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敗家老爹

「君上到。」

正當郭猛胡思亂想之際，門外一聲高呼，將正沉浸於身體前主人記憶中的郭猛嚇得一激靈，忍不住手腳一個揮舞，隨後重重的砸回床上，疼的郭猛差點就叫出聲來，好在身體虛弱，只是發出「嗬嗬」的聲音。

這哪是什麼虢國的公子，怎麼睡的居然也是個硬板床？還不如現代中國的普通人呢！

早已經被現代乳膠墊養叼身體的郭猛實在對身下的硬邦邦的床板敬謝不敏，而就在此時，一個熟悉而洪亮的聲音傳來：

「猛兒無需做禮，汝身上有傷，且歇息。」

郭猛這個時空的父親虢公忌父誤認為剛才郭猛的舉動是在向其施禮，在感動之餘，倒是趕緊用右手扶住郭猛，輕輕拍打郭猛手背，示意郭猛安心躺下。

「我已準備將此戎人俘虜全部斬殺，為你祈福。」

全部斬殺？喂，便宜老爸，這麼寶貴的人口資源你就這麼捨得殺光啊？

郭猛努力睜大眼睛，只見一位穿著草地綠兜羅錦袍子，一條蛛紋錦帶系在腰間，腰上吊著一枚玉佩的大漢正站在自己床邊，很顯然，這位就是這具身體前主人的生父，虢國國君忌父。

而忌父身畔的高大青年，很顯然就是公子猛的嫡兄林父，或者按這個時代的習慣，稱為虢林父。

「父王，這次俘虜有多少？千萬可別殺了啊？」

留下來起碼能當奴隸不是，就算釋放為平民，驅趕去給自己種田納稅也是美事一樁不是？

而如果就這麼把俘虜全斬殺，郭猛實在不甘心，按身體前主人的記憶，虢國的國人不過是16萬人罷了，奴隸則不過6萬人，能臨時徵發湊出的軍隊最多不過戰車150乘，總兵力1萬2千5百人；而靠著沿襲著世勛，虢公繼續掌管著周王室的殷六師；殷六師歷經犬戎入侵，實力已經有較大折損，但是為了王室門面，依舊咬牙保持了130乘，18000多人。兩者合計有近300乘戰車，總兵力超過3萬人，相當於周朝兩軍略多的兵力。

只不過周平王跟虢國的關係既如此，雖然虢國還沿襲上百年來的習慣，代掌周王室的殷六師，但是虢國根本沒有秦晉衛鄭所擁有的征伐之權，平常情況下要動用這隻王師軍隊根本不可能——除非是對狄戎進行打擊，而且還得事先向周平王通報。

而這次郭猛的受傷，正是隨父兄出征襲擾的西戎而不幸受的傷，雖然傷在肩膀，但是或許是傷口感染的緣故，戰後的公子猛高燒不退，最後就此掛掉，「便宜」了魂穿而來的郭猛。

「汝傷重如此，居然還如此關心戰果，放心吧，此次乃是大勝，吾等斬殺了戎人143人，還俘虜了600多人，不過汝等把你傷得如此之重，昨天寡人已命人將彼子全部押在牢里，若吾兒仍然昏迷不醒，便將彼子在昭穆廟前全部斬殺，一來向祖宗告慰，二來也為你祈福……」

600多人？老爹你還真捨得全殺了啊？還好自己及時醒過來了。

郭猛沒有注意父親接下來的話語，心中反覆回蕩著一個詞：

敗家老爹！！！

全國也就3萬多奴隸，600多俘虜，都能佔到奴隸們2%的比例了，而且多數還是年青力壯的男人，哪怕都當成奴隸使用，那可是能增加多少勞動力啊？

更別說在春秋這個鐵器開始擴散的時代，生產力開始大發展的時代，怎麼能這麼簡單就把這些俘虜全都給噶了？就是公子猛真死了，斬殺這麼多俘虜，得損失多少國力喲！

就在郭猛無限感慨之時，卻又聽到忌父高聲宣布：

「……為了慶祝你醒來，也為了慶祝這場大勝，吾已經命人再熔鑄大鼎，將這次大勝刻字其上……」

鼎？青銅鼎？老爹，你慶祝就不能搞個別的方式么？哪怕你在山上刻字啥的都行啊。自打北虢在黃河北岸跟晉國勾搭上后，中條山運來的銅礦可是少了太多了啊。

一隻青銅鼎，少說得用數斤的銅料；如果是後母戊鼎（以前叫司母戊鼎），這貨可是直奔800公斤的……

要像楚國那種控制了銅綠山那種超級大銅礦的國家也就罷了，咱們都窮成這樣了，還這麼玩，國力可都被虛耗了啊。

然而這個時代的習慣就是如此，相比於現代習慣立紀念碑的做法，這個時代則是喜歡鑄造青銅器皿並在器皿上刻字，以此彰顯國內的重大事件和武功。

郭猛初來乍到，情況還不清楚，自然不敢輕易對這種習慣進行移風易俗，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老爹最好只是鑄個單人火鍋大小，重量不超過10斤的青銅器，否則這國庫可就空了。

好在敗家老爹總算是憐憫郭猛這個孩子重傷剛醒，沒在這兒久待，略微問候一會，便帶著郭猛嫡兄離開了這兒，只是在離開這兒前，便宜老爹虢公忌父警告這個屋子裡諸人：

「好好伺候，如果我兒有什麼意外，汝等都得陪葬。」

這一句話，讓整個屋子裡的人全部叩拜不止，聲淚俱下，定保公子猛（郭猛）身體痊癒。

於是本來還想好好翻出記憶，思索自己今後出路的郭猛立即聽到身邊一陣腳步聲，搬服被聲，倒水聲；很快自己腦袋被人扶起，身下還塞入了一團柔軟之物將自己墊高，更有一聲輕柔的聲音：

「公子請喝湯水，這是剛從鼎里勺出的肉汁。」

這是平時服侍自己的婢女柳的聲音，不過很顯然，此刻身體還有些高熱的郭猛壓根不想喝肉汁，哪怕郭猛在穿越前是個無肉不歡的主。

「給吾換一份米湯。」

「公子，這君上親自去打獵帶回的汝最喜歡的鹿燉制而成……」

「汝等替我將這肉吃了便是，速給我端一碗米湯來。」

「婢女不敢。」

「有何不敢，快去。」

婢女雖然有所猶豫，但是終究不敢違逆，只能趕緊吩咐其他下人端了另一隻金燦燦的簋過來，略帶擔憂地看著郭猛。

郭猛看著這隻金燦燦的青銅器皿內，同樣黃橙橙的糊糊，一時間愣了一下，不一會總算才想起這玩意其實並不是自己想喝的大米煮出來的米湯，而是五穀之首的——黍，或者說，小米。

據說小米的營養倒是全面，只是產量低了點，嗯，好像記憶中，虢國國都附近的農田裡，多數種植的還是小米，間或有些麥子，至於水稻？郭猛忽然想到國都北面不遠的黃河，只能無奈長出了一口氣——別想太多了，以後改吃小米和麵粉吧，總不能派人遠赴千山萬水，去找楚國這個被中原諸侯們鄙視為蠻子的國都購買大米，就為了給自己填飽肚子吧？

不過話說起來，楚國這會好像還沒北進至南陽盆地？或許還要再過幾十年才會越過方城埡口，正式踏入中原地區吧。

只是郭猛盯著小米糊糊一直不張嘴，卻把身旁的侍女和奴僕們嚇了個半死，只得眼巴巴地央求婢女柳帶頭詢問：

「公子可是不喜歡這黍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