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綠綺
宋從安見狀轉頭向門外張望:「張掌柜難不成跟田司長一起……」
「哎呦!這話可不敢亂說!」秦義連連擺手:「自從您宋掌柜回了上都城,宮中對張氏花露的需求也沒有先前那般大了,約么兩月能上供一次罷!」秦義皺眉:「嘶,這今日並非張掌柜送貢品的日子……田司長也未曾過來啊,宋掌柜您這是……」
宋從安一愣:「分明是張掌柜親自送了拜帖約我前來香露司一敘,難不成……」
話音剛落,一個頭不高的華衣男子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嘴裡叼著跟牙籤,雙手放在腰間的革帶上,瞥了眼秦義這才悠哉悠哉開了口:「宋掌柜未曾記錯,只是秦主簿不知道罷了!」
秦義忙垂眸頷首:「田司長。」
田佑家擺擺手:「宋掌柜,張掌柜如今就在後殿等候,還請宋掌柜跟本官來罷!」
宋從安皺眉,只覺田佑家腰間的革帶極其刺眼,轉頭看了眼秦義,秦義忙垂眸一禮:「許是卑職一直在後頭抄香方未曾注意。」
第六感讓宋從安覺得有些奇怪,可到底哪裡奇怪又說不出,她悄悄給雀屏遞了個眼神這才起身一禮:「既如此就有勞田司長了。」
走出香露司正殿還可瞧見外頭行色匆匆的宮人,她深吸口氣,跟隨在田佑家身後,雀屏則稍稍走慢了些,跟在宋從安身後。
「到了,就是這裡,宋掌柜請進!」田佑家站在門口幫宋從安推開殿門,
雀絲毫沒有進殿的意思。
「田司長不進去?」
田佑家瞄了眼殿內,眼神閃爍:「嗐!張掌柜特意囑咐了不叫我進去,說什麼事關秘方不能叫其他人知曉。」
此刻已快到正午,後殿內並未開窗,幾縷陽光照射進窗子,才叫後殿內有了些許光亮,饒是如此還是顯得昏暗一片,宋從安依稀看見後殿中央站著個女人身影。
「宋掌柜在害怕什麼?香露司可是外諸司的有司衙門,那樣多雙眼睛瞧著您進了香露司,不過切磋下技藝,能出什麼岔子?」
田佑家嘴上說著,手卻趁宋從安不注意猛推了一把,宋從安一個趔趄,直接撲進了後殿大廳,在雀屏的尖叫聲中,殿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宋從安來不及多想,連忙從地上爬起。
「雀屏!雀屏!」
她一下一下狠狠垂著大門,可不僅大門紋絲未動,就連雀屏也沒了聲音。
情急之下她快步走向窗戶,一面左右查看,想尋找趁手的工具。
「宋從安,別來無恙啊!」
宋從安一愣,她差點忘了這後殿裡頭還有個女人,她猛然回頭。
「砰!」
劇烈的疼痛從頭頂襲來,緊接著是猛烈的眩暈,她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女人是誰,可眼前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人猶如置身於雲霧之中,下一秒就直直摔倒在地。
……
映雪神色倉皇,幾乎來不及看路就逃離了香露司,也不知跑了多久,周圍一切開始變得陌生,心突突
直跳就快竄出胸口,她抹了把汗,喘著粗氣向後看了幾眼,這才靠在了牆上。
她想不明白,外諸司門外街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不過是躲在牆角遠遠地看了眼,為什麼會被發現?那位連掌柜難不成也是個練家子?
「呼~呼~」
映雪仰頭,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去,順著牆面慢慢往下禿嚕,直到實在撐不住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姑娘……」
「啊!!!!」
乾枯如樹枝一般的手猛地抖了抖,手中的臟碗也應聲落地。
「哐當!」
老乞丐沒有一絲光彩的眼睛從映雪身上移開,佝僂著身子去抓那隻臟碗。
映雪回神連連好後退了好幾步,抿了抿乾涸的嘴唇:「阿婆,對不住。」
老乞丐那瘦得只剩皮和骨的手臂突然停在半空,又轉頭看向映雪,那沒有光彩的眼睛似乎是亮了,完全癟進骨頭的腮幫動了動:「映……映雪姑娘?」
映雪幾乎是倒吸口涼氣,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乞丐:「你……你是誰?竟然認得我?」
老乞丐嘴一咧,露出幾顆焦黃焦黃的牙齒,也不再去管那臟碗,只三步爬到映雪面前,兩隻手把遮住臉頰的頭髮往上一撩:「是我啊!綠綺的老娘?」
「綠綺?」
映雪狐疑地瞧著眼前老乞丐,整個人乾瘦乾瘦的,骨頭都快將那棕色的皮膚給戳破了,橫七豎八的皺紋堆滿了臉頰,她廢了好大勁兒才分辨出老乞丐是個女人。
「您說您是綠綺的老娘?」映雪上下打量著眼前老婦:「當初您來侯府贖人,二夫人不是賞了銀子?您如何會落到今天這幅田地?」
「啊呸!」老婦沖地下啐了口吐沫咬牙切齒道:「想當初二夫人的確給了筆銀子,可我家綠綺是被糟蹋了啊!領回家沒過兩日就自個兒弔死了,我老婆子這輩子就這麼一個閨女啊!就這麼說沒就沒了啊!」
她不住錘著胸口,突出的牙骨無聲地呢喃,淚水順著臉頰溝壑緩緩滑落。
映雪愣怔半晌:「您說綠綺被糟蹋了?她……」
「映雪姑娘您竟然不知道?」老婦無力搖著頭:「當初……二姑娘身邊只剩您一個人伺候,您都未覺得奇怪嗎?為何平日都有四個丫頭,偏出嫁了只帶了您一個?」
「不是綠綺要配人家了?」這話還是當初她親娘所說,所以映雪壓根就沒懷疑過。
「要說還是姑娘命好啊……那夜二小姐帶著三個丫頭出門上香路上遇上了歹人,竟將三個丫頭推上前自個兒跑了,那是一群歹人啊!丹楓那丫頭連屍體都沒找回來,綠綺叫帶回來只愣愣地不說話。」老婦神情落寞:「若不是找人看了孩子留下的遺書我這個當老娘的還被蒙在鼓裡……」
「可當我拿著遺書去找二夫人,二夫人卻翻臉不認人了,非誣陷綠綺是自個兒亂來,可憐天見,我家孩兒自三歲叫人挑進侯府,幾乎都沒獨自回過家,
如何會與男子私定終身?」
她緩緩搖頭長嘆:「我們這樣的人,求訴無門只能認栽,只是可憐了我那好孩子,不過十三就冤死了啊!若她還活著也該出落的如姑娘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