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鬼竊去的琵琶（3）

源博雅的牛車走過晴明府邸外的戾橋時，一隻斑斕的蝴蝶從他眼前飛過去。多麼像那一天被晴明施法術所殺死的蝴蝶。

「為什麼我非要去見這樣一個人不可呢？」博雅在車內蹙著眉頭嘀咕。

牛車停了下來。在他眼前的是一處看上去有些荒蕪的舊宅子。

兩扇木門的門扉上印刻著五芒星印。牆垣上有幾縷青翠的枝蔓從瓦檐上蔓延下來。

跟隨的僕從正準備扣門，門突然被一陣巨力拉開，門后未見人影。眼前是一片衰草和繁花共同茂密滋生的景象。

「有鬼！！」——僕從受驚，大叫了一聲。博雅雖然也吃了一經，卻很快鎮定住了。

「沒什麼可害怕的，他只是一個陰陽師而已。」

兩人往裡面探望，只覺得那庭院像一間荒廢已久的破廟。

安倍晴明崇尚自然的陰陽交替、成住壞空的道理，所以從來不打理庭院內的草木，只任它們自然地生長。庭院內的枯草竟有半人之高，一株粗壯的紫藤從草叢中盤旋而上，花香馥郁。庭院的一角有一大叢半衰半開的梔子花叢，一個端莊清麗的年輕女子手持一把梔子花走上前來，對著博雅微微躬下身道：「等您很久了。」

「你在等我？」博雅奇怪地問她。

「因為晴明大人說您會來。」

「哦，這簡直像森林一樣。」博雅不禁對庭院叢生的草木感嘆道。

「因為晴明大人說，能讓生命照它的本質生活是最好的。」

「嗯，這個想法的確很獨特，或者說很詩畫意。」博雅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身上穿著一件描摹著紫藤花圖案的紫色十二單衣，柳眉杏眼，芙蓉玉面，美麗不似常人。心裡暗自揣度，這不會就是晴明的式神吧。

所謂的式神，是一種常人難以見到的精靈。陰陽師通過自身的法力役使其侍奉其主。傳說晴明在家中慣用式神，家中沒有人在的時候，門窗能自動的打開、關閉，家裡的家務活和陰陽寮的一些工作也都由式神幫忙去做。

女子帶著博雅走到正屋，一棵過了花期的寒緋櫻綠意蔥蔥地生長在屋前。一隻夜梟棲在樹上，口吐人：「博雅大人到了嗎？」

女子稱是。

源博雅駭異極了，直接問她：「請問，你該不會就是……是式神吧？你的名字是？」

「請叫我蜜蟲。」女子默認，莞爾一笑。

廊下又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三四個妙齡女子正簇擁著晴明圍坐，晴明著一身白色的狩衣，倚著廊柱而坐。女子們有的為他斟酒，有的為他捧壺，熱鬧番茄。

「這不是源博雅閣下嗎？您有什麼事？」晴明問道。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有誰告訴你我到這裡來嗎？」

「蜜蟲說你正往這邊而來。你過橋的時候不是在自自語嗎？——『為什麼我非要去見這樣一個人不可呢？』」

妙齡女子們鬨笑起來，博雅微窘。

「不，我不是特地前來。……只是在經過你家時進來看一下。」

「是這樣嗎？這真是失禮了。」晴明抿了一口酒道：「那我不留你了。」

「不……因為我有事一定要請晴明幫忙。所以我才來了。」博雅更窘了，四顧而：「能不能單獨和你交談呢？」

晴明微笑，口中念著咒。一瞬間妙齡女子們頓無蹤影，留下三四張剪紙飄落到地上。

「哦，是式神嗎？」

「不錯。」

「那個蜜蟲也是式神嗎？」

「不錯，說起來你還見過她。就是兩日前你見過的那隻蝴蝶。」

「啊，如此說來，原來沒有被你殺掉……」博雅瞪圓了眼睛，驚詫不已。

「古時由空海和尚從大唐長安帶來的蝴蝶，所以不敢殺掉她。……要不要喝一盅酒？」

「好。不過我不是來喝酒的，是有事相求。」

「眼前有這麼好的暮春景緻，真是煞風景了。」晴明帶著幾分取笑的神態問道：「那你有什麼事，特地來拜託我這個可怕的陰陽師？」

「不，我沒這麼想過。陰陽師是個看星象和占卜的偉大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