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俘虜
一行人休息了一刻鐘多，再次上馬往東而去。
穿過號稱亂石堆的戈壁的時候都小心翼翼，一路上卻平靜無波，並沒有遇到任何伏擊。
眼看著即將走出這片戈壁，阿史那燕都鬆了口氣地同時又有些疑惑，「看來是我們高估那些人了。」對方並沒有聰明到提前在這裡設置埋伏，倒是他們過於謹慎耽誤了不少時間。
赫延肅沉聲道：「小心為上。」最後一個字還未出口，前方的石頭後面突然騰起陣陣濃煙。
「小心！有埋伏！」赫延肅厲聲道，同時飛身朝阿史那燕都撲去，將人從馬背上提起來朝另一邊的巨石下掠去。
下一刻，阿史那燕都的馬被七八支箭射中，瞬間氣絕身亡。
阿史那靈德也連忙棄了馬，滾到了路邊的石頭下躲避羽箭。
四周都有濃煙騰起，煙霧幾乎要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阿史那燕都跟在赫延肅身邊，避開不時朝他們射來的箭雨，「咳咳，該死的！別讓我抓住這些人！」
赫延肅頭也不回，神色肅然地道：「是中原人。」
「你怎麼知道？」阿史那燕都問道。
「那些羽箭是龍朔軍的。」
「……」他武功雖然不錯，跟赫延肅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一些。方才匆忙之間，他還真沒有看清楚那些羽箭的模樣。
聽到龍朔軍三字，阿史那燕都心中也是微沉。
阿史那燕都其實沒有跟龍朔軍真正交手過，北晉的王子中對龍朔軍最熟悉的是阿史那龍城。但阿史那龍城和凌闖蕭九重敵對多年，也沒有佔到過多少便宜。
因此從前阿史那燕都心中其實是有些輕視他的，直到他自己需要和龍朔軍正面為敵，方才知道其中的壓力。
前些時候北晉和龍朔軍小規模交戰過幾次，龍朔軍的實力讓他心驚。
也因此更加篤定與西榮結盟的正確性，若是不結盟，今年恐怕真的就是北晉的滅國之年。
龍朔軍！難道先前伏擊他們的人也是……大靖人跟西域人聯繫上了？並且已經收服了他們？
這怎麼可能？
阿史那燕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背脊涌了上來，也顧不得許多，他急聲催促道：「快走！我們必須馬上回去！」
赫延肅回頭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抓起他的衣領朝著東邊掠去。
他輕功極高，在這煙霧之中尋常羽箭對他也構不成太大的威脅，提著阿史那燕都不過片刻間就已經到了戈壁的邊緣。
只是在沒有馬匹的情況下，兩個人在無遮無擋的荒漠中行走並不是一件好事，哪怕他們武功高強。
赫延肅在戈壁邊緣一個土包後面停了下來，低聲道：「在這裡別動，我去去就來。」
阿史那燕都點點頭，他知道赫延肅要去做什麼，也不去拖他的後腿。
赫延肅側首傾聽了四周的動靜，確定周圍沒有敵人才重新提氣縱身返回了亂石嶙峋的戈壁中。
片刻后，遠處傳來了打鬥聲。
阿史那燕都劍眉緊促，有些急躁地在原地踱步。
這時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正要閃到土坡的另一邊隱藏身形，就聽到左側方傳來一個淡淡的笑聲，「十三王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淺淺的女聲十分悅耳，還帶著幾分淡淡的沙啞，在這滿目蒼涼的地方越發顯得詭異莫測。
阿史那燕都警惕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聲音似乎有幾分耳熟。
這時……
來人很快走入了他的視線之中。
纖細窈窕的身形包裹在一件淺灰色大氅之下，就連頭髮都被兜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臉頰邊的幾縷髮絲。
「是你！」
來人抬手拉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美麗又熟悉的容顏。
「幾日前白蘭城一別，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十三王子了。」凌攬月微笑道。
阿史那燕都愕然，「我什麼時候在白蘭城與你……」話還沒說完他神色一變，咬牙道：「在清水河刺殺我的人，是你！」
凌攬月眨了眨眼睛，「碰巧，讓十三王子見笑了。」
阿史那燕都咬牙，想起自己在白蘭城丟的人，已經回來之後被父王斥責的事情，臉色越發陰沉。
「凌大小姐好手段！」
「比不得十三王子。」凌攬月笑吟吟地道：「十三王子如今身份尊貴，倒是不辭辛勞四處奔波，難怪北晉王如此看重呢。」
阿史那燕都一時有些分不清這是稱讚還是嘲諷，於是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比不上大靖未來的皇後娘娘。」
「十三王子在這裡與我閑聊，是想等赫延肅回來？」凌攬月把玩著手中的短刀，好奇地問道。
阿史那燕都冷笑一聲道：「對付一個你，本王子還不至於此。」
凌攬月挑眉，「哦？既然如此，十三王子為何還不動手？」
阿史那燕都沉默不語，凌攬月嘆氣道：「你放心，我的人都去對付赫延肅了，這裡就我一個。」
阿史那燕都依然沉默，完全看不出來他到底信還是不信。
「既然十三王子謙讓，那我就不客氣了。」凌攬月輕聲笑道，手中短刀挽出一個刀花，朝著阿史那燕都撲了過去。
阿史那燕都的武功在北晉王子中僅次於阿史那龍城，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去年兩人雖然沒有真正交手過，但阿史那燕都有信心凌攬月並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一言不發地拔刀反擊，雙刀相撞的瞬間凌攬月被震得後退了幾步。
阿史那燕都冷聲道：「凌大小姐，你太狂妄了。」只是一交手，阿史那燕都就知道凌攬月的武功確實比自己還要差一些，手中的刀瞬間更用了幾分力道，連續幾刀毫不留情地朝凌攬月揮了過去。
凌攬月足下輕點，靈巧地避開了近在眼前的刀光。
阿史那燕都看著凌攬月的目光充滿了志在必得，這段時間的一切都讓他倍感挫折，但今天總算是遇到一件好事。
凌攬月的身份太特別了，她不僅是蕭九重已經昭告天下的未來皇后，更是凌闖如今唯一的親人。
無論是哪一個身份，都註定了大靖人絕不可能放棄她。
只要抓住她，許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想到此處，阿史那燕都的刀越發凌厲起來。
「凌大小姐，我勸你停手，若是不小心缺胳膊斷腿了，我可沒辦法賠給大靖皇帝和凌大將軍。」阿史那燕都冷聲道。
凌攬月輕笑道：「十三王子，你既然敢獨自一人出現，你覺得我會沒有準備么？」
「什麼意思？」阿史那燕都一怔。
凌攬月飛身向後退去，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十三王子儘管傾盡全力打，看看咱們誰先死。你用的力氣越多，死得越快。」
阿史那燕都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過來，「你對我下毒？！」
「你不知道我是醫聖的徒弟么？」凌攬月身形輕巧地落在不遠處的土包上，笑吟吟地望著阿史那燕都。
阿史那燕都咬牙，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先抓住凌攬月總是沒錯的。
他再次飛身撲向凌攬月，這一次刀風中帶著明顯的殺氣。
凌攬月並不著急，依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見她如此，阿史那燕都倒是猶豫了一下。
他一猶豫，手下稍頓，左右兩邊便有兩道勁風朝他襲來。莫語和凌蕊不知何時出現在左右兩側，齊齊朝阿史那燕都撲來。
阿史那燕都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化，力氣正飛快地從身體里流失，汗水也浸透了身上的衣衫，眼前一陣陣發黑，心口更是一陣陣的抽痛在提醒著他要立刻停下。
否則正如凌攬月說的，他真的會死。
阿史那燕都自然不想死，他在北晉王城隱忍多年，如今正要一飛衝天，如何能忍受大業未成而先身死？
莫語和凌蕊很快察覺了他的變化，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凌蕊上前牽制阿史那燕都的注意，莫語趁機繞到後方，毫不留情地用刀背砍在了他的后脖子。
阿史那燕都眼前一黑，瞬間軟倒了下去。
「啊？不會死了吧？」凌蕊一愣有些擔心地問道。大小姐可是說了，要捉活的。
莫語淡定地道：「放心，我有分寸，死不了的。」
凌攬月站在土包上，轉身看向身後的亂石嶙峋的戈壁，「赫延先生，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片刻后，赫延肅從亂石堆中走了出來，神色冷肅地看了一眼被莫語用刀架著脖子的阿史那燕都，方才看向凌攬月。
「凌小姐，好大的膽子。」
凌攬月從土包上一躍而下，笑吟吟地道：「比不得赫延先生，赫延先生一代高人本可置身事外，卻非要摻和北晉和大靖之間的事。如今眼看著北晉日落西山，依然不改初心，當真是讓人佩服。」
赫延肅冷哼一聲，「你以為你能從我手裡帶走他？」
凌攬月淡然道：「赫延先生若是想要一具屍體，現在就可以帶走他，我絕不阻攔。」
赫延肅眼神微閃，盯著凌攬月道：「那就連你一起帶走。」
凌蕊上前兩步，警惕地攔在凌攬月身前。
攔截阿史那燕都護衛的鳳儀衛從戈壁中出來，無聲地拱衛在凌攬月身側。
雙方沉默地對峙著，赫延肅只有一人，氣勢上似乎也絲毫不落下方。
鳳儀衛這邊眾人神色肅然平靜，毫無動容之色，彷彿他們面對的不是號稱北晉第一的絕頂高手，而只是一個尋常人。
良久，凌攬月方才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我跟赫延先生也還有一筆舊怨沒有了結呢。」
「舊怨？」赫延肅沉吟了片刻，似乎才想起來，「你是說當年我伏擊蕭九重，傷了你的事？」
凌攬月淡淡道：「你記得就好。」
赫延肅彷彿聽到什麼可笑的事情，「我記得，你又能如何？」他這樣的高手，面對這些人即便傷不了她，想要全身而退卻也是不難的。
凌攬月顯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提起昏迷中的阿史那燕都，抬頭對赫延肅笑道：「你敢逃，我就砍他一隻胳膊，然後每過一個時辰就再砍他身上一處。」
赫延肅顯然被氣笑了，冷冷地盯著凌攬月道：「你覺得，他對我很重要麼？」
凌攬月眼眸微閃，有些好奇道：「難道不重要麼？」
赫延肅道：「那你砍了他試試，大不了以後我再替他報仇便是。」
凌攬月明白他的意思，她若是現在砍了阿史那燕都，就準備一輩子防備著赫延肅來報仇吧。
這世上只有千日作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更何況還是赫延肅這樣的高手，若真是如此那誰的日子也過不快活了。
凌攬月自然不想如此，所以……她打算殺了赫延肅。
雙方再沒有什麼可說的，只等凌攬月一聲令下，鳳儀衛眾人齊齊撲向了赫延肅。
赫延肅不愧絕頂高手之名，即便加上凌蕊和莫語，依然沒能佔到什麼便宜。
凌攬月凝眉看著這一幕，思索著要怎麼才能拿下赫延肅。
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衛桐帶著人策馬狂奔而來，有些驚訝地看到這一幕就要上前幫忙。凌攬月連忙喚住他問道：「周圍什麼情況？」
衛桐道：「東北方向發現周將軍部的蹤跡，鳳儀衛已經追上去了。西邊暫時沒什麼動靜，駐紮在那裡的那些兵馬也沒有動彈的意思。」
「周將軍怎麼會在這邊？」凌攬月不解道。
衛桐搖頭，他也不知道。
不等凌攬月說什麼，遠處的天空升起了幾簇紅色的焰火。
衛桐沉聲道：「周將軍和北晉人打起來了。」
聞言凌攬月也顧不上赫延肅了，一把提起阿史那燕都對眾人道：「撤！」
又朝著還想糾纏的赫延肅道：「赫延先生，我現在有事咱們下次再戰？」
赫延肅並不理會，凌攬月笑道：「你若糾纏，我現在就殺了阿史那燕都！」
說罷也不理會赫延肅的反應，直接將阿史那燕都放上一邊的馬背，翻身上馬而去。
赫延肅果然沒有糾纏，任由鳳儀衛脫離打鬥，追著凌攬月而去了。
凌攬月有些無奈，她還是沒搞清楚，阿史那燕都對赫延肅來說到底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