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我不會害你
魏無:「算盤打的真好,可惜你忘了,舉頭三尺有神明。」
容毓攥著拳頭,用手指扣進掌心的刺痛來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心裡兩股情緒反覆交織著。
一個告訴他,與他無關,他不過是和容家斷了關係的少爺。
另一個告訴他,作為季思問,你應當覺得憤怒。
他腦子很亂。
下意識問容勒,「季家的產業,你只得了四成,剩下的六成可在梁家,你甘心為人做嫁衣?」
容勒垂下頭,他似乎在糾結著什麼,半晌才搖了搖頭。
「我只能買下四成,甘不甘心的,有什麼影響?」
容毓聽出了不對。
苑福寧緊接著問,「可是梁肅指使你這麼做的?」
蒙寵高聲喊道,「苑大人!」
他太著急了些,屁股都從椅子上抬起來了,等魏成檐和溫成均都望過來時,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個,梁肅是都指揮使司的指揮使,不可妄斷。」
魏成檐翹起二郎腿,「知府大人怎麼連句話都不讓說完啊。」
蒙寵:「大人,下官沒有這個意思。」
魏成檐朝苑福寧抬了抬下巴,「你接著問。」
苑福寧盯著容勒,「公堂之上,不能做假證,你摸著良心說,到底是不是有人指使?」
容勒攥了攥拳,猶豫的搖了搖頭。
他似乎覺得不夠,又狠狠晃了晃腦袋。
「沒人指使我。」
「完全沒有。」
他一人背下了所有的事情。
他死了,至少能換長子活命。
三堂會審是最快下結
果的,蒙寵在扔簽子時還偷偷看了兩位大人的表情,掂量了半晌決定將容勒下獄,卷宗上報朝廷。
不出意外,就是個秋後問斬的下場。
但魏無也不是完全沒有罪責,這麼多年來他做容勒的觸手幹了太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少不了一個監禁終身。
容毓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去見他一面。
在監牢外,苑福寧再見到他,人瘦削了一圈,連眼窩都深深凹陷進去了。
她強打趣道,「怎麼,娶我是個這麼艱難的事情,熬得你這樣辛苦。」
容毓搖了搖頭。
他手裡提了個竹籃子,上面蓋著藍布。
手指攥了攥,「我有點,不敢見他。」
苑福寧叉著腰,看著監牢的大門一點點的打開,一股陰冷而潮濕的空氣灌進鼻腔。
她輕輕說道,
「你是容毓。」
「這輩子註定也是容毓了。」
「你去見他,是替曾經的家裡道歉,或者說是晚輩見一見長輩,不必要加那麼多負擔在心裡。」
容毓始終都垂著頭,跟在她身後,心事重重。
與他相見..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徹底承認了他就是季思問。
但可惜的是,
他至今為止還是沒能想起從前的事情。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容毓抬起頭,苑福寧走在他身前,一步的距離,她梳了個高高的馬尾,發梢一甩一甩的。
他輕輕問,「你想我去見嗎?」
苑福寧腳步慢了些,「我的想法不重要。」
容毓:「那你想..我與他相認嗎?」
苑福
寧的神情鄭重了許多,兩隻手攥在一起,揉著翠綠扳指。
她微微側頭,斟酌了才道,「他病得很重,只怕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能來,我想他一定很高興。」
魏無的身子早已經被那一場大火掏空了。
這麼多年靠報仇二字強撐著。
容毓明白了。
他微微抿唇,露出幾分笑意,「那就讓他再高興幾分吧。」
福寧也能高興幾分。
福寧高興,他就高興。
魏無:蜷縮在小角落裡,裹著苑福寧前幾日送進來的棉被,正閉目養神。
苑福寧特意叮囑獄卒,開門的聲音放到最小。
容毓將竹籃子放在桌上,盤腿坐在稻草上,看著李紹泊。
他輕輕問苑福寧,「我曾經也長這個樣子嗎?」
苑福寧:「不是。」
「他曾經也不長這個樣。」
魏無:「我找醫者整了骨,四爺這麼快就忘了。」
容毓被他下了一跳。
魏無捂著嘴巴,咳了兩聲,撐著稻草席面坐起來,第一眼落在桌上,再一眼落到容毓的臉上。
「四爺怎麼來了?」
苑福寧坐在桌子前,「他想看看你。」
容毓仔細端詳魏無,盯著他那雙眼睛,企圖能從裡面看出來點什麼。
但只有自己的倒影。
魏無卻慢慢紅了眼眶,「你都長這麼大了。」
容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是我的?」
魏無將棉被抱在懷中,眼神放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那年,容毓在府里可憐極了。
趙流月發了話,誰也不許理他
,下人們都不敢近容毓的身,逼得他只能去外面的館子里謀生。
魏無:「我身上只有十兩銀子,都給了那麵館的店主,叫他收下你,給飯吃就好。」
容毓:「是你幫的我?」
魏無沉吟半晌,「不算幫,那店主本來也中意你,我再一求也就成了。」
容毓:「這麼多年,你從來沒和我多說過一句話。」
他感覺自己有些情緒在胸腔翻滾著,暗暗咬住嘴唇。
魏無悵然,「我如何與你說話呢?我是老爺的人,你是老爺最不喜歡的人,若是與你近了,那你我都要活不下去。」
「不過,我選了個好僕役給你不是嗎?」
他空中一點,「就是木冬。」
容毓一驚,「木冬是你選出來的。」
魏無點頭。
「那孩子冬天攔車,求人給錢埋葬父母,我給他指了一條路,叫他去你常走的那一段守株待兔。」
「我知道,你一定會救他。」
容毓不可置信的搖頭,「不可能,木冬不可能認不出來你,他從來沒和我講過。」
魏無大笑,「那日在房檐子上,將你擊敗的人,也是我,你認出來了?」
容毓看向他的手。
魏無的手細長有力,卻慘白至極。
這樣一雙手居然能打的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他不信。
想著,他立馬變換手型攻了過去,兩招不到就被魏無反擰住手腕,動彈不得。
和那天在房檐上一模一樣。
魏無輕輕鬆開他,「好孩子,我不會害你。」
「我不知道你究
竟是不是我兒,但我都能死遁逃生,我想你應該也可以,沒準容府傳的死訊是假的呢。」
「於是我四周搜羅你的消息,什麼都沒有。」
「但,你和我兒卻越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