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才情畢露顯鋒芒(7)

24.才情畢露顯鋒芒(7)

「車站。」

「誰走了?」

「一個同學,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她明年不回來了!」她好像仍是很傷心。064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杉叔,您可以不可以給她寫兩封介紹信,她就快到美國去了。」

「到美國哪一個城?」

「反正要先到紐約的。」

「她也同你這麼大么?」

「還大兩歲多。……杉叔您一定得替我寫,她真是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杉叔,您不是有許多朋友嗎,你一定得寫。」

「好,我一定寫。」

「爹說杉叔有許多……許多女朋友。」

「你爹這樣說了么?」維杉不知為什麼很生氣。他問了芝她朋友的名字,他說他明天替她寫那介紹信。他拿出煙來很不高興地抽。這回芝拿到她的傘卻又不走。她坐下在他腳邊一張小凳上。

「杉叔,我要走了的時候您也替我介紹幾個人。」

他看著芝倒翻上來的眼睛,他笑了,但是他又接著嘆了一口氣。

他說:「還早著呢,等你真要走的時候,你再提醒我一聲。」

「可是,杉叔,我不是說女朋友,我的意思是:也許杉叔認得幾個真正的美術家或是文學家。」她又拿著手絹玩了一會兒低著頭說,「篁哥,孫家的篁哥,他亦要去的。真的,杉叔,他很有點天才。可是他想不定學什麼。他爹爹說他歲數太小,不讓他到巴黎學雕刻,要他先到哈佛學文學,所以我們也許可以一同走……我亦勸哥哥同去,他可捨不得這裡的大學。」這裡她話愈說得快了,她差不多喘不過氣來,「我們自然不單到美國,我們065

以後一定轉到歐洲,法國,義大利,對了,篁哥連做夢都是做到義大利去,還有英國……」

維杉心裡說:「對了,出去,出去,將來,將來,年輕!荒唐的年輕!他們只想出去飛!飛!叫你怎不覺得自己落伍,老,無聊,無聊!」他說不出的難過,說老,他還沒有老,但是年輕!?他看著煙捲沒有話說。芝看著他不說話也不敢再開口。

「好,明年去時再提醒我一聲,不,還是後年吧?……那時我也許已經不在這裡了。」

「杉叔,到哪裡去?」

「沒有一定的方向,也許過幾年到法國來看你……那時也許你已經嫁了……」

芝急了,她說:「沒有的話,早著呢!」

維杉忽然做了一件很古怪的事,他俯下身去吻了芝的頭。他又伸過手拉著芝的小手。少朗推帘子進來,他們兩人站起來,趕快走到外間來。芝手裡還拿著那把紙傘。少朗起先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皺了一皺他那有文章的眉頭問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維杉這樣從容地回答他,心裡卻覺著非常之窘。

「別忘了介紹信,杉叔。」芝叮嚀了一句就走了。

「什麼介紹信?」少朗問。

「她要我替她同學寫幾封介紹信。」

「你還在和碧諦通信么?還有雷茵娜?」少朗仍是皺著眉頭。

「很少……」維杉又覺得窘到極點了。

星期三那天下午到天津的晚車裡,旭窗遇到維杉在頭等房間里靠著抽煙,問他到哪裡去,維杉說回南。旭窗叫腳行將自己的066

皮包也放在這間房子里說:

「大暑天,怎麼倒不在北京?」

「我在北京,」維杉說,「感得,感得窘極了。」他看一看他拿出來拭汗的手絹,「窘極了!」

「窘極了?」旭窗此時看到賣報的過來,他問他要《大公報》看,便也沒有再問下去維杉為什麼在北京感著「窘極了」。

六月,香山

(原載1931年9月《新月》3卷第9期)

九十九度中

三個人肩上各挑著黃色,有「美豐樓」字型大小大圓簍的,用著六個滿是泥濘凝結的布鞋,走完一條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馬路之後,轉彎進了一個衚衕里去。

「勞駕,借光——三十四號甲在哪一頭?」在酸梅湯的攤子前面,讓過一輛正在飛奔的家車——鋼絲輪子亮得晃眼的——又向蹲在牆角影子底下的老頭兒,問清了張宅方向後,這三個流汗的挑夫便又努力地往前走。那六隻泥濘布履的腳,無條件地,繼續著他們機械式的輾動。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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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一樹為儂香(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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