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裂痕
瑞王府。
「消息都遞到了嗎?」書房內,邵赫握著春獵場傳來的信件問道。
黃廣弓著脊背說道:「回王爺的話,都遞到了。那文信侯早就想另攀高枝,馬不停蹄地應下了……可見恭王妃的母家也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罷了。探子剛剛來報的時候說,溫家四公子已經出文信侯府,正朝著恭王府去……」
「依本公主的看,這賤人毒死了最好。毒死了秘不發喪,照樣能引恭王出來……」從書房屏風后,又有一道女聲傳來,接著串珠碰響,一身暖金色北丹女裙的金阿妍面帶陰毒之色地走了出來,她的面上又掛起了面紗,隱隱露出的下半張臉還如發麵饅頭般腫脹——那是景貴妃下令掌摑的痕迹,如今雖上了葯還沒完全消散。
黃廣對於金阿妍出現在這裡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淡定地行了個禮:「給北丹公主請安。」
金阿妍高傲地揚了揚下巴,轉而直接扭動著腰坐在了邵赫的大腿之上,她就宛如一條毒蛇,將邵赫這冷白清冽的玉死死得纏繞在懷中,掛著金釧的手撩撥著他的胸膛,嘴裡說道:「怎麼,你捨不得嗎?」
「她若是死了,我那好皇兄沒準直接就造反了。」邵赫冷哼道,如今就算罪證「明了」,玄獅軍還是不從朝廷,為首幾個將軍各個都要求徹查此事,就連安陽侯世子他那個小舅子也好死不死地替邵玹說話,邵玹找不到,這事就難
以蓋棺定罪。
玄獅軍那幫人,簡直是和邵玹一樣的蠻橫強硬。
「造反又如何?」金阿妍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他有兵,你就沒有?我北丹勇士可是都給了你使喚,若是你想,整個北丹都能是你的後盾,你又何必怕那恭王?」
女子的手指輕挑著邵赫的下巴,邵赫卻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我真如此做了,豈不就是如了你們北丹的意?」
手腕傳來痛意,金阿妍卻低頭吻了吻邵赫的唇:「你若不願如我意,那我如你意便是了,誰叫我喜歡呢?」
金阿妍向來是大膽的,她痴迷邵赫的皮囊,就也無所顧忌地表達著自己的喜歡。
黃廣避開這讓他面紅耳赤的一幕,接著說道:「安陽侯府那邊世子還想為恭王辯解,安陽侯雖阻止了世子但顯然對此事頗有不滿,許是顧及沒了恭王梁宣有難……」
「梁宣人才濟濟,沒了個恭王難道就沒有其他武將嗎!」邵赫心中騰起一股鬱氣,他沒被認回成皇子前安陽侯府對他都頗為趾高氣昂,他就算被認回了皇子安陽侯始終也全力支持他,這不是就是看不上他嗎?
他為皇子,安陽侯為臣子,這被臣子如此踩在頭上,邵赫心裡能舒坦?
「你倒是找的好岳父……」金阿妍忍不住嘲諷道,「不過安陽侯,如何也比不上我王兄,若是我王兄見了你他定會喜歡。」
金阿妍脾氣夠壞,可是嘴上功夫卻不差,至少
大部分時候對邵赫說的話都是讓他高興的。
「安陽侯世子不是已經成婚了嗎?」邵赫面色一冷說道,「都已經成婚了還對旁人的妻子念念不忘,這等事想來京中都會敢興趣吧?」
「是,奴才明白了。」黃廣立馬接話道。
眼瞅著金阿妍的手都已經伸入了邵赫的衣領之中,便識趣兒地退安,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剛出門就遇見了姜霏。
姜霏的月份越來越大,這個孩子又是不省心的,這會兒姜霏挺著肚子走路起來都有些費勁。
金阿妍如今在書房之中,黃廣暗道不好馬上攔下姜霏,說是王爺有公務在身怕是不便見她,可是今日的姜霏格外冷淡與強勢,她只是掃了黃廣一眼就直接走到了書房前。
只是不曾想,書房門前的侍衛卻攔住了她。
「邵赫,開門。」姜霏的聲音頗冷,明明是四月春日,她的臉上卻浮現出秋冬枯荒的蒼白頹廢之色,她的手中還提著一個醫箱。
黃廣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姜霏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黃廣都在要不要用強的,畢竟這些天王爺以安胎之名就沒讓姜霏邁出院子一步,可是他瞥見那隆起的腹部,又心生不忍。
幾番拉鋸以後,書房的門還是打開了,邵赫的臉上帶著幾分紅暈,眼底有怒意閃過卻又被他強壓了下去:「夜深雨露重,這會兒你來做什麼?」
姜霏直接推開邵赫邁入了書房內,邵赫瞪了一眼黃廣后才關上了門。
進入書房內,姜霏並沒有說話,她只是細細打量著書房的布局,鼻樑猛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尋著這股味道走到了屏風前,雙面重工山水蘇綉面料頗厚,讓姜霏看不到屏風后的布局,她看著那金絲銀線,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阿霏,這會兒怎麼來了?」邵赫問道。
姜霏猛然回頭將醫箱扔在了地上,瓶瓶罐罐頓時散落了一地:「少了兩味葯,邵赫。我的醫箱里有什麼,只有你知道。」
邵赫微微一怔,隨後彎起腰將散落出來的東西呀一一撿起,再抬頭就對上了姜霏染上淚的眼眸:「這些都是好東西……你我夫妻一體,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你用到何處去了?」姜霏質問道,「那凝肌膠也就罷了,還有一味毒你也碰了,是不是?」
姜霏行醫救人,向來不會害人。
可是有的病需以毒攻毒,所以她的藥箱里也備了世間罕見的毒藥,有一味便是能叫人昏迷不醒的毒藥,但是這葯的藥性又恰好能療愈邵赫的寒毒,她便特意搜羅來。
而她今早起來檢查藥箱時就發現了少了這一味,雖這毒不致死且有解藥,但到底也是毒藥,有毒性在。
面對姜霏的質問,邵赫已不像從前那般不耐,他冷淡的眉眼沒有任何動容,只是說道:「放心,我不會拿去害人便是。」
姜霏聽到這話,又想起來了賢王妃失掉的孩子,她
不過是去了賢王府一趟送了一扇屏風,賢王妃的孩子就沒了,她如今才知道那屏風染了無色無味的麝香,與賢王妃的安神香相撞時藥效格外強烈,這才讓賢王妃的孩子沒了。
她本就是醫師,本就對香氣格外敏感,卻還是沒有察覺出來。
邵赫借著她的手要剷除賢王的嫡長子,有沒有想過她知道真相能否承受呢?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愛她嗎?
「我問你東西去哪兒了?」姜霏再一次質問道。
邵赫將瓶瓶罐罐重新放回藥箱里,轉而喊道:「來人,送王妃回院中修養,沒有我的允許……」
話音未落,姜霏猛然上前拉開了邵赫的衣領,男人鎖骨處的一抹紅痕格外刺眼,姜霏的眼中湧起一股絕望,她顫抖著的手指死死抓住邵赫的衣領,然後說道:「這些天,你都在與她鬼混是嗎?你和我說過什麼,你都忘了是嗎?北丹公主,做人倒也不用這般偷偷摸摸的吧!」
屏風后是何人,她當然心知肚明,那凝肌膠的味道她如何聞不出呢?能而用到那東西的,無非也就是在宮中被景貴妃掌摑差點毀了容的金阿妍罷了。
「來人!將王妃送回去!」邵赫再次喊道,門口的侍衛快步入內,只不過顧念著姜霏的身子沒敢太用力道。
姜霏看著眼前的男人,眼中已滿是淚水。
——
恭王府。
溫歸姝看著眼前灰頭土臉的少年,眼中卻滿是疑惑。
溫歸明揚起灰撲撲的
小臉,眼中蓄著淚水:「三姐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嗚嗚嗚嗚………」
一刻鐘前,溫歸明從恭王府後院的狗洞里鑽了進來,還是申長風將人帶到了溫歸姝的屋內。
溫歸姝起初還納悶這禁軍重重把守溫歸明怎麼會這麼大膽地進來呢?還是申長風說看管恭王府的禁軍統領林大人從前是邵玹的下屬,這些天雖圍了恭王府卻也多有照顧之意,所以溫歸明來看望她多半也是那禁軍統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行徑。
溫歸明跟只流浪狗似的一面抱著溫歸姝的腿哭,一面還掏出了懷裡溫歸姝平時在瓊花樓最愛吃的糕點:「三姐姐,我來看你了……你別怕……嗚嗚……你別怕……」
溫歸姝不怕,只是看著溫歸明這副做派恍然有種他在哭喪的感覺。
「起來吧。」溫歸姝說道,「我雖受了些傷,但也沒事的。」
「嚇死我了,都怪我那小廝說恭王府昨夜還請了太醫,怕是恭王妃身子衰弱,我這擔心得不行……」溫歸明說道,「對了三姐姐,你快快嘗嘗這糕點,趁熱吃……我聽說被圈禁的府邸最是缺衣短食,不過三姐姐你別怕,我定會想辦法送東西進來的……」
溫歸明絮絮叨叨地說道,一面說一面還打開了那包著糕點的酥油紙,
「你說恭王府昨夜請了太醫?」溫歸姝卻敏銳地注意到了什麼,「昨夜恭王府並沒有請太醫。」
「那許是謠傳?外面可是
謠言漫天,有的還說三姐姐你已經死了呢!」溫歸明說道。
溫歸姝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也是,外面流言滿天的請個太醫這等小事倒也不算什麼。
溫歸明辛辛苦苦帶來的糕點溫歸姝也沒有不吃的道理,只不過這次用膳前杏春還是先拿銀針試了試毒:「還請公子不要多心。王妃如今處境艱難,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溫歸明倒是不在意這些:「無事無事……嘶……」
「你這呲牙咧嘴的又是怎麼了?」銀針沒毒,但溫歸姝瞧見溫歸明臉上有痛苦之色,便忍不住問道。
「哎,我要出府尋三姐姐,父親不同意,又拿鞭子抽了我一頓還把關到了柴房裡,只不過沒多久他好似又心軟了,把我放了回去,不然我今日還不一定能見到三姐姐。」溫歸明摸著後背的鞭傷說道,好在這一次倒是沒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