶著殺氣,「滾!」
說完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福臻泡在水裡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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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暮終踹著門從房間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走廊里有人擦肩而過。
他被撞得晃了晃,那是個穿著衛衣戴著帽子的人,身子挺瘦的,個子高高的,傅暮終望了眼那人口罩外面的一對眼睛,總覺得像在哪裡見過。
不過眼下他被福臻的事情煩的一時半會兒沒處發火,就沒把這件事情當回事,出去外面找了一圈尉嬴等人,最後在露天電影廣場那裡找到了他們。
尉嬴還是那副佛系淡漠的表情,自從辛妲出事後他臉上就沒別的表情了,看見傅暮終來,淡淡的說,「位置給你,我回去了。」
「你怎麼了?」傅暮終拍了拍尉嬴的肩膀,尉嬴說,「不想看。」
傅暮終抬頭,放的又是爛俗的愛情橋段。尉嬴估計已經對愛情什麼的不抱有期待了,所以看這種東西也沒有波瀾起伏,他說,「那你先去睡吧,晚上扎金花喊你。」
「行。」
尉嬴穿著人字拖一路盪著盪著盪走了,回到房間里他躺下,又掏出手機。
點開和辛妲的對話框。
【辛妲,我們出去看電影了。】
【電影橋段很老套,又很狗血,原本我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自從我把那裡面的女主角帶入成了你之後,我就根本看不下去。】
【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瘋掉了。】
【辛妲,你還好嗎?微信你是不會上了吧,可我總覺得,你還在我身邊……】
【我不知道你那天存了你死我活的念頭,我原本是想著等你臣服我,我就……我就把什麼都給你,我們重新再來過。】
【可是我忘了,我要的是愛,不是贏。】
尉嬴一邊打著字,一邊淚眼朦朧。
他的感情無處可走,怎麼辦,辛妲,這些無處安放的情緒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埋葬?
我如果能隨著你一起入土,那該多好?
尉嬴覺得,沒準自己有一天真的就默默安排好了事後的一切,然後隨著辛妲從電視塔跳下去。
可是尉辛不能失去父親。他無數次想放棄的時候,都想著尉辛那張臉。辛妲走了,尉辛就是他唯一的慰藉,那是他和她一起的兒子,他不能丟下他不管。
信息發送,照例如同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世界的另一端,一隻手機被擺放在桌上,時不時發出一聲震動。
有一隻細長的手將它接過來,隨後點開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戳的人眼生疼,有人冷笑了一聲,沒說話,將手機又關上,甩回桌子上。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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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假期持續了一個禮拜就回去了,衛闕和藍懿敏感地發現大家情緒都不大對。
傅暮終和福臻不知道為啥關係很僵持,以前他倆就經常湊一塊打鬧,現在距離涇渭分明,連座位都不坐一塊了。
尉嬴也不大對,這幾天總覺得他眉眼裡有很多陰鬱,比起以前還要嚴重。
黎憫更加不對,估計是老婆要出獄了,整個人都很反常。
藍懿和衛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人搖搖頭,各自嘆了口氣。
大家都有了自己單獨的心事,這小團體也不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說了。
落地的時候,幾個人很快告別,各自回家,傅暮終說晚上要去接一個人,還是等在機場里,藍懿開玩笑,「是不是姑娘?」
傅暮終沒否認。
福臻還是傻呵呵地笑著,笑著笑著就覺得人有點不舒服。
不知道為啥。
傅暮終要接姑娘。
哦,接姑娘挺好的啊,反正他不是單身么。
福臻不知道自己是不爽在哪裡,想想又想不明白,想上去和傅暮終說話,可惜了人家眼神冷得像是冰,他剛想說話,偏偏話題開啟便啞了聲音。
算了,他的感情事兒,自己也管不了多少。
福臻打車走了,剩下幾個人也陸續打車離開,最後一個尉嬴拍拍傅暮終的肩膀,「我也走了。」
「走吧。」傅暮終說,「路上小心。」
他看著挺低落的,尉嬴說,「有啥想不開的跟我說說。」上回他也不是大清早的心情難受找他喝酒么?
傅暮終露出一個笑,那個笑尤其心酸,他說,「尉嬴,唯獨這事兒,你幫不了我。」
他一般都喊他尉狗,這回連名帶姓一塊上了,估計也不是什麼小事情。
「說不準呢。」尉嬴掏了根煙,也給他一根,「兄弟怎麼做的,你跟我說說,也許能想到辦法。」
「如果說我不想做兄弟呢?」
傅暮終抬頭,看著尉嬴,無意識喃喃,「我不想跟一個人做兄弟呢?」
尉嬴點完火之後動作就頓在那裡,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開始他沒明白過來傅暮終這話是什麼意思,「誰惹你了?大家雖然不靠譜,但是交朋友都挺真誠的。你是想斷交還是……」
嘶,不對,不對!他這個表情……
尉嬴多人精啊,一下子想到了。
他拿著煙的手真的在微微抖,男人清了清嗓子,才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福……福臻?」
傅暮終沒說話承認。
也沒否認。
尉嬴丟了煙,直接把傅暮終懟到牆上,那眼睛都是紅的,「你瘋了?有什麼想不明白?」
傅暮終被他這個動作直接頂到了牆邊上,兩個男人對視,尉嬴看見傅暮終那雙不像以往意氣風發的眼睛,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聲音在發抖,「傅老三,你……想明白了嗎?」
傅暮終笑笑,「也許只是一時半會鬼迷心竅呢,我回家想幾天就好了,正好現在接個姑娘。」
「行。」
尉嬴沒說話,放開他,替他正好胸前的衣服,壓低了聲音,「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別一個人悶著。傅暮終,你他娘的……」
他沒說出後面一句話,只是拿拳頭頂了頂傅暮終的胸口,隨後道,「我走了。」
傅暮終說,「再見。」
尉嬴走出機場,攔了輛車,報了地址就回家,他按下車窗,一路上狂風灌入車廂內部,他迎風眯起眼睛,像是察覺不到冷一般。
愛情這種東西,來的總是那麼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就像尉嬴以前認為自己不會喜歡辛妲,他只是暫時性的對她那張臉感興趣,可事實上呢。
辛妲走了,他痛得要死掉了。
到了家,尉嬴拿著行李下車,一開門尉辛就跑上來,沖著他笑,「爸爸!歡迎回來!」
「喲,謝謝啊小兔崽子。」尉嬴摸了摸尉辛的臉,孩子越長大了,眉眼之間居然也和辛妲有些相似。
他雀躍地說之前蕭叔叔來看了一趟自己,尉嬴聽說是蕭瀟,整張臉都拉了下來,「以後不許一個人見他。」
「好吧。」尉辛撇撇嘴,「前幾年蕭叔叔也常來看我,他不是什麼壞人。」
在他眼裡就是壞人!
尉辛又道,「蕭叔叔的眼睛治好啦!」
尉嬴抱著他去沙發上看電視,尉辛在一邊嘰嘰喳喳地叫,「我問他是怎麼好的,他說一個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把眼睛移給他了。」
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辛妲這個兩個字就直接跳進了尉嬴的腦海里,男人的臉色直接就變了,一下子按住尉辛的肩膀,「他……有說是誰嗎?」
「我問了,但他沒說。」
尉辛看了眼自己父親的臉色,發現他表情不是很好,趕緊把全部事情都告訴他,「但是……但是他看著我的臉哭了,我就沒好意思問下去。」
尉嬴無聲的沉默,這一刻,男人眼眶微紅,竟心如刀割。
辛妲的眼睛,是不是在蕭瀟身上?
他當初為了辛妲從懸崖跳下去,不顧粉身碎骨的下場也要保全她的名譽,於是換來的代價便是一隻眼睛,辛妲那麼一個要強的人,若是知道蕭瀟為了她失去了一半的光明,肯定會想盡辦法彌補。
如今,最好的辦法來了。
她將自己的眼睛給了蕭瀟。
他心愛的女人,把痛苦,把餘生,把漫長的時間留給他,卻把光明和新生給了蕭瀟。
尉嬴喉間哽咽,隨後胡亂地對尉辛說,「爸爸去房間休息一下,頭疼。」
小男生站在他身後一臉擔憂,「那你今晚早點休息,快去吧。」
尉嬴在埋進房間的那一刻,眼淚沒忍住,情緒徹底崩潰,他靠著門滑下去,癱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把頭埋入掌心,隨後,像是一隻困獸,發出嘶啞的哭聲。
辛妲,辛妲,你怎麼這麼狠。
她將她的東西送給了蕭瀟,蕭瀟現在用著辛妲的眼睛看著這片世界,那他呢?她給他的是什麼?
尉嬴望向窗外,他忍不住,顫抖著手拿出手機,給辛妲發了一條消息。
尉嬴在辛妲生前,從來沒有真心實意地說過一次我愛你。
那時的他逢場作戲,愛情這種東西,從來不屑一顧。
後來辛妲走了,他萬箭穿心,那一刻才知原來愛沒有從嘴巴說出來,卻在心裡扎了根。於是某天連根拔起的時候,他才驚覺,有這麼疼。
尉嬴給辛妲發送了無數遍我愛你,卻再也沒有傳達到那個女人心裡。
深夜裡,有人看著手機屏幕,靠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她笑,「誰和他說的我把眼睛給你了?」
蕭瀟聳聳肩,將下巴放在辛妲的肩頭,「不是挺好嗎,讓他痛苦一輩子吧。」尉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尉辛還在他身邊呼呼大睡,小男生胖嘟嘟的臉看著十分可愛,尉嬴沒有吵醒他,弓著腰輕聲從床上爬起來,隨後跑去窗戶邊,翻著窗坐在窗台上,兩腿放空在高樓上蕩來蕩去,然後拿出手機給傅暮終打了個電話。
他說,「出來談談。」
「我不。」傅暮終說,「我想出國去了。」
尉嬴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出國幹什麼?」
傅暮終沒說話。
尉嬴一下子明白了,他這是想逃避呢。
「你跟福臻坦白了?」
「對。」那邊傅暮終對尉嬴說,「得了,現在兄弟也做不成了,這個年過得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尉嬴跟著傅暮終重複了一遍,隨後道。「怎麼辦啊,尉狗,我現在也好難受。」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挺慘的……」尉嬴忽然間覺得傅暮終跟自己同病相憐,都是愛而不得。
「我不管了,我過幾天訂機票去了。」
傅暮終拿著手機擦了擦眼睛,「靠,老子還缺他一個嗎!就算老子以後喜歡男人,那也有大把的小鮮肉!」
尉嬴毛孔收了收,「你別,別看上我啊,我可先說好,我比鋼鐵還直,不可能彎了。老子就是斷了,也不會彎了。」
「滾蛋!」傅暮終嚎了一嗓子,「我沒那興趣啃你這塊又老又硬的窩邊草!」
尉嬴急了,「那你他媽,福臻就是小鮮肉了啊?他就比我倆小一歲!」
「他長得好看!」
「放屁,那我不好看嗎!」
「那你撅屁股給我艹嗎?」
「我他媽……拿刀捅死你……」尉嬴給他氣得一個哆嗦差點從24樓摔下去,他翻窗進來走去客廳,隨後從冰箱里拿了一聽可樂,「你想好去幹嘛了嗎?為什麼非得逃到國外去呢?」
「我也覺得我就是一時半會衝動了,所以我這麼想,出去冷靜冷靜,等好了再回來,正好不用見福臻,也省得尷尬。」
傅暮終嘆了口氣,「我爹媽喊我順路去國外進修酒店管理呢。」
「得了,爹媽的話才是重點,看來是看不下去你這麼放縱了。」尉嬴笑了,「去吧,有事兒記得跟我說,我幫你把關。」
「你自從沒了老婆,整個人心態跟佛系似的啊。」傅暮終開始不怕死地在他傷口上撒鹽,「不愧是看透紅塵世俗的人。」
「娘搓比。」尉嬴捂著胸口罵了句髒話,傅暮終這句玩笑話差點讓他眼淚都出來了,一個大男人居然兩次三番為了辛妲的事情掉眼淚,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
兩個人又瞎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傅暮終這個狀態起碼還是正常的,還能插科打諢,不像之前在機場里那會,跟丟了魂似的。現在這樣尉嬴還挺放心,應該不止於為了福臻做出什麼大事。
傅暮終好歹也這麼大了,成年人了,不可能再衝動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給自己拌了份沙拉就坐下來吃,放完寒假尉辛就該開學讀小學一年級下半學期了,他要好好想想送他去哪家高級補習班提前補課一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學習要從娃娃抓起。尉辛這兔崽子一看就繼承了他的高智商,隨隨便便讀個書,都肯定是當大班長的料子。
想了一會新年之後要乾的事情,尉嬴整個人又恍惚下來,他不停地關心周圍人,不停地思考以後,卻在所有事情都結束的那一刻,整個人恍然失措。
大腦一片茫然,像是所有的思維意識在這一刻暫停,然後無限倍放大延伸——尉嬴心想,他一開始不斷地做別的事情來麻木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辛妲沒了。
一旦提及有關辛妲的字眼,尉嬴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明明是個大男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尉嬴一想到辛妲,就痛苦。
從一開始的撕心裂肺,到了後來變成了像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癌,那些悲傷的痛苦如同病毒,他一休息,一放鬆,就朝他襲來。
毫無防備,措手不及。
他想忘記的,可他又不想忘記。
他想重來的,可這世界上,從來沒有重來。
尉嬴整個人就這麼發獃坐在客廳里許久,那個時候連帶著時間的流逝都是悄無聲息的,漫長而又難熬,直到尉辛睡醒,揉著眼睛走出來,看見自己爸爸一臉呆愣地坐在客廳中央,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爸爸,你怎麼了?」
尉嬴猛地回神,上前摸了摸尉辛的臉,「沒事……我……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你是在想我媽咪嗎?」
小孩子總是那麼單純,卻一語中的。
尉嬴的臉色白了白,男人眼眶微紅,卻沒有欺騙自己的兒子,「是的。」
「那麼,那天那個阿姨又是怎麼回事呢?」
尉辛的眸光很真摯,不帶一絲雜質,「你要是還喜歡我媽咪,為什麼要帶那個阿姨回家呢?」
可是他說出來的話,雖稚嫩,卻沉重,沉重到尉嬴這個成年人,竟然無法回答。
沉默了好久,尉嬴才啞著嗓子,盯著尉辛的臉說,「大概那個時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竅吧。」
「是嗎?」尉辛笑了笑,「那你就是還喜歡我媽咪了!那就去和她說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課本里是這麼寫的。就算媽咪還是和別人在一起,起碼原諒你了,你也會安心一些。」
尉嬴沒說話,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尉辛是個小孩子,所以看問題也是小孩子的視角,可是殊不知,小孩子的視角才是最純粹直接的,沒有任何的曲折和別有用心,就是這麼簡單——可這些東西,他這個大人,都未曾想過。
尉嬴搖搖頭,「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你媽咪現在嫁給別人,我也不好再去打擾他。」
尉辛眨眨眼睛,「意思是,哪怕媽咪不會原諒你,你也就這麼算了嗎?」
「只能算了。」尉嬴看著他,透過他的臉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他喃喃著,「你知道嗎,你還小,看見什麼就握住什麼,不要什麼就丟掉什麼,難過就哭,開心就笑。可是當你長大了,有些時候根本不是這樣,大人的思維方式太複雜,總是帶著事與願違和不肯認輸,你越是不想要什麼,就越是不肯放開什麼。越是愛什麼,就越是傷害什麼。」
尉辛似懂非懂,可是尉嬴卻紅了眼睛,「所以上帝給了我們這群貪婪而又不知滿足的大人一個懲罰,這個懲罰就是遺憾。」
唯有遺憾,唯有不成全,唯有生離死別,是最刻骨銘心的。
在你放開手失去的那段歲月里,有些東西,就會在以後哪怕你傾盡手上所有的權利和金錢,都換不回來一個瞬間。
尉辛抽搐一張餐巾紙,遞給尉嬴,「爸爸,別哭,媽咪肯定很愛過你,也不會想看見你哭。」
尉嬴的眼淚沒忍住,在自己兒子面前竟然就這麼掉下來,「是啊。」
她當初很愛很愛自己的,是他自己親手毀掉了一切。
如果能重來,他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她作為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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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的時候,尉嬴帶著自己的兒子去各個好兄弟家裡逛了一圈,尤其是打探了一下福臻最近的消息。
傅暮終在前一天已經出國了,出國的時候悄無聲息,後來微信都聯繫不上。
有的人挺擔心的,但是尉嬴沒擔心。
傅暮終遲早會笑著回來,繼續和他們這幫好兄弟開各種不正經的玩笑,他只不過是暫時找不回自己,給他一段時間冷靜,他還是以前那個玩世不恭的傅暮終。
尉辛在福臻家裡,福臻的爹媽由於自己兒子沒結婚抱不到孫子,看見尉嬴的兒子就特別喜歡,送了兩個大紅包,又把家裡的玉鐲子金項鏈,使勁往他身上戴,嚇得尉辛都說,「大媽媽,這個東西太貴重了,不能要!」
「哎呀,大媽媽給你的就收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福臻的母親實在是疼愛尉辛,看他小臉又白又漂亮,止不住地誇,還順帶損了福臻,「你看看人家尉嬴生出來的小孩兒,跟青蔥似的!又白又嫩!你看看你自己!老婆在哪都還沒個下文吧!」
福臻坐在沙發上抽煙,他老媽看見了過去就一個大手子拍下來,福臻跳起來大叫,「我靠我靠燙到襠了!媽,你不至於這麼狠吧!不就沒給你孫子抱嗎!」
「多大人了還不結婚成家,你這襠有沒有一個樣!」他老媽也是個豪放派作風的,又抱起尉辛狠狠親了一口,「你看看人家的小孩兒,多水靈!」
「哎呀煩死了。」福臻不耐煩地踹了一腳茶几,「尉嬴你再生一個給我媽抱吧,反正她這麼喜歡你兒子,回頭也省得她天天要我帶兒媳婦。」
「你怎麼說話呢!」
福臻的媽媽柳眉倒豎,「我還不是著急啊!你都多大了!你看人家尉嬴的兒子都上小學了!」
福臻不服輸地說,「那尉嬴是早戀啊!他21歲就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你有本事沒見你搞一個回來啊!」福臻的媽媽和他抬杠,「你搞一個回來,我一樣養大!」
福臻不吱聲兒了。
福臻的媽媽摸著尉辛的臉,「對了,你最近長身體,老福啊,樓上那盒核桃你拿下來吧。大媽媽和你說,那都是野生核桃。給你補腦,補身體。剛開學了,好好讀書啊。」
「好!」尉辛一口一個謝謝大媽媽,哄得福臻老媽眉開眼笑,一扭臉對著自己兒子,又把臉拉下來,那個恨鐵不成鋼。
還是尉嬴的兒子好!
福臻的媽媽在樓下坐了一會,尉嬴讓自己兒子陪著她聊會天,就叫了福臻出來,兄弟兩個人在他們家花園裡一邊抽煙一邊聊自己的事情。
談了一會,福臻才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聲,「傅暮終最近怎麼沒聲音了?」
「他?」
尉嬴看了眼福臻,繼續道,「不知道。」
「我不信。」福臻說,「你和他關係最好。就你那個失戀了第一反應就是找他喝酒的份兒,肯定說過什麼悄悄話。」
「喲?」尉嬴笑了,「這是吃醋了啊?」
「吃什麼醋。」福臻嘖了一聲,白俊的臉上掩蓋不住的急促,隨後又立刻說道,「他去哪了?」
「去紐西蘭了。」
尉嬴將煙丟進一邊的垃圾桶里,福臻在他背後問,「去紐西蘭幹嘛?」
「紐西蘭空氣好。」尉嬴沖他笑,「他去放鬆心情,順路進修酒店管理。」
「得了吧,他那騷浪的性格還進修……再過幾年尉辛學的都超過他了。」福臻在一邊自顧自喃喃,「怎麼突然一言不發就走了?」
「失戀了唄。」尉嬴吐露了一句,「然後就,出國,散心,順帶學習。正好發憤圖強。」
「失……」福臻愣住了,還結巴了,「他,他,他跟哪個姑娘好上了啊?」
尉嬴沒說話,福臻急了,「哪個啊?網紅?還是小明星?」
「你眼裡傅暮終就這個品味么?」尉嬴失笑,「別問了,他有他自己的事兒,你要是擔心他,就飛過去找他。」
「誰……誰擔心了。」
福臻踹了一腳垃圾桶。「不說了,最近因為他的事情我煩著呢。」
「反正以後他不會煩你了,你也別自作多情了。」尉嬴說話快准狠,福臻被他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愣了好久,才道,「哦。」
尉嬴沒說話,笑著搖了搖頭,他又在福臻家裡待了一會就走了,臨走的時候福臻的媽媽抱著尉辛不肯撒手,「過幾天帶小辛辛來我們家住會。」
「開學了呢,暑假再來吧。」尉嬴牽著尉辛的手,尉辛回頭和她說再見,「大媽媽再見。」
「再見!」
福臻的媽媽站在門口跟望夫石似的揮著手絹,回頭看著自己兒子,剛要張嘴,福臻就說,「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說我不結婚不生小孩兒啥的,我是真的不想生,你要閑著你和我爹再去造一個,我肯定把他當自己兒子養。」
「少來,那我們生的喊你爹還是喊你哥?」福臻的媽媽罵了一句,「我就是看你天天單著難受,你要是厲害,帶個男人回來我都算求的!」
福臻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老媽,「你……你能接受同性戀啊?」
「同性戀怎麼了,吃你家飯了?誰家孩子不是寶貝了?」福臻老媽怒了,「還不趕緊去給我找姑娘,沒有姑娘就男人!老娘多個兒子伺候,還比別人美呢!」
「……」得,他老媽思想估計能排全國前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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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嬴回去的時候順路帶著尉辛去了一趟文具城,然後帶他買了很多新的文具,尉辛說要用自己的壓歲錢買,尉嬴沒攔著,看他買了東西美滋滋地抱在手裡往車子走,尉嬴說,「多的錢我替你存起來。」
「我不信,我自己存。」尉辛像個小大人一樣說道,「我們班同學說,大人說的那種『壓歲錢幫你存起來』都是騙人的,早就自己偷偷花了,所以你要給我開個賬戶,我自己存錢。」
尉嬴拉著車門,不知道該是氣還是笑,後來還是笑了,「誰教你的這一套套?我還能坑你那點錢?」
「錢雖小,但事大。我要藏零花錢!」尉辛跳上車子,很熟練地使喚尉嬴開車,「然後存錢去國外看媽咪。」
他印象里,還是記得辛妲住在國外,雖然時不時回國玩一趟,但是還是定居的國外。
於是小男孩想要自己存錢,以後買機票,自由地來回看自己的媽咪。
尉嬴聲音哽咽,「你……你要是想去看她,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去。」
原諒他沒法對自己的孩子說出口,你媽媽已經走了的事實。
尉辛還是固執地說,「我自己的媽媽,我自己存錢去看。」
「好。」尉嬴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再說下去他可能又要很慫地哭了。
當街哭,太跌份兒了,好歹他以前,那什麼,叱吒風雲,江城小霸王……現在為了一個女人,窩囊到這個份上,說出去,多……多丟人啊。
尉嬴擦了擦眼睛,「開車了,坐穩,安全帶。」
「系好了。」尉辛說,「走吧!回家!」
尉嬴發動車子,而這個時候,正好有個熟悉的身影從車前走過,手裡提著一袋兒童文化用品,看樣子是給自己的小孩兒買的。
但是那個背影實在是熟悉,熟悉到最近尉嬴的夢裡一度都是這抹細瘦的魂魄。
辛……辛妲?!
尉嬴覺得自己是看走眼了,可是實在是震驚,以至於一發動才踩了油門又一腳踩住剎車,尉辛整個人往前撲出去又被安全帶拉回來,他嚇了一跳,「爸爸,怎麼了?」
尉嬴解開安全帶,眼睛都是紅的,「你坐在這裡等我回,爸爸下去辦件事。」
說完抓汽車鑰匙直接拉開車門衝出去,可是那抹影子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里,人群來來往往和他擦肩,每一張臉都像是她的眉眼,尉嬴在一片不安和恐懼中深陷,他望著陌生的人潮,彷彿置身於時光洪流,一點點倒退。
那抹身影,他可以確定他不是看走眼!
尉嬴覺得心頭恐慌,是辛妲嗎?還是說,只是一個和辛妲相似的背影?
男人倉皇無措地站在街頭,任憑周遭變幻風起雲湧。
後來他失魂落魄回來的時候,尉辛有些奇怪,問他,「爸爸你這是怎麼啦?」
「沒事……」尉嬴發動車子的手都在發抖。
他忽然間在想,那天大暴雨的夜晚,他看見的,到底是不是辛妲的屍體?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苦心積慮來製造一場死亡的假象,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從此躲開他嗎?
尉嬴用力攥緊了方向盤,她若是為了逃離他,何必做得這麼絕!一點回頭路都不給他!
一路開得飛快到了家裡,尉辛跳下車門,拎著一袋子文具進了電梯,一路十夫長嬴走路還是心不在焉的,拚命思考那個背影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辛去小房間里玩耍了,尉嬴左思右想不得安寧,於是直接撥了個電話。
林風說,「尉少,啥事兒您說。」
「幫我查查辛妲的墳墓在哪裡。」
林風嚇了一跳,「老……老闆您這樣不好吧!人家都入土為安了……」
「入你媽媽的土!」尉嬴抓著手機狂吼,「快查!還有查葬禮當天的情況,辛妲的骨灰!包括她跳下去那天的屍體!」
「你這是……要,要作孽啊!」林風搖了搖頭,「我不行,我不能去打擾人家。」
「查不查?」
「不行,我良心不安。」
「五萬塊。」
「……我還是有點……」
「十萬塊。」
「……」
「加上一輛賓士G系。」
「我等下就查,您就瞧好了您嘞!」
林風乾脆利落掛了電話,尉嬴聽著電話忙音還沒回過神,靠,林風你特么良心就值這麼點錢嗎!
新年即將過去,那些歡樂喜慶的氣氛眨眼一瞬間就成為了昨天,宴席也漸漸散場,圍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打道回府,尉嬴身邊終於又安靜了下來。過年的歡騰氛圍被寒冷的冬季逐漸凝固掩蓋,那天他去上班,出門就打了個噴嚏。
「誰在想我?」
尉嬴揉了揉鼻子,一回到車裡的時候,又浮現起當初看見的那抹背影,他總覺得自己是魔怔了,或許的確就是個和辛妲長得像的,而自己卻走火入魔,非要把她認作辛妲。
他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後來甚至想到,辛妲這會兒要是還活著,不和自己在一起,那和誰呢?蕭瀟?
挺好的,和蕭瀟雙宿雙飛,恩恩愛愛,沒了他,她一定開心的不得了……
尉嬴想著想著又窩火了,一腳踩下油門去上班,剛進了公司,林風就蹦上來,一臉討好,「尉總……」
尉嬴和林風一起帶了這麼多年就沒見他這麼正式地喊他尉總過。
有時候林風膽子發育了還在背後偷偷學著黎憫他們喊他尉狗。
林風把文件遞上去,「尉總,辛妲的墳頭在哪我都查到了,您……是打算新年年初去上香嗎?」
尉嬴被他這通話說的兩眼發黑,「不準跟我說辛妲死了的字眼!」
林風有些委屈,「是您喊我查的……」
尉嬴抖著手把文件拿來了,死死盯著紙上那個地址,沒說話。
沉默好久,他才猛地鬆開他,啞著嗓子道,「這周末放假……你陪我去大同公墓一趟。」
林風也跟著沒聲音了,隔了有段時間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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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周末,林風開車去接了尉嬴,尉嬴難得罕見地穿了一身正式的黑,嚴謹肅穆,跟他平時不像。平時尉嬴都是一臉玩世不恭地笑,現在居然能這麼沉穩。
開了兩個小時的車開到大同公墓,尉嬴下車,黑色風衣被風吹得揚起了一角衣擺,他按著林風的指示來到墳墓邊上,就看見了一塊無字碑文。
「據……據說是……是辛妲的墓。」
林風咽了咽口水,「當初有人看見辛戚和辛商在這裡祭拜的。」
可是為什麼辛妲的墓,上面卻一個字都沒有?
是不是辛妲根本就,沒有死?
這個念頭越來越瘋狂地在他腦海里生長,尉嬴看向四周,找到些許祭奠品,可是男人盯著那塊墓碑好久,狠狠一腳踹向她的墳頭!
「尉少你……你……」
林風一下就被嚇得靈魂出竅,「我靠,你這是大不敬啊!別!」
他上前去拉尉嬴,尉嬴踹翻了墓碑,伸手就下去刨,可是除卻上面一層泥土,下面都是用水泥封住的,手指根本無法挖開這堅硬的封固。
「尉少!您這是想幹什麼啊!快別挖了!女神的墳啊這是……會遭報應的!」
林風急的大喊,還好四周沒有人來上墳,不然看見這個情況肯定要報警,誰受得了死者的墳墓被人這樣侮辱!
「老子不信!」尉嬴渾身是泥地起身,用力一腳踹在辛妲的墳頭,眼眶都是紅色,他聲音嘶啞,「老子不信辛妲死了!媽的,有報應就讓她儘管來找我!叫她半夜託夢給我,告訴我不得好死!」
什麼勞什子的死不死!辛妲沒死!辛妲就是沒死!死了為什麼墳墓上不寫她的名字,死了為什麼不讓他參加下葬現場!
辛妲,你想逃離他,你直說便是!你用盡一切手段哪怕騙過全自己死了,只為了讓他死心,你怎麼這麼狠!
「老子大不了不纏著你就是了!」
尉嬴到後來眼淚連著嘶吼聲一併出來了,「你嫌我煩,我滾出你的世界就是了!你為什麼要用死來報復我!你活得好好地不行嗎!非得用死嗎!」
尉嬴往後踉蹌兩步,最後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我滾就是了,辛妲,我滾的遠遠地,我再也不煩你了,你別走好不好?這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你一定還活著,你活著就好,可你給我個回答啊……你哪怕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絕望,那我不去糾纏你了行不行,你活過來好不好?」
「算我……算我求求你……」
男人的聲音到後來已經接近哽咽,他將臉埋入手掌心,發出無意義的低吼,像是受了重傷的困獸,得不到解救。
尉嬴哭了,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孩子,他用力抓住身下的泥土,原本光鮮亮麗的男人在此刻崩潰像一個瘋子,渾身塵土,眼神渾濁,他坐在辛妲的墳頭面前怔怔地看著被自己挖開來的墳墓,隨後又跌跌撞撞站起來。
林風一個大男人被尉嬴悲慟的哭聲都激得眼睛紅了,「老闆,女神也不會想見到咱了,咱別去打擾她了……」
尉嬴擦著眼淚,只回答一個字,「好。」
他又不停地給辛妲道歉,走到一邊蹲下,把那些原本他挖開來的泥土統統埋回去,一邊埋,一邊呢喃,「妲妲,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走了,你就託夢來罵我好了,你哪怕詛咒我也好……如果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尉嬴接下去的話說不下去了,泥土撲撲簌簌從他指縫間往下掉,他哆嗦著,「如果你還活著,你……你給我個迴音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不再糾纏你了……我只想知道,你還……還活著嗎?」
尉嬴將墓碑埋回去,隨後抱著那塊無字碑文,整個人哭到顫抖,那眼睛血紅,像是要溢出血來一般。
最後的最後,他跪在那邊重重對著墳墓磕了幾個響頭。
力道之大,額頭紅腫。
「辛妲,我這輩子對不起你,下輩子能還你的,我一定補償你。」
尉嬴的吻落在冰冷的墓碑之上,或許辛妲死掉的時候,身體也是這麼冷的,「對不起,我……我愛你。」
隨後男人毅然決然地起身,眼淚滑落,他說,「回去吧。」
林風眼眶都紅了,「尉少……」
「沒事,回去吧。」尉嬴抹了一把臉,「要是真的沒消息,以後每年都來這邊送花,知道嗎?」
「我知道。」林風低下頭去,隨後跟在尉嬴身後離開,寒冬臘月,涼風蕭瑟,那塊墓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層冰霜。
孤獨地立在那裡,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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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嬴這天夜裡破天荒找了一群好朋友喝酒,辛妲出事後他沒敢放縱自己,他就怕自己錯過一點什麼消息,永遠都保持著高度運轉的思維,害怕和辛妲錯身。
可是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不要了。
他哭著縮在沙發上,家裡聚滿了人,尉辛被福臻的媽媽接去住了,正好家裡沒有外人,幾個好兄弟都來了,他就一邊哭一邊對著酒瓶吹,到後來對著垃圾桶吐。
吐光了胃還在抽搐,吐出來的都是的膽汁和胃酸。
黎憫看不下去了,「你最近受什麼刺激了?」
原本辛妲出事之後尉嬴的狀態一直都很穩定,現在突然間崩潰了,讓人有些懷疑。
「我……我去看她的墓碑了。」
尉嬴抓住黎憫的袖子,「我受不了了,我再也裝不下去了,黎憫,你知道嗎?」
他用力戳了戳自己胸口,「我他媽每天這裡,煎熬得跟要死掉一樣!」
他還不如死了呢!他還不如直接跟著辛妲跳下去算了呢!
「唉……」藍懿在一邊看著尉嬴這樣,想到了當初陪著他飛去美國阻攔辛妲和別人在一起,當時尉嬴也是要死要活,那個時候,為什麼沒有察覺到自己很愛她呢。
如果察覺到了,起碼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他也不會把辛妲逼成這樣。
看來人都是犯賤的,唯有在失去什麼東西的時候才會徹底醒悟過來,原來我愛她。
福臻說,「別哭了,人都走了,你還能怎麼樣呢,你總得活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尉辛。」
尉嬴這段日子沒找死,或許全靠尉辛的存在。因為他是尉嬴和辛妲的血脈。
「我覺得她沒死。」
尉嬴哭累了就在一邊抱著一個抱枕,「我覺得辛妲沒死。」
「這是你的幻覺。」黎憫在一邊淡淡地說道,「就算沒死,在你心裡,最好也把她當成死了。」
他這句話可真狠,尉嬴擦著眼淚,「為什麼?」
「因為只有死了你才能死心。」黎憫轉過頭去看尉嬴,「她不死,你永遠只知道傷害她。所以我想辛妲想要的,就是讓你以為她死了。你既然這麼愛她,陪她把這場戲演完不行嗎?」
尉嬴愣住了,隨後眼眶更紅了,「我……」
他哽咽了好久,「我是不是做了特別多對不起辛妲的事情?」
「現在後悔是沒用的。」衛闕拍了拍尉嬴的肩膀,「看開點吧,辛妲不管活沒活著,都已經和你無關了,你別再去逼人家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尉嬴喃喃著,「可我不甘心,她若是沒死,我……」
「她要是沒死,現在肯定和蕭瀟過得舒舒服服。」黎憫這人最知道補刀,一刀下去鮮血淋漓,「你也犯不著再去纏她,就當她死了吧。」
尉嬴沒說話,嘴唇哆嗦著,只是不停地流淚。
「唉,算了,也別刺激他了。」藍懿在一邊說道,「看看尉老狗現在這個狀態,比當初的黎憫還可怕。」
黎憫眼珠轉過去看他,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當初怎麼了?」
「emmmm……」藍懿立馬閉嘴,「當我沒說,反正你老婆也快放出來了。」
尉嬴不說話了,就倒在沙發上不停地抽氣,像是哭得喘不過氣來一樣,後來他不哭了,不哭了就又開始狂喝酒。
幾個人攔不住他,也就隨他去了。
福臻翻著手機,忽然間就看到一則新消息,說是什麼當年風雲人物蕭家長子隱居江城,最近暴露行蹤,和一個側臉模糊的女人疑似新戀情?
福臻當場嗷了一聲,「我靠你們看看!這個背影是不是辛妲?是不是!」
尉嬴整個人跟重新活過來一樣,跳過去看福臻的手機,死死盯著屏幕上媒體偷拍的那抹模糊的側臉。
沉默好久,他說,「不是,不是辛妲。」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大家都用帶著點憐憫的眼神看著那個不停細聲說話的男人。
尉嬴自顧自出聲,自欺欺人,「不是的,肯定不是辛妲……」
不,不可能的,只是像而已,不可能是辛妲的,辛妲怎麼可能和別人好上呢,肯定不是真的……
尉嬴這幅樣子讓大家都愣住了,後來散場的時候,黎憫拍著他的肩膀說,「人是要往前看的。」
他停留在原地,苦苦抓著一些辛妲還愛他的證據,到底圖什麼呢?
那些過去的幸福,早就在辛妲跳下電視塔那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那天家裡人去樓空,尉嬴一個人盯著空蕩蕩的房間好久,一時之間什麼念頭都涌了上來。
辛妲沒死,辛妲和別人在一起,活得好好的,只是為了,逃出他的世界。
後來尉嬴哪怕傾盡了一切都換不回她一個回眸。
這幾天尉嬴做了一場夢,大夢數年,夢醒是辛妲和別人的婚禮。
三年時間恍若白駒過隙,尉嬴覺得自己猶在夢中。
回憶漸漸破碎,他從蝸居中抬頭,看見她光彩照人,身邊有深情男人陪伴,他一個人嬉笑怒罵,皆是他自己痴傻。
尉辛的個子已經很高了,站在尉嬴身側,像是一個小活寶,小學里有好多小姑娘追著要和他一起補課,小小年紀就有許多大人一樣的煩惱,頗為老成。
辛妲這幾年偷偷來見過他,但是沒讓尉嬴知道,不過也只是尉嬴裝作不知道。
她的確沒死,她也的確放手了辛家。
後來跟隨蕭家長子一起打拚做生意,她已經嫁作他人新妻,再也不是他心頭那抹血紅。
尉嬴覺得自己在這幾年裡迅速老去,而回憶里的辛妲還是那樣的清晰,近年來她唯有一次在媒體里被曝光,是半年前蕭家長子求婚被偷拍,然後她紅著眼睛答應人家的樣子。
蕭瀟把戒指帶在辛妲的手上,那一刻時光永恆,尉嬴被他們拋棄在了故事的外面,遊離晃蕩,卻始終只是個外人。
黎憫說尉嬴最近很可怕,蕭瑩瑩耍著花樣重新去引起他的興趣,然而尉嬴還是不冷不熱的,就像是對女人徹底失去了興趣。最後來的時候,他乾脆拉黑了蕭瑩瑩所有的聯繫方式,這個女人找上了黎憫,正巧那天尉嬴在黎憫家打遊戲,看見蕭瑩瑩,那臉直接拉了下來,乾脆利落吐出一個字,滾。
蕭瑩瑩嚇得花容失色淚眼朦朧,抱著尉嬴問他,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哪裡不夠好?
尉嬴說,抱歉,耽擱你這麼幾年,但我真不愛你。
蕭瑩瑩三步一回頭地走了,最近辛妲做了她的大嫂,她睜眼就是自己的情敵,日子過得很苦。
尉嬴刻意壓著自己去打探辛妲消息的衝動,但是最近蕭瀟的生意越做越好,財經界頻繁會有他的報道,尉嬴哪怕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見他的消息,有人說蕭瀟重新回來,還是能夠回到當年蕭家的巔峰,有人說因為蕭瀟身邊有一位賢內助鼎力幫忙,這位賢內助以前好像還是某個集團的女總裁。
女總裁?
尉嬴看見諸如此類的字眼的時候,總會覺得心臟揪得疼,連呼吸都跟著呼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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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一場慈善晚會讓哥幾個一起去,尉嬴好久沒出面了,也沒什麼理由拒絕,就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一趟紅地毯,現場直接捐了個一百萬造希望小學,惹得媒體蜂擁而上,話筒都快戳到尉嬴臉上來了,在那裡喊著,「尉總!您最近深沉許多,請問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尉總,您還是單身嗎?之前傳出您和著名女星辛妲的結婚的傳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沒有人知道辛妲死過一次,那次從電視塔跳下來之後,尉嬴他們刻意封鎖了消息,所以在不知情的眾人心裡,辛妲只是暫時的退出娛樂圈,息影隱退去了,壓根不知道這其中有那麼多……撕心裂肺的故事情節。
尉嬴面對媒體,以往不羈的性子已經收斂了很多,他淡淡地看著鏡頭,說話剪短,「近來一切安好。我單身。」
就這麼直接回答完了剛才的兩個問題。
眾人唏噓,江城太子爺尉嬴性子換了。
有人說這是男人成熟的經歷,卻沒人知道這成熟的代價,是一場感情的滅亡。
尉嬴下了紅毯就和幾個好朋友聚在一起隨便聊聊天,可是沒想到就是這麼隨便一個抬頭,他就看見那個身影沖著自己方向走來。
清冷孤傲,遺世獨立。
是辛妲。
她再也沒了畏畏縮縮的擔憂和害怕,毫無畏懼地陪著蕭瀟走在鏡頭面前,哪怕自己曾經一度假死,這個時候,她終於有勇氣走出來,站在混血男人的身側,笑容清淺。
所有人嘩然,是辛妲!
消失了好幾年的辛妲!
原來真的是她和蕭瀟結婚了!
尉嬴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辛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隨後,她抬頭,不經意間掠過他的臉,視線相錯那一瞬間,所有的時間在這一刻停格,然後猛地被按下倒退鍵,周圍一切以一種光年逃逸的速度迅速回撥,一眼萬年,重新回到他們初始的那一刻。
尉嬴猝然夢醒,站在她面前,眼眶微紅。
他曾想起一段話,假若他日重逢,事隔經年,我將以何賀你?以沉默,以眼淚。
這段故事來源於一對同年同月同日的情侶,充滿藝術細胞的兩位鬼才,孤高而又驕傲,他們相戀,行這世間大不諱,卻在最終選擇分手。
分手多年後,女方嘗試了一次挑戰,2010年5月31日的紐城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她已經在這裡靜坐了兩個半月,在這716小時中,她巋然不動,像雕塑一般接受了1500個陌生人與之對視的挑戰。眾多名人慕名而來,有些人甚至一接觸到她的目光不過十幾秒,便宣告崩潰,大哭起來。
唯有一個人的出現,讓雕塑般的她顫抖流淚了起來,那就是她曾經的愛人。隔著一張桌案,這對曾經一道出生入死的戀人伸出雙手,十指相扣,時隔22年,他依舊一個眼神,就能引起她的萬千荒洪。
尉嬴覺得,現在這一刻也是這樣。
時光以一種倒退的姿態從他身後舒展開來,水的波紋一般不斷蔓延擴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重新塑造了,辛妲的墳,辛妲的死,一點點倒退回最初的樣子。
隨後,被冰冷的現實瓦解。
尉嬴清醒,渾身冰涼。
原來有的愛被時間凝固在了記憶最深處,因為被冰封,所以外面的時間都帶不走他的一切,他將自己縮成一個圈,不停地循環往複曾經的一切,始終不肯醒來。
直到再見,尉嬴看見,辛妲臉上落下兩行淚。
她含著淚笑和他打招呼,聲音熟稔卻字眼生疏,致敬她曾經最愛的陌生人先生——「尉少好。」
短短三個字,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周圍人忙著採訪蕭瀟,辛妲這是鼓足勇氣和原來江城一幫老朋友打招呼,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地都選擇了遠離,又慢慢繞成了一個圈,不動聲色地背過身,把尉嬴和辛妲圍在了圈子裡。
尉嬴眼眶微紅,聲音哽咽,「辛妲,真的是你嗎?」
三年沒見,物是人非,他站在她對面,卻覺得隔在了她彼岸。
他一遍遍騙自己辛妲已經死了,蕭瀟身邊的女人不是她,可是真相就是這麼殘酷,他心尖上的人啊,真的已經嫁給別人了。
辛妲笑了,「是我。」
聲音顫抖。
這世界實在是太小,為何偏偏選在了今日要和她相遇,一點準備都沒有,他還沒牽著尉辛和她誇獎,也還沒帶著禮物迎她回家,如此措不及防的一切,讓他根本無法招架。
「近來還好嗎?」
——「尚且可算安好。」
除此之外,還有他話嗎?
尉嬴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上前,一把握住了辛妲纖細的手腕。
指腹和她手腕摩擦,觸及到了一片斑駁的疤。
這一刻,尉嬴心頭如遭刀割,劇痛在他身體深處蔓延,他手指開始發顫,手指下攥緊的疤如此深刻,附骨瘡痍,靈魂殘破。
辛妲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地說道,「安好就行。」
她語氣淡漠,尉嬴想不到當初她割腕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雲淡風輕,亦或是……那時早已嘗遍了鮮血淋漓的苦,所以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
男人嗓音嘶啞,「辛妲,你和蕭瀟……」
「我和他之後還有採訪,就先不和你敘舊了。」辛妲紅著眼睛笑了笑,那分明是愛的,卻偏偏選擇了離開。
她到底是對他大失所望,才心灰意冷,不再想要重蹈覆轍。
當天夜裡,慈善晚宴進行到荼蘼,蕭瀟和辛妲提前要走,尉嬴急得眼睛都紅了,「她要走了,要給人家當老婆了,我三年來才見到她,我不能就這麼放她走……」
黎憫的眼神冷漠得沒有一絲波瀾,「不是跟你說了別再去打擾她了嗎?」
尉嬴回眸,眸中帶著不顧一切的毀滅感,「我……最後一次……我真的不能忍受,你知道我這三年怎麼過來的嗎!我現在看見她站在那個男人旁邊,我恨不得拿把刀捅死他,大不了坐牢!」
「你冷靜點!」藍懿一把架住尉嬴的後背,「你還能幹什麼!你還想幹什麼!辛妲就算沒死,現在日子也過得很好!」
「我……」
尉嬴喃喃,像是自言自語,「那我呢?我過得好嗎?我一丁點都不好……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福臻和衛闕在一邊看了都不忍心,原本就演一輩子的戲下去吧,可是辛妲偏偏出現了,尉嬴連自己都瞞不下去了。
風平浪靜的假象下,是他一次次翻滾沸騰又遏制,卻在三年後看見辛妲這一刻,徹底衝破所有的理智防禦——
他想重來,他求一場原諒,想到快要走火入魔了。
「嘖!」
衛闕拽了拽脖子下面的領帶,「別逼逼了,過來出主意!」
一幫人統統聚在一起,如同時光倒流回他們當年幫黎憫出餿主意,讓他追去美國的那一刻。
「這樣,我和福臻去解決媒體,讓媒體不要偷拍到你們的消息,黎憫呢去幫忙鋪路,辛妲挺信任你的,所以你約她單獨出來,她肯定同意,藍懿去拖住蕭瀟,隨便怎麼拖,反正盡量拖住一點時間留給尉老狗和辛妲解決,這樣你看怎麼樣?」衛闕部署了計劃,隨後看了眼尉嬴。
尉嬴紅著眼睛點頭。
黎憫說,「最後再幫你一次。」
藍懿嘆了口氣,「唉,攤上你這種兄弟,我們這幫攪屎棍也很累啊。」
「這次要是不成功怎麼辦?」旁邊福臻插了句嘴。
「……」
尉嬴的臉色一下子黑下來了,衛闕懟了一下福臻,「你他娘的快省省吧,嘴巴開過光嗎?」
福臻閉嘴,幾個大男人聚在一起各自拍了拍肩膀,這兄弟也算是到位了,為了尉嬴他們一把年紀了還要去拆散人家一場婚姻,以後肯定得遭報應。
「尉老狗這把成不成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藍懿對著尉嬴道,「早點再把女神帶回來,再敢讓她傷心,爸爸讓你在江城混不下去啊!」
各就各位,開工!
******
那邊衛闕和福臻忽然間開始召集媒體說是要公布重大消息,於是所有的媒體一窩蜂湧去他們兩個人身邊,霎時間場地上的別人都變成了零零星星的落了單,趁這會尉嬴尾隨辛妲而出。半路上黎憫出現,說是要和辛妲聊會天敘敘舊,帶著她往外面大花園走。原本藍懿應該解決蕭瀟的,可是這個時候蕭瀟身邊居然沒攔著。
尉嬴急了,彈了個微信語音給藍懿,聽見那邊傳來,「我靠,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熱情嗎?別別別,我還沒脫褲子呢!」
「……」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的。這一幕當年也出現過……
藍懿又掉鏈子了,蕭瀟和辛妲跟著黎憫一起去了,他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明顯情況到了自己手裡的時候沒有被處理好,黎憫一臉冰山的氣場,嚇得尉嬴都不敢上前。
上,還是不上?
尉嬴縮在角落裡二十分鐘,黎憫這人平時性格就冰山,硬是和辛妲聊天聊了二十分鐘家常,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可是尉嬴這個慫了吧唧的老狗居然愣是沒出來,黎憫怒了!
老子撐到極限了!不幹了!
黎憫直接說了一句下次再聊我還有事,站起來大步就走了,辛妲和蕭瀟一頭霧水,顯然沒摸透他在想什麼,只能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我靠,辛妲和蕭瀟走了,那還了得!
尉嬴急了,這個時候什麼都不管了,直接沖這兩人的背影跟出花園大喊了一聲,「妲妲!」
這兩個字傳進辛妲的耳朵里,她背影一僵,隨後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看見尉嬴一臉匆忙,手忙腳亂,倉皇地立在不遠處,站直了背影看向她。
兩人幾乎是同時紅了眼眶,蕭瀟直接把辛妲擋在身後,皺起眉頭,「你想幹什麼?」
尉嬴上前,步步逼近,「辛妲,我想和你談談,我們再談談好不好?」
辛妲人都在哆嗦了,蕭瀟看得實在心疼,把她摟進自己懷裡,將她的頭按入自己胸膛,「沒什麼好談的。」
尉嬴一看蕭瀟保護她的動作,渾身上下的火都被點燃了!
「你放開她!」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你憑什麼碰她!」
「你又憑什麼和她談?!」
蕭瀟也低吼,「談什麼?談她怎麼跳樓嗎!我告訴你,要不是她跳樓當天有我在下面一層伸出手拉住她,她就是真的跳下去死了!你哪來的勇氣翻舊賬,一筆一劃都是你作下的孽!」
當年辛妲跳塔,他猜中了她的心思,準備了一具屍體,尉嬴在進入電視塔之前看到的那輛黑色商務車就是他的車子,他做了一切的準備,就怕辛妲自己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沒有蕭瀟,辛妲現在就真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身子顫抖,無助地看向辛妲,「辛妲,你看看我好嗎?我真的不知道你會跳樓,我給你認錯,你看看我,我們談談好嗎?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我還活著,我真的特別高興……」
他眼淚都出來了,到後來,在自己情敵面前丟盡了臉面,沖著辛妲啞著嗓子祈求,「辛妲,我對不起你,我認錯,我給你磕頭都行!辛妲,我這輩子被人縱容慣了,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所以對你那麼差,可是我現在悔悟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冷漠對我?啊?我把我什麼都給你,辛妲,你別放棄我好不好?我真的什麼都改!你說我什麼不對我就改什麼,我犯了錯,你可以懲罰我,可是你別這樣把我當陌生人啊……」
辛妲在蕭瀟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尉嬴看著這副場面,只覺得心都被人挖出來了。
他摯愛的女人,到頭來躲在別人的懷中,而他,一遍遍道歉,卻再也得不到原諒。
「辛妲,我真的很痛苦,你別不理我啊?我再也不會逼你了,是我的錯,你打我耳光都行,我這輩子就被你一個人打過耳光,妲妲,你隨便怎麼對我都沒關係。我哪怕在你眼裡再不是東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心痛,我心痛啊!你知道你當初假死的時候我有多絕望嗎?我真的快死掉了,妲妲,人活著就一切都可以重來,我們……我們……」
尉嬴泣不成聲,心臟劇痛,如同抽筋拔骨,五臟肺腑在這一刻被人在身體里扭曲逼出鮮血,他覺得自己一顆心在痙攣著,抽搐地疼。
「我們不可能重來。」
尉嬴所有的呼喚祈求都在這一刻啞聲。
辛妲擦著眼淚從蕭瀟懷中抬起頭來,對著尉嬴笑了笑,「你做錯了。但是我放過你了。」
過去那些痛徹肺腑的歲月,她都說著無聊就一把火燒光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破鏡重圓。
做錯了,就是錯過了。
辛妲跟著蕭瀟走的時候,尉嬴直愣愣地立在那裡。
初秋季節有些寒冷,他感覺秋風就吹進他整個胸膛,貫徹胸腔,轟鳴作響。
隨後他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一聲低吼,像是被逼到絕路的困獸。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七尺男兒,哽咽若孩童。
原來所有的愛情在辛妲的墳墓前已經都被埋葬了。
她選擇了往前走,再愛也不回頭。
是啊,大家都不是受虐狂,她受盡了侮辱,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守著家,被人潑髒水,被逼破產,吃盡了這些苦頭,現在憑什麼他說他悔悟了,她就必須回來?
她以前付出那麼多努力的時候,都填不滿一場圓滿的愛情,現在有人給她了,她為什麼回頭?就問一句,憑什麼?
蕭瀟那麼努力對她好,她也該放棄以前那些可笑的堅持了。
辛妲走了,尉嬴獃獃看著她的背影,眼淚流了下來,她的身影在他視線盡頭分解消亡,最終成為了一個點,一個句號。
黎憫和一幫眾人立在遠處,眸光皆是同情。
蕭瀟摟著辛妲走遠,手心竟然也有冷汗。
辛妲笑了,擦著眼淚,「你在害怕?」
「是啊,害怕你又跟他走了。」蕭瀟摟緊了辛妲,「那麼多破鏡重圓的橋段,我很害怕你也被他騙回去。」
「我還愛他,這很對不起你,你也會繼續原諒我嗎?」辛妲眼眶微紅,抬頭看向身側精緻俊美的男人,他一隻眼睛已經移植好,是中國人的,但他本身是混血,所以雙眸是異色的,一黑一藍,尤為漂亮。
「不原諒你,直到你愛上我那一刻位置,我再原諒你。」蕭瀟的吻落在辛妲額頭,他和她十指相扣,「從男配等到了你的男人,我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
「好。」
辛妲笑了。
******
尉嬴發了很久的呆。
黎憫看了眼手錶,起碼半小時。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這麼一直地發獃,眼淚也流幹了。
可能是在想辛妲吧。
可能是這段時間,又如同走馬燈一般,播放了一遍和辛妲認識到現在的過往吧。
可能是……想著愛到深處到底要怎麼放手成全,被打擊得鮮血淋漓吧。
尉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同當年,寒冬臘月里,辛妲墳頭那一塊無字墓碑。
那天回去后尉嬴一個人獃獃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一個晚上。
沒有從那巨大的傷痛中回過神來。
他這輩子被人縱容慣了,向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沒有人跳出他的手掌心,自然他想要什麼,也就能得到什麼。
他覺得,他都這麼拉低架子去求辛妲了,都在蕭瀟面前如今丟盡臉面了,辛妲就算不接受,也起碼得感動了。
可他沒想到,辛妲的心早就被凍成了一塊石頭,一塊冰封的石頭,過去和他的那段失敗的婚姻帶給她的影響是一輩子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小說里的破鏡重圓都那麼牽強且自圓其說,要的只是一個圓滿的結局,便什麼都不顧,甚至將主人公之前受的傷害都棄之不顧,就為了在一起這三個字。
可是辛妲卻跳出這個圈子,他忘了,她也從來是高傲的,在他那裡卑微如泥被踐踏到底之後,就再也不回頭。
尉嬴後來沒哭,就是發獃,直愣愣的發獃。
他似乎還是沒醒過來,這要是一場夢該多好?
他坐在那裡,背影化作雕像。
*******
後來的後來蕭瀟發送了一份SD卡給尉嬴,順豐快遞,那天尉嬴正在公司里開會,就有人捧著一個盒子進來,「尉少,有人給你的快遞!」
「什麼快遞?署名是誰?」
「蕭瀟……」
這兩個字一出來,尉嬴立馬整個人神經都繃緊了,接過那人手裡的盒子,隨後辦公室里的人很細心地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
尉嬴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看見了一封信,還有一張sd卡。
那張卡是……尉嬴記起來了,那是蕭瀟當年不顧一切從懸崖上跳下去也要救回來的卡。
他手有點發抖,拿了個讀卡轉換器,將sd卡讀進電腦里,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模式有點老,但是當上面的畫面出現在他眼睛里的時候,尉嬴愣住了。
所有的畫面,都是他和辛妲。
那是出自……他當年惡劣手筆的,床照。
可是尉嬴這些照片早就刪了,以前那個手機也換了,能夠看到知曉這些照片的人只有他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張sd卡內?
尉嬴的瞳仁緊縮幾寸,這或許是有人動過自己的手機。
可是會是誰?
下面還有幾張零零星星的照片,因為過去的日子已經很久,所以很模糊,可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的身影,是蕭瑩瑩。
她正笑著在酒吧里抽著煙,和那批原本所謂被辛妲買通后綁架了她的人笑著圍在一起喝酒,姿態分明和他們是熟人……
此時此刻尉嬴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響,所有的真相在這一刻以一種殘忍又清晰的姿態鋪展在他眼前。
那一年他和蕭瑩瑩歡好,所以是蕭瑩瑩趁他不在動了他的手機,又拿著什麼所謂裸照的借口來威脅辛妲,還自導自演了一場被綁架,將所有的罪名都蓋在了辛妲的頭上!
辛妲那麼高傲通透的一個人,想來被拍裸照也就唯一尉嬴那一次,她一定知情,那個時候他卻毫不知情地侮辱她,她當時在想什麼?一定在想他到底有多愚蠢和殘忍吧?
她想保住的是兩個人的名聲,他卻將她貶到了塵埃里!
尉嬴手握滑鼠,隱隱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等結束后才將真相告訴他,蕭瀟這幾年肯定沒少為了這份真相振波,為什麼非要等到他一次次絕望之後再來最後一擊?
讓他看清楚了當時的自己有多可笑……
尉嬴伏在桌子上,胸口劇痛,他抬不起頭面對上面的畫面。
他和辛妲怎麼那麼親密,床照里的她雖然害羞,卻也是眉眼妖嬈楚楚動人,可是現在這些照片就像是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原來一切禍害的起源只是他那麼惡劣的愛好,非要和辛妲拍一點所謂的照片來紀念保留他把江城最高貴的女人睡了。
尉嬴的身體瑟瑟發抖,甚至臉色慘白。
為什麼……現實這麼冰冷?
他紅了眼眶,他過去到底做了多少傷害辛妲的事情,他現在被反噬的後悔,抵得上當時她的刻骨銘心嗎!
她已經受夠了在自己身上吃苦頭,才會選擇離開,大呼小叫的人是想要被挽留的,真正要離開的人,一定會一言不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離開,隨後再也不給你機會!
尉嬴沒說話,陷入一段冗長的沉默當中,時間流淌,歲月無聲,他在經年往事的真相里輾轉反側,被遲來的原貌刺得遍體鱗傷。
他覺得,辛妲哪怕殺了他,都不算過分。
尉嬴打開那封信,是辛妲的字眼,乾淨利落的字體,是她的作風。
【致最親愛的尉嬴先生:
一切都結束了,我選擇了守候我這麼多年的蕭瀟,也謝謝你的放手成全。
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其實原本我也不打算說,但是蕭瀟說你當年也是局中人,有權利知道,所以我們選擇把東西寄給你,是留是毀,皆你做主。
我已經不怕了,也從過去的畏畏縮縮里徹底走出來,當初我恨你怨你,現在也有了一刀兩斷往前走的勇氣。
尉嬴,你永遠是我最撕心裂肺愛過的人,但你要問我現在,我也只能回答你愛過。
我不遺憾我們分開了,這段愛情真的教會了我們兩個人很多。希望你的下一位會溫柔,不像我骨氣倔一定要和你抬杠,至於我,蕭瀟對我無微不至,稱得上是完美情人,你也不用擔心我。
莫問何時再重逢。
致我和你那段美好又殘破的時光】
尉嬴哭了,抓著一封信,哭得像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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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辛妲和蕭瀟重新補辦了婚禮,就在江城,盛大豪華,她終於成為了當之無愧江城最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艷羨蕭瀟看她的眼神,深情且悠長,這一輩子,他定不會負她。
尉嬴有去看過辛妲一次,包括後來她又懷孕,生下一個小女兒,尉辛高興地大喊我有妹妹了,辛戚和辛商兩個人也都寶貝這個小傢伙不得了,尉嬴看了一眼,是個混血,好像也挺好看的。
不比他和辛妲生得差。
尉辛長大,尉嬴再沒找別人,或者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別人,他像是真正進入了佛系,每天念叨著,老爸把你養大也算是這輩子沒遺憾了。
尉辛說,完了,我爹失戀要失好幾年。
他和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倒是很親近,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無關,他們不該有仇。
尉嬴會在夜裡難以入眠的時候想起一個影子,一個曾經自己握在手裡毫不在意,以至於把她身影捏碎了,她從他指縫裡滑落溜走,他便再也握不住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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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妲至始至終都沒讓尉嬴知道,那天懸崖邊,她就已經失去過一個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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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繼續往回推,推到尉嬴和辛妲還沒分開的時候……
這次的番外是關於的凌顏和辛戚的~
在辛妲跳樓辛家破產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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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顏被辛戚關了起來。
自從那天她去他公司里說要離婚之後,第二天晚上辛戚就派人直接把她綁了起來關在自己家裡,凌顏求救無門,拚命地敲門。
「你把我放出去!」
凌顏使勁推著門,「你瘋了嗎!你這是非法囚禁!」
「非法怎麼了?」
辛戚站在門外,沖她冷笑,「只要你敢動離開我的念頭,我就敢把你關在這裡一輩子!凌家人都找不到你!」
「你這個瘋子!」
凌顏眼睛都紅了,「你怎麼這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做的最錯的事情……」辛戚一字一句,如同地獄里的修羅,在她耳邊立下詛咒,「就是動了離開我的念頭!凌顏,我這輩子,只有喪偶,沒有離異,你要麼死了,要麼就想明白為止!想和季尤那個小白臉跑?你未免想的太美好!」
凌顏臉色煞白,「這就是你控制我的理由?辛戚,你不愛我,憑什麼囚禁我!」
「凌顏,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趁著我死的時候,你在外面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怎麼,真當我死了嗎!」
「我……」
凌顏覺得無助,她站在房間里,眼淚往外湧出,她真的不知道辛戚只是假死就在她打算走出他的陰影的時候,他又回來了,強勢又自私地把自己鎖住,不肯讓自己走。
凌顏靠著門緩緩地癱軟下來,她雙目無神,「辛戚,你不愛我,又不肯放我走,為什麼?」
辛戚站在門外,背影僵硬,卻一言不發,那眸中像是有一團濃重的霧,漆黑一片,冰冷森寒。
辛戚關著凌顏的第一天,下人給凌顏送飯,凌顏沒有碰一粒米,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辛戚踹開房門,看見癱在地上瘦削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心驚,凌顏已經瘦到了這個地步……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凌顏,你吃不吃?」
凌顏抬頭看著辛戚,眼裡是一片絕望。
那深重的絕望把辛戚的心都扎疼了,他嘶得一聲倒抽涼氣,「你在跟我鬥氣?你以為就憑你,斗得過我?」
凌顏就是不肯吃,到了後來,辛戚抓著她的頭髮,把那些補充維生素和能量的壓縮藥片硬生生塞進她的嘴巴里,隨後用礦泉水瓶口對準了凌顏的嘴巴,像是要淹死她一般用力往她喉嚨里灌水。
凌顏被辛戚這種粗魯的方式弄得全身濕透,她猛地嗆到了一口水,趴在地上摸著喉嚨咳嗽,一邊咳嗽一邊乾嘔,像是要嘔出剛才順著水吞下去的營養劑。
凌顏全身都在哆嗦,辛戚對待她的態度就如同在對待一條狗,她趴在地上顫抖,辛戚的眼裡帶著殺意,用力抓住她的頭髮。
「打算以死明志?還是打算用絕食來對抗我?凌顏,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辛家破產了,你,也一樣休想找下一個接盤的!」
凌顏雙眸血紅,剛才被強行喂下水和藥劑,她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一邊捂著嘴巴,一邊脆弱地顫抖。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辛戚的囚禁將她變成了一個可憐可悲的瘋子,看著男人的靠近,臉上濕漉漉的頭髮被人撥開,露出一張慘白又精緻的臉,可惜了那雙眼裡的驚恐太過明顯,辛戚嘖了一聲,用力將她提起來,隨後重重摔在房間里的牆上。
「別碰我……」
凌顏恨紅了眼,「你不愛我,憑什麼碰我!辛戚!你這個魔鬼!」
魔鬼,她說他是魔鬼!
辛戚笑了,妖孽的臉上帶著血腥的殺意,「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魔鬼。凌顏,招惹了我就想跑,你未免想得太好!」
凌顏身上濕透的襯衫被辛戚一扯就扯了下來,冰冷的空氣刺激著她的肌膚,女人顫慄,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卻絲毫不顧,到了後來,深夜嗚咽,她變成破碎的落葉在他身下一遍遍被撕裂。
「放開我……」
凌顏眼裡全是血絲,眼淚已經流幹了,可是身體還在刺痛。
她的心更痛,痛得要死掉了!
辛戚,為什麼總是等我放棄你了,又要一遍遍逼迫我?
我只想求一個和平分手,有……這麼難嗎?
到了後來她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凌顏無力地捂住自己的臉,手臂在隱隱發顫,她明顯是害怕的,卻一個字都沒說。
眼淚,再一次無聲地流出。
辛戚結束的時候抬頭看身下的女人,只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擊穿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看著凌顏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胸膛,忽然間竄起一股驚慌。
他害怕凌顏這樣的眼神。
這比她恨他的時候……還要令人不安。
「你裝什麼委屈?」
辛戚用力扯住凌顏的頭髮,高高在上的凌家大小姐,在他手裡成了一個可憐的玩具,任意侮辱,連一點憐惜都沒有。
凌顏覺得自己可悲,愛了那麼久的男人,將她變成了連條狗都不如的東西。
她笑了,忽而扯了扯嘴角,沖著辛戚笑了笑,她說,「你……滿意了嗎?」
辛戚,你看看我,睜眼看看如今的我……可還滿意?
辛戚被凌顏這句話問得身體一涼,一股寒意慢慢爬了上來,他發現凌顏的臉蒼白地不像話,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卻又滾燙。
她發燒了。
想來是剛才被灌水的時候,水潑了一身,沒擦乾,就引起了身體發寒導致感冒,辛戚把凌顏抱起來,「你剛才怎麼不說?」
凌顏血紅著眼睛沖辛戚笑,「別裝出這麼一副在意我的樣子,很,可,笑。」
這句話幾乎能把辛戚的心臟撕碎了,男人給她穿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就撥了個電話,後來葉天大半夜過來的時候,看見凌顏呼吸急促身體滾燙地躺在那邊,嘖了一聲,「你怎麼不繼續,乾脆讓她死了算了?」
這話怎麼這麼刺耳!
辛戚眼裡有殺氣升騰而起,葉,「你這麼盯著我看也沒用,這事兒是你造成的,關我屁事。」
辛戚毫無防備地被葉天一懟,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此刻的凌顏身體狀況已經很不樂觀,葉天看著體溫計上的溫度嘖了一聲,「住院吧。」
辛戚皺起眉頭,「可以把醫生喊過來嗎?」
葉天直接冷笑,「你他媽想把她關在辛家?」
辛戚沒說話。
葉天指著凌顏,「我不管你和她之間什麼恩怨情仇,她必須住院,別給我逼逼自己家醫生什麼樣,除非你想讓她死在辛家。」
辛戚眼神漸深,「去住院的話,我怕她趁亂逃跑……」
葉天笑得更開心了,「我要是她,我就是死外邊,也不會讓你碰我一下。」
辛戚啞口無言,站在原地,葉天轉身走了,「半小時之內把她送來醫院做全身檢查,病床的位置,我已經幫她留好了,要不要把她送來,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讓她死在家裡,我並不會阻攔你。」
他這話可以說得是相當狠了,葉天走了以後辛戚還愣在原地。
他……錯了嗎?
想把凌顏綁在自己身邊,是錯了嗎?
他從來都只知道掠奪,只知道殘忍地佔有,卻沒想過該如何對待一個……對自己有愛意的人。
他有些慌,回頭看見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凌顏,一種即將要失去她的感覺尤為強烈……
如果凌顏醒來執意要走呢?他攔得住她嗎?
半小時后,辛戚將凌顏轉移進了病房,葉天拜託了信得過的醫生幫她做檢查,那個女醫生出來后,氣得嘴巴里不停地罵,「這麼漂亮清白的大姑娘,到底是哪個畜生對她做出這種事情,簡直不是人!太垃圾了!」
辛戚臉色鐵青站在一邊,隔了好久才上去詢問情況,凌顏現在身體狀況並不樂觀,因為發燒帶動了多處傷口一起發炎,需要住院靜養,辛戚去病房看她的時候,她正靜靜地睡著,手背上扎著一枚針,臉色蒼白。
辛戚覺得,凌顏從來都是鮮活潑辣的樣子,唯獨在他面前,卑微懦弱,不置一詞,他將她的容忍當成了默認,得寸進尺地傷害她,最終變成了眼前這副樣子。
如今躺在自己面前遍體鱗傷的女人,成為這樣殘破的模樣,都拜自己所賜。
辛戚像是猛的回神,摸著凌顏的臉,止不住地喃喃,「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
原來傷害你,我會這麼痛苦。
可是凌顏,放手你去幸福,我更加痛苦……
世間安得兩全法,我進退兩難,統統都是折磨。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辛戚震驚與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大概是那個時候知道她要和季尤在一起的時候被氣紅了眼,所以不顧一切要將她佔有,甚至沒想過,這種情緒發泄在她身上的時候,有多疼。
辛戚抽了一口冷氣,看著眼前的女人,陷入一種恍然無措的情緒中。
******
凌顏醒來是在第二天中午,她睜開眼睛看見守在自己病床邊的辛戚,一下子又把眼睛閉上了。
辛戚很快地捕捉住了她的動作,立刻皺起眉頭,「別裝了,我看見你醒了。」
凌顏沒說話,被發現了就乾脆直接把臉轉過去不看他,辛戚被凌顏這種態度惹火了,他推下辛家那麼嚴重的危機等她這麼久,她居然用這種態度對待他?
辛戚一把抓住了凌顏另一隻沒有打吊針的手,聲音裡帶著怒意,「你到底想怎麼樣?」
凌顏沒說話,沉默以對。
「凌顏,別鬧了好不好?我承認我之前做的過分了,但是你也別逼我,大家都是成年人……」
辛戚的話說到一半,發現凌顏的胸膛劇烈起伏,轉過臉去一看,才發現她在哭。
辛戚慌了,凌顏紅著眼睛沖辛戚諷刺地笑了笑,「辛戚,離婚吧。」
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踩碎了她對他的所有期待。
辛戚,她終於不對他抱有任何念頭了。
放過她吧,她累了。
凌顏的表情讓辛戚一陣恐慌,可是越是這樣,男人越是慌忙和口不擇言,「你就是想和季尤在一起對不對?」
凌顏慘笑,「我累了,隨便你怎麼說吧。」
她甚至已經失去了解釋的力氣。
辛戚,你怎麼可以讓她這麼失望。
一朝真心錯付,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結果。
凌顏說,「不離婚,分居吧,兩年後打官司,我不想再和你過下去了。」
這種毫無尊嚴的日子她受夠了,被囚禁,被侮辱,她已經被傷透了心。
辛戚覺得害怕,眼前的女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愛他的凌顏了。
凌顏在醫院裡住院了半個月,隨後直接出院,甚至沒通知辛戚一聲,辛戚知道的時候,抓著葉天的衣服,「為什麼不告訴我?」
葉天笑了,「關我屁事?」
辛戚愣住了,隨後一股寒意沿著脊椎慢慢地爬了上來。
凌顏去哪了,他無處追尋,甚至去問自己的妹妹的時候,辛妲陰陽怪氣地說,「不是有你的暖暖嗎?找凌顏幹什麼?我又不知道她在哪。」
他被所有人聯合起來瞞著了,或許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辛家大勢已去,情勢越來越迫在眉睫,辛戚兩頭的事情甚至顧不全,後來凌顏的消息越來越少,他將資產統統轉移去國外,然後瞞天過海。
兩個月後有人將一份快遞寄到了他國外的房子里,是一份離婚協議書,凌顏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一刻,辛戚被逼紅了眼眶,離就離,她不是想離婚嗎,她成全她和季尤這對狗男女!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棄他而去,當他的心不會痛是嗎!
半個月後,兩人協議離婚,再見時,凌顏挽著身邊的季尤,笑得甜蜜,大概是離了他,她過的很好。
可是辛戚卻嫉妒,瘋狂地嫉妒。
因為凌顏的離開,他活得那麼痛苦,日夜思念,因為家裡集團破產,他乾脆放她自由,那她呢!她幹了什麼!
她輕輕鬆鬆一腳踹了他,隨後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毫不在意地往他傷口上踩了一腳!
辛戚痛苦,可是無可奈何,他以為這種感覺只是男人卑劣的佔有慾,時間可以把一切的感覺都消磨乾淨。
他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後來聽見凌顏要再婚的消息。
她是真的將他丟在了過去了,甚至滿心歡喜地,可以再嫁給別人!
辛戚看見辛妲手裡的請柬的時候,氣紅了眼,結婚當天衝過去,辛妲攔都攔不住。
「你要是敢阻攔凌顏幸福,我們斷絕兄妹關係!」
辛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辛戚靈魂都在震動。
他的妹妹都在拚命攔住他,他犯的罪就這麼不可饒恕嗎?
「滾!」
辛戚絕望怒吼,站在酒店門外,「斷就斷!這輩子凌顏都是我的!」
辛妲眼裡滿是蒼涼,保安因為辛戚的身份不敢隨便去動他,生怕上了他,辛戚一路衝進了酒店大堂,而此時,那對新人正在交換戒指。
凌顏曾經給過他的深愛和笑容,通通送給了另一個男人。
辛戚覺得這個時候像被人打了一拳,身體都在哆嗦,大喊,「凌顏!」
這一聲,披著潔白婚紗的新娘朝他看來,一眼對視,兩人都紅了眼。
凌顏沖辛戚笑,「怎麼來我的婚禮了?」
可是她身體抖得厲害,身後季尤一下子摟住她,給她依靠。
辛戚已經沒有任何挽留她的辦法,他驚慌失措,像一個小孩,「不要和他在一起。」
凌顏轉身,對主持人說,「繼續。」
她好狠的心……
辛戚撕心裂肺,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嫁給別人?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回來?
可是凌顏不給他一個眼神,全程無視他,辛戚受傷,退後幾步,「你和他結婚,我死給你看!」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辛妲都快嚇死掉了,「你瘋了嗎!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可是凌顏卻只是笑了一聲,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她含著淚笑說,「那你死吧,你死了,我終於不再受罪了。逼迫我的人終於解脫了。」
辛戚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對他……竟然已經恨到了這個地步。
那場婚禮終於順利舉行,可是那天多了個潦倒的男人,喝著酒,眼裡都是支離破碎的情緒。
後來辛家在國外重整輝煌,辛氏繼承人辛戚卻終身未娶。
有人問他,在等誰。
辛戚沒有回答,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