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敗露
邵赫趕到泰光殿時,泰光殿燈火通明,高復光站在殿前正在訓斥高全,高全被打得帽檐都要歪了,人卻不敢有半點反抗,臉上滿是惶恐不安:「乾爹,這文信侯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說出這等瘋言瘋語,兒子上去便想把人摁住,卻不曾想那馬大人不讓啊……愣是讓他說完了……哎!此事,此事……」
「沒用的狗東西!」高復光又是一巴掌打過去,高全怕他打在帽子上嫌手疼,便特意把臉上前貼了貼,當真是一副好狗腿子的模樣。
高復光打完高全便看到了邵赫,他立馬變了臉諂媚地迎上說道:「王爺,王爺……如今文信侯與大理寺的馬大人都在裡面,文信侯胡亂攀咬,皇上定會嚴懲的!」
「聽說文信侯還帶了證據?」邵赫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禁抿的嘴角帶著幾分怒意。
「是……問題就在於不僅文信侯帶了證據,恭王府也遞了證據……」高復光說道。
「什麼證據?你可知道?」邵赫問道。
「這……奴才就不知了……」高復光說道。
兩人到了殿門前都噤了聲,邵赫深吸一口氣邁入了殿內,恰好正聽到馬大人在說話:「皇上,文信侯府的那小廝微臣也查過了,前幾日他的妻子得了一箱黃金,這黃金的出處並非文信侯府……溫家四公子也曾派人跟蹤過那小廝,有兩人能證明那小廝曾與瑞王身邊的黃廣私下相見……」
「你的意思是
謀害恭王妃的是瑞王府了?」宣明帝的語氣聽著沒什麼波瀾,但是邵赫已經聽出了其中的怒意。
等他上前請安時,宣明帝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帶著幾分冷意。
「微臣不敢,以上種種只是微臣發現的證據,一切只待皇上定奪。」馬大人拱手說道,他嘴上說著「不敢」,但眼中卻沒有幾分懼意。
邵赫對這位馬大人有幾分印象,馬大人瞧著只是個小小的提刑官,但卻是前朝的「三元第及」,轟動京城,后官及大理寺少卿之位,多次得宣厲帝讚賞。
只是後來馬大人及其徒弟不小心捲入了一場貪污案,一朝淪為監下囚。
馬大人性直剛正,又是在大理寺當值,得罪過不少人,後來入獄更是百般受折磨。
等重獲清白時宣厲帝有意重新重用他,但馬大人卻對朝堂心灰意冷,只願意做個小小的提刑官。
宣厲帝對他心有愧疚,便以三品官員以待馬大人,所以他在大理寺位同大理寺卿。
「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邵赫跪地說道,良久才聽到宣明帝一句「起身吧」,他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宣明帝沒有完全將怒火撒在他的身上。
「瑞王殿下!瑞王殿下!」文信侯看到邵赫就如同狗看到骨頭般激動,「瑞王殿下,臣只是聽命行事……臣沒有別的心思……」
「閉嘴!」宣明帝看著殿下文信侯這個蠢貨,真不知道老文信侯是怎麼生出過這
樣的東西,「你先跪安吧。」
后一句,宣明帝乃是對這馬大人說的。
馬大人走後,殿內的氣氛愈發陰冷,文信侯乞求的聲音不斷變弱,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邵赫與宣明帝之間的暗流涌動,年近五十的男人竟然忍不住發抖了起來。
「文信侯,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本王何時指示過你?」邵赫看著文信侯說道,眼中帶上了些許的威壓之勢。
「馬大人不是說了,看到那小廝與瑞王府的黃廣……黃廣……兩人來往……」文信侯起初還能以正常的聲音說話,到最後卻小了下去,他看到宣明帝的眼中已滿是不耐煩,帝王之怒沉默卻駭人。
文信侯的聲音猛然停住,他吞了一口口水,突然不敢再說下去了。
他突然覺得這大殿之上的陰森不比大理寺的牢獄可怕。
良久以後,宣明帝才徐徐開口:「文信侯,你入朝為官二十多載,朕思來想去竟也沒想到你有何政績。家宅不寧,處事不清,為人不明,朕顧念舊情才始終包容你,而你是如何效忠朕的?」
宣明帝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好似重重的耳光刮在文信侯的臉上,他滿臉漲的通紅,但凡換個自尊心強一點的只怕早已在泰光殿內以頭搶地:「臣……臣有罪……求皇上給臣一個機會,微臣願意為皇上肝腦塗地!死不足惜!」
「眼下就要你肝腦塗地,死不足惜!」宣明帝將馬大人整理好的罪證扔到
了文信侯面前,文信侯紅著眼眶抬起頭,這才明白了宣明帝的意思……
——
鳳鸞宮。
一身素衣的姜霏坐在軟榻之上抹著眼淚,宋皇后一隻手盤著佛珠,另一隻手輕拍著姜霏的後背:「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那日姜霏與邵赫爭吵后,邵赫就命人將姜霏軟禁了起來,姜霏又動了胎氣見了紅,梁嬤嬤擔憂姜霏,最後驚動了宋皇后,這才被宋皇後接入宮中來,免得他們二人再起衝突。
姜霏抬起朦朧的淚眼用沙啞的嗓音說道:「皇後娘娘,臣妾聽聞恭王妃中毒了……恭王妃從前與臣妾乃是好友,請皇後娘娘一定救救她……」
「恭王妃……」宋皇後面上露出為難之色,「誰想到文信侯竟做出這等事來,恭王妃怎麼說都是文信侯的侄女……做這等惡事,恐怕會有報應啊!」
提到惡事與報應,姜霏的神情一僵,唯有她知道溫歸姝中的毒乃是出自她之手,如果溫歸姝有個三長兩短……如果……姜霏的心尖一痛,良知與自保來回拉扯,最終還是良心戰勝了怯懦。
她扶著肚子猛然跪了下去,宋皇后瞧見這一幕嚇了一跳,立馬問道:「怎麼了?怎麼還給本宮行此大禮?快快起來……」
「皇後娘娘,恭王妃的毒乃是王爺下的,臣妾這裡有解藥,還請皇後娘娘開恩救恭王妃一命……恭王如今雖涉嫌危國之罪,但恭王妃只是個弱女子,這等鬥爭如
何都不該牽扯到她啊……」姜霏閉眼,又想到了賢王妃與她的孩子,聽聞昨日賢王妃猝死在了皇陵,賢王妃死前本有一刻鐘能救活的時間,可是賢王抱著賢王妃求看守的侍衛尋太醫時卻無人理會。
賢王如今,似已有瘋癲之症。
這兩條人命,她的手都染了血。
宋皇后聽了這話也跟著臉色一變:「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姜霏說道:「那毒藥乃是臣妾親自調製,本是用來給王爺治療寒毒的……此事乃是王爺與北丹公主共同策劃,為的就是……」
「行了!」宋皇后驟然打斷了姜霏的話,「這話你可知道說出口意味著什麼?如今你與瑞王夫妻一體,若是此事讓旁人知道,那可是將瑞王的把柄遞了出去……你斷斷不可再與別人說此事……」
「可是皇後娘娘……」姜霏何嘗不知這事對邵赫意味著什麼,可是她想到邵赫脖頸上的紅痕,想到病榻之上的溫歸姝,想到死在皇陵的賢王妃,她日日以淚洗面,根本過不去這個坎。
宋皇后嘆了一口氣,伸手為姜霏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后說道:「罷了,本宮就幫你一次吧……你將那毒藥和解藥的方子交給本宮,本宮暗中會派太醫去的……」
姜霏聽到這話臉上才浮現出一絲喜色,連忙應下此事就回了偏殿去整理方子。
待姜霏走後,梁嬤嬤又入了屋內掏出一封信封遞給了宋皇后。
「娘娘,老奴查到的東西
都在這兒了。」梁嬤嬤說道。
宋皇后並沒有打開信封,反而是遞給身側的小太監說道:「送到睿王的廟宇處吧……對了,柔昭儀那處如何了?」
「一切都好。自從柔昭儀常說夢裡夢到……夢到珍妃時,皇上就愈發相信柔昭儀乃是珍妃的補償,如今對柔昭儀已沒了十分之七八的戒心。」宋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說道,「就連那丹藥,皇上都開始服用了。」
「如此便好,這樣才能熱鬧起來啊……」宋皇后還在撥動這佛珠,一向和藹可親的臉上仍舊掛著那道萬年不變的笑容,只是她那雙如水般平靜的眼眸中卻一閃而過了些許猙獰的厲色。
——
瑞王謀害恭王妃的消息傳得正沸沸揚揚之時,文信侯卻突然承認了罪行,於是滿京的話題中心又從「瑞王謀害恭王妃逼恭王顯身」變成了「文信侯心狠手辣大義滅親」,文信侯府祖上三代大概都沒這麼出名過。
而後不出兩日,文信侯就被削職奪爵,從堂堂的侯爵貴族成了平頭百姓,至今還在牢獄之中沒能放出來。
同時林大人也因玩忽職守而受杖刑二十。
文信侯的認罪與林大人受罰似乎平息了此事,可是京中《陰煞將軍》一書又出了新的案子,而這案子似乎又與京城之事息息相關。
這次的案子講的是厲鬼將軍帶著那毀了容的少年在懸崖底撿了一個身受重傷的中年男人,這中年男人本是鏢局的鏢
師,武功高強、重情重義,為鏢局立了不少功。
可是一次運鏢途中,這鏢師帶著兄弟們經過雞鳴山時卻遭到兄弟背叛、土匪突襲,貨物被搶不說,下屬們死的死,傷的傷,他也跌下懸崖身受重傷。
厲鬼將軍救起此人又為他醫治好傷送他回了城內,好讓他告知鏢局此隊遇險一事,再報官想辦法剿匪報仇,可是誰曾想這鏢師回去后話都沒說上一句人就抓去了牢獄中,二話不說就是嚴刑烤打逼迫他承認自己與山賊裡應外合故意策劃了這場劫掠。
鏢師被打得半死之時,還是厲鬼將軍出手相助偷偷從牢獄中帶走了他。
他才明白自己被坑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