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發現後續
番外發現後續
何聿面對沈淮禮尖銳的問題毫無準備。
思緒彷彿短路,腦袋裡一片空白,甚至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忘記怎麼樣喘氣。
沈淮禮明顯看出了異常。
他無意識地控制著輪椅後退了一步,男人臉上的冷漠疏離,還有幾分不可置信:「何聿,你是認真的?」
何聿心如擂鼓。
他的舌頭打了結一樣,心裡一籮筐的想法,但是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沈淮禮已經徹底沒了耐心,只覺得他荒唐至極,通體冰冷:「你瘋了?」
沈淮禮仰頭望著眼前的何聿,步步後退,直到他的輪椅哐當一聲撞到了門板上,退無可退。
何聿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下意識地站起身子想去檢查沈淮禮有沒有受傷,但是對方那副謹慎里透著不安的模樣,卻讓他生生地頓住腳步。
何聿知道沈淮禮在害怕什麼,怕他與陸斯明重疊。
他心裡驀然堵住了一口氣,浮躁地抓了抓頭髮:「難道喜歡你的前提是必須成為瘋子嗎,但我不是,沈淮禮。」
何聿長出一口氣,認真且主動坦白:「我現在非常清醒且冷靜地喜歡你。」
沈淮禮看著他久久地沉默。
何聿得不到回應,他慢慢蹲下身體,主動降低自己的地位與alpha帶來的壓迫感,像小狗一樣,仰望著沈淮禮。
「淮禮、淮禮。」何聿放軟了放輕了聲音,一鼓作氣把他心裡想說的、反覆琢磨的話全部說出口,「心理醫生對我說過…此時此刻的你看似心緒平和,實則依舊無法面對過去的過錯,始終沉浸在回憶里無法脫身,所以手術清醒以後你對誰都冷淡至極,將內心完全封閉;醫生也告訴我,想要抗衡陰影就只有在濃密的烏黑雲層上撕開豁口,讓其透過日光。」
「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成為灑進缺口的光做你人生電影的救世主,但是淮禮,在你願意且同意的前提下,我可以嘗試帶你離開那片烏雲的籠罩。」
「沈矜年前天也警告過我,你現在的狀態不相信無緣無故從天而降的感情,但我是認真的,我可以發誓我的感情沒有摻雜任何一絲雜質,是在過往的朝夕相處間慢慢滋生的赤誠愛意。如果你想要證明的話,我可以將所有的財產都轉移到你名下,所有證件和資源都交到你手裡,我的全部都可以給你全權操控,包括我自己。」
「你知道我很笨,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保障的辦法了……」
「……哈…」沈淮禮聽著聽著不由得擰眉,呼吸突然增速,胸膛的起伏也強烈了許多,面色轉瞬之間變得煞白無比。
何聿敏銳察覺到沈淮禮的異常,趕緊上前幫他拍打後背,連忙找補:「不是淮禮,我這些話的意思不是要你和我談戀愛,也沒有要爭取什麼名分……本來,本來我是沒打算這麼快就說出口的,但是你們都看出來了我索性就承認了,我是想說明我對你的感情並非視同兒戲,所有的話都是我深思熟慮后才說的,你不需要有負擔也請不要生氣,不喜歡的話,我以後不會再提一句!」
「…何聿……你!」沈淮禮捂住胸口,情緒的劇烈波動讓他的呼吸出現了嚴重的滯澀問題,出氣多進氣少,很快就有了缺氧的表現,男人臉色不好看,指著門口的位置大聲呵斥,「出!去!」
何聿當然不會聽他的指揮出門,把沈淮禮孤身丟在原地。
何聿連忙站直身體推著沈淮禮的輪椅,快步前去花園露台,那裡空氣流通性最好,能有效緩解沈淮禮的窒息癥狀。
何聿腳下生風,顧不得大家異樣的眼神。
推著沈淮禮一路小跑來到了室外花園,打開窗戶,讓冬天的冷風從縫隙里吹進些許,安撫沈淮禮的恐懼和不安。
沈淮禮痛苦地弓著身體,額頭抵住腕部,有氣無力地癱在輪椅上。
他拒絕了何聿好心的順氣動作,一個人在風口裡用拳頭抵住胸口,努力艱難地調整呼吸。
半晌,才慢慢地將氣息平穩到正常狀態。
過激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但是…平靜得有些過分。
好像又進入了另一種極端狀態。
何聿不放心,又拿來了心理醫生開的藥片捧著一杯溫水,半蹲到他面前,卑微小心地試探勸哄:「那個、先吃藥緩解一下吧,我叫了醫生正在過來的路上,好嗎?」
沈淮禮清楚自己吹過冷風后心裡已經好了很多,但是身體依舊像注了鉛一樣沉重,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所以自然也沒有接下何聿的葯。
後者以為沈淮禮還在生氣自己突如其來的表白,蹲在沈淮禮跟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指:「不要拿我的錯懲罰自己了,這次是我不對,下次再也不會了,我們先把葯吃掉再等醫生檢查身體,好不好?」
……
沈淮禮累的一動不動。
遙遙望著窗外一片了無生機的蒼茫雪色,聲音沙啞像粗糲的砂紙打磨著沙礫:「我看起來是一個很需要被誰拯救的人嗎?」
何聿心臟高懸,喉嚨乾澀,他不知道沈淮禮想到了什麼也不敢貿然地開口,好久之後才壓著聲音小聲否認:「淮禮,不要想那麼多。」
何聿:「是我妄自尊大地說出那些話,不是你的問題。」
「對…不是問題。」他緩慢地沉思著點頭,片刻後用儘力氣主動接過何聿的葯,利落熟練地吞下藥品就著溫熱的白開水下肚,「所以我大概,也不需要誰來救贖。」
包括何聿。
他曾經錯誤地處理過自己的心理問題,將所有的壓力發泄都寄托在陸斯明身上,於是落到個一敗如水的下場。
如今刺激泛化,草木皆兵。
何聿突如其來的告白,生理先一步做出反應,窒息與眩暈感接踵而來,下意識地要逃避這裡的一切,包括何聿。
沈淮禮撐著額角,面色並不輕鬆:「如果無話可說了,希望你儘快離開。」
何聿心裡凄涼一片,他一萬個後悔衝動之下跟沈淮禮坦白導致了如今的局面,怯生生地開口:「你自己…」
「我自己很好,不需要兩個人。」他的話說得很明白,拒絕得也很明白。
何聿並非聽不明白。
他自知做了壞事,垂頭喪氣地關好門離開了小花園,灰溜溜地去找了沈矜年說了事情原委,希望他可以過去照看一眼沈淮禮。
沈矜年二話沒說快速起身離開。
何聿看著沈矜年的背影進了花園裡面,拖了把塑料椅子和沈淮禮並排著坐到一起,兩個人似乎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何聿收回視線,心底亂糟糟得一片。
正當他憂愁苦悶至極,一杯熱水推到了跟前,騰騰的熱氣驟然撲灑到臉上,將神遊的何聿拉回了現實。
顧硯的聲音緩緩傳過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次是你太急功近利了。」
何聿抬頭,滿臉的懊惱:「他已經看出來了,我就算否認也只會漸行漸遠。」
「漸行漸遠是一個過程,總好過直接義斷恩絕。」顧硯說,「那件事情才過去七個月,人怎麼可能這麼快走出陰影呢?」
何聿垂下腦袋,整個人懨懨的,聲若蚊吶:「是我錯了。」
是他錯了,錯了不止一點。
除了自己沒有顧及到沈淮禮的心理狀態外,剛剛自己的話也有很大的問題。
他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所有告白詞全都是沒有做過準備的初稿,現在想想,他確實是太逼迫沈淮禮了。
自顧自地說了那麼多,急於給他證明自己的心意和誠意,從而忽略了沈淮禮當時的感受,沒有給他反應、接受的時間。
他一股腦地輸出,才會引起了沈淮禮如此劇烈的排斥反應,是他的錯。
何聿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一樣,癱軟著趴在桌子上,悔不當初。
顧硯:「現階段你打算怎麼辦?」
何聿攥著冰涼的手心,整個的脆弱程度看起來比沈淮禮更甚:「我…他肯定不想再見到我…可是說到底是我導致他心病複發,如果一走了之的話反而更顯得不是東西。」
何聿越說越煩,面部朝下噗通一聲砸在桌子上:「怎麼辦呀顧硯?」
好後悔,好後悔。
他寧願是沈淮禮拒絕他、順便再給兩拳罵自己不要臉,也不要看到沈淮禮這樣痛苦。
何聿垂頭喪氣得像霜打的茄子:「要不我搬出去幾天吧,就算我躲著他也避免不了生活痕迹,萬一、萬一淮禮他再……」
「算了,我搬出去吧。」
眼下的首要目標是讓沈淮禮從條件反射里抽離。
顧硯遙遙看向窗外的環境:「外面的雪已經積了一米厚,你這個時候搬家恐怕有些困難。」
「我東西不算多,連夜搬走應該沒有問題的。」何聿坐直身體,靠在椅背上勉強撐起來,「我請了醫生和護工來住家,臨回國之前麻煩你們多照顧他一些。」
「……」顧硯沒說什麼。
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留下會刺激沈淮禮,離開又像不負責任的逃兵,左右都不是人。
在他思索的間隙,何聿已經站起了身體,腳步沉重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如他所言,他的東西確實不算多。
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全部打包好了,他和司機兩個男人完全可以一個回合帶走。
何聿準備帶出門,剛好碰到了沈矜年從沈淮禮的房間里出來,正躡手躡腳地關門。
他等了片刻,確定門已經關好以後才上前去緊張兮兮地問:「還好嗎?」
「做了心理診療,也吃了葯。」沈矜年歪頭看向何聿身後,「你這是做什麼,搬家?」
「對,我怕他再見到我會不高興。」
「哦哦那是該避一避。」沈矜年,「醫生說我哥還在創傷恢復期,不適合這麼快就進入下一段感情,這次真是怪我們太大意了,沒有做足準備就被我哥發現端倪。」
「主要是我的問題,沒有問過心理醫生就擅自說出口…」何聿眼神哀愁,朝著沈淮禮的房間望了一眼,「他不喜歡聽的東西,不會再有下次了。」
「那辛苦你了這段時間。」沈矜年,「我和顧硯會儘快帶大家回國,到時候你再來匯合一起走。」
「沒關係,不需要考慮我,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何聿拍拍沈矜年的肩膀,「這次是我對不住他,我會想辦法彌補的。」
沈矜年看著何聿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男人利落地扛起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到車子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沈矜年站在門口,目送著男人的車子在暮色里緩緩地駛離,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好像這種事情的發展合理又不合理。
他想不明白。
沈矜年只好作罷,又折返回房子里。
顧硯拿著外套上前披在他肩膀上:「醫生怎麼說?」
「不算大問題,只要卧床休養兩天就好了。」沈矜年如實回答。
顧硯也跟著放心。
……
沈淮禮經歷這一遭,直接上升為重點保護對象,由於何聿離開,便由沈家父母和護工承擔起照顧沈淮禮日常起居的工作。
雖然說沈淮禮極力地證明自己一個人可以,不需要多餘的人來照顧,但是大家還是強行留下了護工。
最後事實證明…這個護工確實還不如沒有。
他看不明白沈淮禮的臉色,也不清楚沈淮禮古怪的脾氣和喜好,兩個人在磨合期間互相把對方消耗到筋疲力盡。
護工被沈淮禮的生活習慣折磨到三天哭兩回,寧願放棄這幾天的工資也要辭職,實在難以伺候這樣高要求的客戶。
沈矜年看他哭的眼睛都青腫起來,沒辦法只能放人離開。
看著beta護工如釋重負后快樂離開的模樣,難以理解地去問沈淮禮:「哥,你都對人家提了什麼奇怪的要求?」
沈淮禮坐在輪椅上,正捧著熱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發獃:「沒什麼。」頓了一下,繼續解釋說,「我只是吩咐他日常的注意事項。」
沈矜年明顯不信。
正好,顧硯把手機拿過來,頁面上正好是護工的辭職申請,重要的那一條已經被顧硯標註並且翻譯出來了…
沈淮禮嫌棄護工擺放牙刷和牙膏的角度小於5°,造型雜亂沒有美感;又嫌棄護工的信息素氣味太濃郁都沾染到了他的衣服上,但是沈矜年清楚記得護工是個beta根本沒有信息素一說;不僅如此,還嫌棄餐后水果的含糖量過高並且擺盤缺乏藝術感覺,護工在辭職信里委屈地說自己去查過沈淮禮的飲食記錄,記錄上顯示沈淮禮之前吃的水果和自己送過去的都是同一批採購的…
諸如此類的事情,對方寫了三千多字委屈控訴。
沈矜年:「………」
他看出來沈淮禮的吹毛求疵,是有些故意成分在裡面的。
算了。
隨沈淮禮的意吧,現階段只要他開心就好。
沈矜年嘆了口氣,拉著顧硯離開。
晚飯後沈淮禮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卧室,似乎是為了證明他不需要人來幫忙,把房門反鎖后就始終沒有再出來過。
沈矜年趴在樓梯口,和顧硯面面相覷。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后,沈矜年遲疑開口:「今晚…你在樓下打地鋪,可以嗎?」
「我都聽小寶安排,不過你自己睡的話,會不會不方便?」沈矜年最近越來越愛犯懶,中途睡醒后喝水或者其他要求都是顧硯去代勞。
「沒關係,我只是不想動不是不能動。」沈矜年扶住肚子,給顧硯送去一個自信的眼神,「你先住一晚,明天有任何情況我們再調整策略,ok?」
顧硯輕輕落了個吻在他額角:「好。」
兩個人商量好以後便一起去樓上整理被褥,和顧硯的必需品,一起放置在壁爐旁的貴妃椅上。
顧硯身材高大睡這裡極為憋屈,沈矜年想方設法地又拼了一張沙發,表情里有些歉意:「辛苦你了老公。」
顧硯小心翼翼扣住沈矜年的腰:「那小寶多親一下犒勞我。」
沈矜年不大喜歡在室外這樣光明正大地摟摟抱抱,稍微掙扎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人偷窺才徹底放下心。
他上前去,咬了一口顧硯的唇角。
濕滑舌尖蹭過唇瓣,顧硯霎時間就僵住身體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矜年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親完以後就退了兩步:「晚安老公。」
顧硯回過神來的時候,沈矜年已經轉過身準備走了,他立刻起身要去攙扶著人上樓,沈矜年也沒有太拒絕。
前三個月小心一點正常。
顧硯再折返回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樓下客廳里不知道何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頓住腳步:「你怎麼來了?」
何聿正舒展著四肢,站在正燃燒著的壁爐前,讓火焰驅散身體上的寒意。
聽到顧硯的聲音,立刻轉過身來坐在沙發上,手掌來回搓著掌心取暖,笑著對顧硯開口:「我下午看到護工走了,猜到他照顧得不好,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你看到了?」顧硯疑惑出聲,「你在哪裡看到的?」
何聿伸手指向房子的北方:「我出去買了一套集成房,就安置在附近的林子里,很隱蔽淮禮也發現不了。」
顧硯:「……你每天都在偷窺?」
何聿當即不樂意:「你說話怎麼和沈矜年一樣刺耳朵,那是關心他。」
「你想做什麼?」
何聿:「我就想看看他。」說著,又從口袋裡摸出三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A4紙,「對了,這是淮禮的生活習慣和一些奇怪的癖好,如果我不在的話你可以看看,少踩雷,都是前人的經驗。」
顧硯打開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標註得格外清晰,事無巨細地記錄了沈淮禮的每個古怪習慣,比何聿在工作方面要仔細認真十倍不止。
顧硯收下了紙條:」行,還有事嗎。」
「有。」何聿迫不及待起身,把自己心裡按捺不住的計劃說出口,「我等到十二點后從後門去衣帽間,隔著窗戶看他一眼,很快出來。」
顧硯沒有拒絕,最近沈淮禮睡前會吃安眠藥輔助睡眠,十二點正是深度睡眠的時間,他心裡有些成算不怕何聿被發現。
但是還是不免要叮囑:「不要打擾他休息。」
何聿撕開信息素抑制貼,仔細貼好自己的腺體,確認不會泄露一絲信息素味道后朝著對方比了個ok手勢:「放心。」
……
十二點半后,何聿安然無恙地出了沈淮禮的房門。
他很小心,全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確認了沈淮禮現在的狀態還好以後,徹底放心地離開了房間。
何聿拍了拍顧硯的肩膀:「看樣子他恢復得還好、睡得也很沉,明天晚上我再過來看看。」
顧硯:「……」
何聿的意思並非是和他商量,只是口頭上給個通知,甚至根本不等顧硯拒絕他,自顧自地去沙發上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準備要離開。
顧硯忍不住出聲提醒:「你這樣暴露風險很高。」
「放心吧,我貼了抑製劑貼、穿了鞋套、戴了帽子和手套,一根頭髮絲都不會留下的。」
何聿胸有成竹,把自己的裝備都帶齊全后和顧硯揮手道別。
次日天亮。
顧硯緊張仔細地觀察著沈淮禮,確定他的行為和表情沒有察覺到異常后才放心。
晚上十二點,何聿依舊按照自己的約定偷偷摸摸地溜進門偷偷看了沈淮禮,臨走之前給了顧硯一大口袋干菊花和桑葚:「我看他嘴角有些乾裂,這幾天肯定沒有好好吃飯,你煮了水給淮禮喝。」
第三天,何聿依舊準時準點潛入房間,氣沖沖地找上顧硯:「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上火了,他的三餐都吃那麼一丁點跟喂小貓似的,不生病才怪!」發泄過後又開始心疼,「是不是現在的飯菜不合口味,以後我單獨請營養師過來做飯。」
第四天,何聿又來了。
這次更加肆無忌憚,大包小包帶來許多本地時蔬和小零食,說是大雪不方便出行,他估摸著沈矜年帶來的零食都快吃完了,所以大老遠去補貨。
顧硯:「……你討好我老婆做什麼?」
何聿打哈哈:「等我追到淮禮咱不就一家人了,當然要提前打好關係。」
顧硯沉著臉瞥了他一眼,不大情願地收下,然後第二天假裝是自己買的哄沈矜年開心。
一連數日。
何聿都偷偷地來,一個小時后又偷偷地走。
一直持續到沈矜年安排的回國日期。
他們在此之前去醫院給沈淮禮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醫生說他的恢復很樂觀,是出乎他意料的程度,可以安排回國,不過需要定期回來複查。
這個好消息令整個莊園的氛圍都瀰漫著空前絕有的輕鬆安逸。
除了沈淮禮。
他近期總是走神,誰也不清楚到底在沉思什麼,看起來像有心事難以開口的樣子。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回國以後。
還沒等沈矜年察覺到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異常的時候,沈淮禮主動給顧硯要了公司的文件,要嘗試重新接手。
顧硯問過醫生確認他身體沒問題后,統一都給了沈淮禮。
沈淮禮又回了到他熟悉的領域,對工作上的事情信手拈來,沈矜年剛開始還會擔心他累壞了身體,但是逐漸發現他似乎也在有意控制工作量,每天充斥忙碌,但不會到秉燭達旦、心力交瘁的程度。
自然,也就沒有空餘的時間去發獃了。
生活平靜地持續了兩個半月。
沈氏集團東山再起,聲勢浩大地震撼了商圈許久,沈淮禮自此名聞遐邇,不論是誰提起來臉上都不免有幾分忌憚和欽佩。
五月中旬。
庄知意和陳含的婚禮如期舉行。
兩個人最後還是訂的國內婚禮,最主要的原因是擔心庄知意不斷來回會太辛苦。
另外,考慮到庄知意特殊的家庭關係,陳含只邀請了雙親和親近的朋友來參加婚禮儀式,不過…他的父母最後還是沒有出席現場,只送來了兩個沉甸甸的紅包,送給了庄知意算是他們家的認可。
不過還好,陳含和庄知意兩個人思想開化並不是很放在心上,當天該玩玩該樂樂,一切按照流程進行。
沈矜年帶著沈明昭同志給新人送了結婚對戒,顧榕還接到了庄知意的手捧花,就連沈淮禮也被邀請上台致辭祝福,錄像全程記錄下大家數不盡數的祝福。
婚禮Party持續到半夜。
庄知意和沈矜年身體不大方便,早早被接回房間去休息,不過現場還有許多沒有盡興的朋友,沈淮禮不得不暫時替陳含看著現場。
不湊巧的是…今天的場子似乎並不像意料之中一樣平靜。
在陳含離開十分鐘后,會場就開始變得嘈雜起來,起初沈淮禮以為是大家玩遊戲玩得太過於投入所以放飛了自我,直到聽到了刺耳的怒罵聲、看到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湧進會場后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沈淮禮蹙起眉心,耳邊是陌生男人不絕於耳的尖銳怒罵:「庄知意呢!!!叫他給我滾出來!!!」
「離婚半年就找了下家!誰他媽知道你是不是婚內出軌,還倒打一耙讓我成為全市的笑柄!!」
「庄知意給我滾出來解釋!!」
沈淮禮對來人身份有了底,他控制著輪椅朝著事發地緩慢前行,哼笑一聲聲音冷冽壓迫:「連一個爛醉如泥的瘋子都控制不住,足以想象你們的安保系統里灌了多少水。」
姍姍來遲的保安隊長剛好聽到沈淮禮這句話,立刻嚇得一身冷汗,趕緊多叫來一些人控制住男人又連連道歉:「不好意思沈先生,剛才正巧是交接班,是我們一時間疏忽了,讓這人偷偷跑進來。」
「這些話留著對你們經理解釋吧。」
沈淮禮話音落下,側過頭又看向面前已經氣憤到五官扭曲到變形陌生男人,用手輕輕指了指:「他尋釁滋事,直接扭送去警局。」
男人不服。
喝了酒的身體迸發出超出平常幾倍的氣力,像是狂犬發作的瘋狗一樣,幾個人拖都拖不動,還呲著牙朝沈淮禮怒吼:「你踏馬是哪裡來的狗雜種就蹬鼻子上臉敢來安排我!庄知意呢,叫他出來和我對峙!!」
「他不會出來的。」沈淮禮臉色沉下降至冰點,驟然散發著低沉的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你也一樣,進去以後也不用出來了。」
「你放屁!」男人大口呼吸,立馬要上前去撲沈淮禮的輪椅,結果被人牢牢按住沒有得逞。
身邊看熱鬧的幾個年輕朋友當看馬戲團的小丑雜耍一樣,忍不住嘲笑出了聲:「我看明白了,原來這個狗模狗樣的前夫是眼紅前妻再婚,打他臉了呀?」
朋友嘿嘿一笑,幸災樂禍:「不過呢~你就算在這裡嚎到天亮嚎破了嗓子,知意哥也聽不到的,人家現在身體金貴還要顧及到小baby,早就美美回家洞房花燭了。」
「你放屁!閉嘴!!!!」
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男人心裡的不甘和氣憤,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開始瘋狂地湧上腦袋,樁樁件件都凌遲著他的尊嚴。
男人立刻紅了眼,瘋得毫無章法,掙脫不了束縛便開始撒潑打滾胡亂地在地上摸索可以用的上的利器,他所在的位置很巧妙,剛好是大家遊戲喝酒的位置,酒瓶酒杯亂糟糟地散落在地毯上。
男人掙扎的間隙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個空酒瓶,他趁機抓在手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砸向鉗制著他胳膊的保安,瞬間,保安頭上刺目的血染紅了視線。
突然的變故僅在瞬息之間發生。
男人不知道哪裡迸發出來的強大力氣和速度,趁所有人不備又抓起新的空酒瓶,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朝著沈淮禮的方向砸過去,他雖然看起來瘋瘋癲癲得不像常人,但丟過來的瓶子準頭卻很好。
酒瓶不偏不倚剛好朝著沈淮禮頭部的位置飛過來。
沈淮禮控制輪椅不及時,眼看著就要砸到額頭上,千鈞一髮之際身前猛地出現一道黑影,完完全全地將自己掩護在內。
「砰——」
男人咬著下牙一聲痛苦的悶哼,下一秒又恢復了正常神色,他顧不及後背上劇烈的痛意,轉身大聲怒斥:「還他媽閑著幹什麼一群廢物飯桶!還不快這個嗑了葯的瘋子送去警局等著把你們絕地反殺呢?腦子裡裝的直腸啊?老子牽條狗來都比你們有用!」
說著情緒激動牽扯到後背的傷口,何聿嘗試著動了一下,尖銳的刺痛瞬間傳遍全身令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嘶——我要是有一點破皮你們酒店全體上下就等著賠到褲衩子都不剩吧草!!!」
沈淮禮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人不要動:「打120了。」
何聿瞬間冷靜下來,後退兩步,和沈淮禮保持安全距離,用目光檢索他身體有沒有傷口,憂心忡忡地問:「你沒事吧?」
「如你所見。」
「幸虧你沒事。」何聿鬆了口氣,但是下一秒又氣憤地攥緊拳頭,「這種潑皮無賴根本不需要刺激他,直接邦邦兩拳上去比什麼都有用。」
說到底還是保安沒用,一個嗑了葯的酒鬼都控制不住甚至還差點兒傷到淮禮,萬幸他來的及時。
「你怎麼樣?」沈淮禮問。
何聿意料之外對方會關照自己,瞬間有些局部:「還好吧,砸一下不至於有事嘶——就是有點冷。」
沈淮禮:「別動了,一會去急診看看。」
何聿乖乖聽話,站在他跟前一動不敢動,像是受了批評的幼兒園小朋友,又委屈又想賣乖。
兩個人不約而同誰也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情。
何聿也察覺到沈淮禮也有翻篇的意思,偷偷在心裡開心,好像剎那間連被酒瓶砸過的後背也不顯疼了。
但是醫院還是要去的。
讓何聿意料之外的是,沈淮禮竟然也二話沒說跟著上了救護車,不僅上了車還一路跟著他去做檢查。
但是…拿到檢查結果以後,沈淮禮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沉重起來,神色駭人。
何聿坐在診室的床上,側著頭安慰他:「沒事的,我好像都感覺不到疼了。」
沈淮禮:「肩胛骨骨折。」
何聿瞬間獃滯:「?」
哈?
沈淮禮把檢查結果拿給他看:「醫生剛才說可以手術也可以保守治療,不過後者恢復時間較長。」
恢復時間長?!
何聿兩顆烏黑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小心機擺在明面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我不要手術。」
沈淮禮沒有干涉他的選擇:「具體的你和醫生談。」
何聿趴在床上,小幅度地栽了栽腦袋。
兩個人話音落下,醫生也剛好推門進來,直接切入正題,把沈淮禮剛才提出來的兩個選項,詳細地和何聿介紹了一遍,並重點說明了其中的利弊。
保守治療恢復時間久,手術的要則麻煩很多。
何聿毫不猶豫地依舊選擇了剛才的方案:「我保守治療。」
醫生:「保守治療的話,前幾個月都要固定住肩膀和手臂,而且你傷的是右側,一定需要有人照顧才行。」
話說出口,診室里陷入詭異的沉寂。
周身的空氣似乎也隨之凝固一般,呼吸聲也察覺不出絲毫,靜到落針可聞。
半晌過後。
何聿準備清清嗓子打破這個局面,沒想到沈淮禮竟然與他不約而同地開了口,並且比他快一步:「我會安排的。」
他會安排!
沈淮禮親自安排!安排照顧他!
何聿心裡美死了,滾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那點尷尬痛心偷偷地轉化成了激動喜悅,偷偷在心裡歡呼雀躍,比平白無故中了幾百萬大獎還要激動人心。
高興得過勁,完全控制不住身體顫抖。
牽扯到傷口時又不免地倒吸冷氣,疼得眼眶裡亮晶晶地溢出淚水:「嘶——」
看到病人可憐兮兮疼得發抖的微動作,緊急出生制止:「疼嗎?別動!一會護士會帶來支具幫你戴上。」
何聿臉色蒼白,對上沈淮禮的表情又開始委委屈屈地:「有點疼了。」
醫生一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態度:「現在知道疼了吧,日子過得好好的打什麼架?」
何聿脫口而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受了威脅當然要討回公道。」
醫生:「小夥子還是太血氣方剛,都是一家人,至於鬧到骨折的地步嗎。」
何聿:「?」
不對勁。
什麼一家人。
他和那個渣男可不是一家人。
何聿茫然地看向沈淮禮,似乎在無聲地詢問他對醫生的話有沒有頭緒。
幸好沈淮禮的領悟能力比何聿強三倍不止,從醫生第一句話開口他就隱隱約約猜到了對方是誤解了。
誤解他和何聿是一家人,還誤解自己婚內家暴何聿。
沈淮禮對此平靜地出聲解釋,直白地撇清兩個人的關係:「我們是受害者,不是一家人。」
何聿的歡喜滯澀了一下。
醫生瞬間茫然無措還有濃濃的尷尬:「啊?」他緊接著道歉,「不好意思啊,剛才我聽護士說你們打架過來的,還以為是……」
還以為是一家人呢。
兩個人都長得帥,用現代小姑娘的話說就是純純配一臉。
何聿僵硬地哈哈兩聲,扯開話題:「護士什麼時候可以來,我太痛了。」
「很快,馬上就到。」
醫生的注意力又被拖回工作內容上,不再和兩個人一起嘮家常,立刻起身去洗手消毒並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如醫生所說。
護士很快趕過來,還帶來了一套外展支具。
幫何聿做過基礎的傷口清理后就拿支具固定起他右側的胳膊,並且嚴格地叮囑他不可以隨意亂動,否則骨頭會長錯位。
何聿連連應下:「都記著呢。」
醫生:「回家以後吃清淡的,記得不要劇烈運動,避免熬夜,最重要的是最好能找個人照顧生活起居。」
畢竟骨折長不好的話也很麻煩。
何聿小雞啄米一樣猛點腦袋,不論什麼病都是這幾條注意事項,他照顧沈淮禮的時候已經倒背如流了。
看完病,交完費用。
沈淮禮帶著人直奔了負一層的停車場,何聿在後面單手推著男人的輪椅,冷不丁地傻笑出聲。
他們兩個一個腿受了傷,另一個胳膊不能動,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套健全身體,慘不忍睹。
沈淮禮白了他一眼,最後也沒說什麼。
他不說,何聿就先找了突破口,看著被沈淮禮指揮的路線茫然問:「我們要去哪裡?」
沈淮禮:「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