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你太貪婪了
鄯城大營
阿史那燕都已經被俘虜四天了，除了蕭九重到來的那天見了他一面，龍朔軍中再也沒有人理會過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解了沒有，只知道自己暫時還死不了，這幾天除了每天有人送飯菜過來，就再無人在意他在做什麼了。
這兩天大營中很是熱鬧，隱隱也聽到過幾次外面傳來的戰場廝殺聲。但阿史那燕都能感覺到龍朔軍軍容齊整，軍紀肅然，比起蕭九重到來之前更輕鬆了幾分。
就連給他送飯的人臉上也不見什麼緊張之色，看見戰場上的局勢至少沒有對大靖不利。
這樣被置之不理的感覺很可怕，開始阿史那燕都還能忍耐，時間越久他心中就越發擔憂。
他不知道自己會怎樣，蕭九重打算拿他做什麼，父王會不會救他？這幾天都沒有消息，難道父王已經放棄他了？
每每想到這些，阿史那燕都心中都不由升起一陣陣寒意。
有一次聽到外面整齊的馬蹄聲響起，這是大軍歸營的聲音。
外面很快響起了歡呼聲，阿史那燕都知道這一次大靖人應該收穫不小。
他心裡越發擔憂起來。
「來人！來人！」阿史那燕都高聲叫道。
很快一個士兵從外面探進來一個腦袋，沒好氣地道：「叫什麼叫？」
阿史那燕都冷聲道：「我要見你們皇帝。」
那士兵並沒有給他好臉色，嗤笑道：「我們陛下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阿史那燕都盯著他，冷聲道：「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去稟告你們皇帝，我要見他。」
那士兵翻了個白眼，卻還是丟下一句等著，便將頭縮了回去。外面隱約傳來一聲嘀咕：王子了不起么？還不是被我們大小姐俘虜了，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王子想見陛下。
阿史那靈德。
阿史那燕都想起這個他一向都看不上的三哥。
在他眼中阿史那龍城若說還有幾分是靠自己的本事，那阿史那靈德就完全是靠著母族的勢力了。
賀蘭氏一倒，他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想到阿史那靈德那靈活的態度轉變，他的心情越發低沉了幾分。
半個時辰后，阿史那燕都終於見到了蕭九重。
蕭九重並沒有在大帳里，而是和凌攬月站在修築好的那段城樓上。從城樓上向東眺望，前方一望無際儘是尚未重新披上綠衣的草原。
見阿史那燕都被人帶上來，蕭九重回頭道：「十三王子有什麼想與朕說？」
阿史那燕都注視著眼前這一雙璧人，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辨。
他跟這兩人其實都沒見過幾次，但在阿史那燕都心中，蕭九重是他最嫉妒的人，而凌攬月大約是他最恨最討厭的人。
嫉妒蕭九重是因為他是大靖皇帝嫡子，少年時雖然有些風波，但大靖先皇對他也絕算不上壞，最後更是讓他名正言順地繼承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討厭凌攬月是因為她幾次壞了自己的事，這次被俘他更是一萬個不服，只覺得自己運氣差到了極點才撞到這個女人手裡。
即便他恨不得能立刻殺了這兩人，但現實是他如今是對方的俘虜。阿史那燕都強忍下了心中的憤怒，沉聲問道：「陛下想怎麼處置我和阿史那靈德？」
蕭九重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道：「十三王子，你是你，阿史那靈德是阿史那靈德。」
「什麼意思？」阿史那燕都道。
蕭九重道：「有人願意為阿史那靈德付買命錢，卻不知道十三王子的命，誰來買？」
「你要什麼？」阿史那燕都問道。
蕭九重指著前方道：「我要北晉人完全退出嶺北地區。」
阿史那燕都驚駭得睜大了眼睛，斷然道：「這不可能！你太貪婪了！」
即便是按照中原歷代疆域最廣的時候算，中原王朝疆域也從未完全囊括整個嶺北地區。這還是算上了許多只是向中原納貢的部落和國家，若只算實際控制的話，最多也只能從現在的疆域再往北推個一百兩里，再往北就不是中原人能控制了。
蕭九重卻一口氣想要整個北晉都退出嶺北，這怎麼可能？
對他的反應蕭九重並不意外，淡定地道：「阿史那氏現在自己離開，還能保留塞外第一部落的強勢。若是不然，即便大靖無法趕盡殺絕，其他人也未必會放過吧？」
阿史那燕都默然。
塞外生存環境殘酷，自然沒有中原那麼多禮儀規矩。
阿史那氏能夠成為北晉王，就是因為他們是最強的。一旦他們不是了，自然有人想要吞併他們取而代之。
半晌阿史那燕都才搖頭道：「父王不會答應的，你這個條件，即便你當場殺了我和阿史那靈德，也沒有人會答應你。」
蕭九重道：「所以你對朕來說，沒有什麼用處。」
阿史那燕都怔住。
凌攬月輕嘆了口氣，道：「十三王子，昨天我們已經派人去給北晉王傳過信了，北晉王的回信也已經收到了。」
阿史那燕都有些木然地道：「他說了什麼？」
凌攬月道：「北晉王說，即便是一匹馬，一頭羊，他也不會跟大靖交換。」
聽到這句話，阿史那燕都竟然詭異得十分平靜，似乎毫不意外北晉王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帶他下去吧。」凌攬月道。
很快有人過來將阿史那燕都押了下去，阿史那燕都並沒有反抗，沉默地跟著人下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凌攬月神色平靜。
前世，阿史那燕都是北晉王位爭奪的勝利者，這一世似乎也算是，但他顯然沒有前世那麼好的運氣。
前世直到阿史那燕都登上王位，都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直到他登基之後，方才名聲大噪。
而這一世阿史那燕都提前出現在人前，似乎也提前擊敗了阿史那龍城和阿史那靈德，但他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
「你會饒過他的性命嗎？」凌攬月問道。
蕭九重摟著她的腰，平靜地道：「不會。」
凌攬月點點頭，她也希望阿史那燕都去死。雖然如今已經跟前世的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了，但她還是覺得他死了，他才能安心。
蕭九重望著遠處道：「阿月，明日援軍就要到了，我要領兵出征，你在鄯城等我。」
凌攬月點點頭，微笑道：「好，我等你凱旋。」
蕭九重低頭在她唇邊輕輕一吻，道：「等我回來，我們就回洛都成婚。」
「好。」凌攬月笑聲清脆。
次日，與援軍會師之後，蕭九重便親自帶著大軍朝北晉王庭的方向殺去。
這次不再是先前的小打小鬧，蕭九重下了決心要畢其功於一役，十多萬大靖鐵騎朝著北晉王城的方向殺了過去，馬蹄聲震如雷，氣勢如黑雲壓城，只是在身後看著也讓人覺得一陣陣心悸。
未免自己胡思亂想，凌攬月也不閑著。
大多數將領都跟著蕭九重出征了，衛冉昏睡未醒，軍中便有許多瑣事無人處理。因為凌攬月的身份和這段時間的表現，留守軍中的將領自然而然便將一部分事務託付給了她。
待驚覺不妥卻看到她處理得井井有條，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便也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順其自然了。
「阿月姐姐！」凌攬月正在忙著查看傷病，遠遠地聽到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傳來。回過頭來毫不意外地發現了蕭戎衣的身影。
「小一，你怎麼會出關來？」凌攬月站起身來問道。
一段時間不見，蕭戎衣看上去似乎長大了一些，臉上依然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蕭九重讓我幫他做事，做完了我就來看阿月姐姐啊。」
當眾直呼皇帝陛下大名顯然嚇到了不少人，凌攬月連忙拉著他往外走去，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他讓你做什麼？」
蕭戎衣不在意地聳肩道：「他要我幫他送封信去給一個叫什麼賀蘭綽的人。」
「給賀蘭綽送信？什麼時候的事？」
蕭戎衣道：「就前幾天啊，我好不容易把信送到了，聽說阿月姐姐你在這裡就想過來找你，結果不小心迷路了，走了好幾天才走到這裡。」
「……」凌攬月仔細看看蕭戎衣，問道：「你送信給賀蘭綽他說什麼了？可還見過什麼人？」
蕭戎衣搖頭道：「他能說什麼？對了，我在賀蘭綽身邊看到那個姓馮的了，也給他送了一封信。」
「馮若愚？」
蕭戎衣點頭道：「他說一切順利讓你們不用擔心，還有不要殺了阿史那靈德，別的就沒有了。」
凌攬月點點頭，若有所思。
「對了，你下山的時候師父知不知道？」凌攬月隨口問道。
蕭戎衣半晌沒有言語，凌攬月察覺不對側首去看他，卻見他一臉心虛地左顧右盼。
凌攬月立刻明白了，「你是偷偷下山的？」
「師父不讓我下山啊。」蕭戎衣也很不滿，「莫名其妙的，之前還讓我下山給蕭九重送行，現在卻說我年紀小不要下山？」
「所以你是下山被你師兄撞上了，他才讓你幫他送信的？」凌攬月問道。
蕭戎衣點頭道：「是啊，他說讓我順便去看看，看什麼他又沒說。」
凌攬月思索了片刻，「安全回來就好，別的都無妨。」
蕭戎衣連連點頭，興緻勃勃地跟著凌攬月道：「阿月姐姐，我聽說你抓了兩個北晉王子？你好厲害啊，下次帶著我一起，我幫你抓！」
凌攬月無奈笑道：「哪有那麼多北晉王子給你抓？」
「反正我要跟著阿月姐姐。」
凌攬月點頭道：「行，你願意跟著就跟著吧。」
「大小姐。」凌葉從外面快步而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可有什麼消息？」凌攬月問道。
凌葉恭敬地道：「屬下從白蘭城來，這是蘇城主給大小姐的信。」
凌攬月接過信函有些好奇地問道：「是給我的，還是給陛下的？」
凌葉道：「是給大小姐的。」
也是，如果給蕭九重的話會直接通過暗衛，何必給凌葉呢？
但凌攬月也確實不知道如今蘇蘊樓還有什麼必要特意給自己寫信，畢竟他們之間的聯繫也僅只是這些戰事而已，如今蕭九重到了鄯城蘇蘊樓也就沒有必要再通過自己聯繫了。
回到帳中坐下，凌攬月才打開了蘇蘊樓的信。
蘇城主的字跡一如既往雋逸瀟洒，言語簡練卻又不失禮數。
看完信，凌攬月對凌葉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叫莫語和凌蕊過來見我。」
「是，大小姐。」凌葉恭敬告退。
蕭戎衣趴在桌邊，眼巴巴地望著她，「阿月姐姐，那個蘇什麼的跟你說什麼啊？」
凌攬月微笑道：「沒什麼，蘇城主提醒我小心安全，以及說要送我一份禮物。」
「禮物？」蕭戎衣睜大了眼睛，這個年紀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時候。
凌攬月道：「還不知道是什麼呢，咱們且等著看吧。倒是前面這句提醒……」
有什麼原因，讓蘇蘊樓特意提醒她注意安全呢？
她在鄯城龍朔軍大營里，身邊還要高手保護，難道還有什麼不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