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原是故人來
「對了，宏覺大師呢？」
「宏覺大師說好久沒回護國寺了，想回去看看觀玄主持。」
「他可真是一條活泥鰍，怎麼說沒影就又沒影了？罷了罷了，記得讓承雨和竹雲到時候安排點禮物，送去護國寺，還有……」
「主、子！」松雲語氣帶了威脅。
南枝連忙討饒：「好好好，我不思量了，你把寶寶抱過來，我帶著他睡。」
「是！」松雲高興應下了。
不多時，嬤嬤便把襁褓里的小王孫抱了過來。那孩子剛吃完東西沒什麼困意，倒是也不吵鬧，嗦著自己的手指頭，好奇地望著面前笑容可掬的嬤嬤和侍女們，眼睛亮晶晶的。
南枝見了，便覺得心軟成了一團，把兒子抱在自己懷裡哄了哄，忍不住上下盤捏，越看越喜歡，最後抱著香香軟軟的白糰子，睡下了。
卻說半個月之前，南枝在梓州剛誕下孩兒，卻一直沒有等到溫越的消息，心中日夜難安。直到一日姜綏駕著馬車來到了小築，正在喝葯的南枝一抬頭，便聽到了一陣躊躇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的一瞬間，甚至疑心是自己日夜思念，而產生了什麼錯覺。
她的夫君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前，瘦了許多，眼眶之中隱隱有淚光。
「阿枝……」
她如蒙雷擊，彷彿被人點了穴道似的，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這是什麼夢境，輕而易舉就會破碎，等回到了冰冷無情的現實，還是沒有收到那人的消息。
接著便
落入了一個再熟稔不過的懷抱里，聽到他哽咽的嗓音。
「我回來了……阿枝……我回來了。」
不是夢嗎？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一隻手慌亂地攀上了他的臉，仔仔細細地撫摸著，再三確認那溫度，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面。
不是夢。
只是，雖然回來了，可是溫越的情況並不是很好。直到親自檢查了一遍，南枝才發現他渾身上下竟然受了那麼多傷，很多都是可以致命的程度，不由得幾乎把銀牙咬碎。
「向鴻……向鴻！」
怎麼偏偏就讓他們出了內亂呢？便宜了那個老賊！若是讓他落到自己的手裡，她非要讓他好好嘗一嘗，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番幸而遇上了兩位恩人。」
二人痴纏細語，慰藉好好一會兒，細細說了分別以來彼此的境況。
聽說溫越緊急之下，是由一僧一道出手才能活命，南枝顧不上身子，便想親自見一見那二位道謝。
可沒想到，這見面一安排下來，倒是出現了超出南枝預料的事情。
那一僧一道剛進了前堂，侍立在南枝一旁的辛夷就突然站直了身子，然後立刻渾身僵硬地轉過身去，試圖開溜。
「站住。」
那年輕道人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便讓辛夷又頓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他眼帶笑意，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跑什麼？看見鬼了嗎？」
辛夷轉過身來，眼神越過跟在溫越身後低著頭的奉禮，咬牙切齒：
「奉禮……」
這個臭小子，為什麼也不提前告訴她一聲！
奉禮只是低著頭裝死。
南枝訝然：「二位認識？」
辛夷艱難整理好了表情，沒好氣地走出來，對著那道人行了個禮，不情不願喊道：「師父。」
師父？南枝不由得又把那道人上下打量一番，難得錯愕。這個人竟然就是辛夷大夫和奉禮的師父，當年救下謝琢的，那位甚是神秘的神醫解無憂？
可是，他也太年輕了吧？看上去也不到而立之年，解無憂不應該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才對嗎？
聰穎如南枝，也不由得傻了眼。
難道這就是他們道門的什麼特殊的保養之法？
「貧道解無憂。」道人行了個躬身禮，簡單說了一下溫越現在的傷勢，和接下來進一步治療需要的東西，辛夷和奉禮都是他的弟子，三言兩語便跟上了思路，立刻下去準備。
而另一個人，據說是把溫越和奉善從廢墟里親自挖出來又背回去的和尚，看上去也莫名的眼熟。
南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對方不怎麼體面的打扮，和腰上的酒葫蘆，欲言又止。
「怎麼？女施主有話就直說唄？」那和尚無甚所謂道。
聽到這個混不吝的聲音，絞盡腦汁的南枝終於從記憶里找出了那熟悉感的來源。
「女施主這命格，本是大凶大孤之相，生而帶煞，克雙親，克所愛，但最後卻又勾陳得位，鳳鸞乘風……或許是將來凶而轉吉，貴不可言也
未可知？只是前程難卜，迷霧傍身……」
她幾乎要站起身來。
是那個瘋和尚！
當年她剛上京的時候，和溫西瑤第一次去護國寺遇到的，那個髒兮兮的瘋和尚！
當時南枝還為對方的胡言亂語而惱怒，直到畫舫刺殺之後，驚覺對方竟然說的一字不差，不由得和溫越說起，打探對方身份。最後卻從護國寺的觀玄主持那裡得知，對方竟然是護國寺的高僧宏覺。
「您——是宏覺大師嗎？」她試探道。
宏覺「嘖」了一聲：「什麼大師不大師的？小丫……咳咳，女施主叫貧僧宏覺就可以了！我們出家人才不介意那些俗世繁禮，法號也不過只是一個稱呼罷了，身外之物，身外……」
解無憂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斜了他一眼，語氣涼涼：「既然都是身外之物，你這禿驢前兩天還故意為難小王爺做什麼？」
小、小王爺。
第一次被人這麼稱呼的溫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感覺自己硬生生被喊小了十幾歲。
不過他和奉禮辛夷打了那麼多年交道，雖然沒有親自和解無憂打過交道，卻也知道他性情古怪，而且身上一團一團的迷霧，便只當作什麼都沒聽見。幾人隨意敘了敘，溫越就讓人好生伺候兩位恩人去了。
「老頭兒怎麼會來南府啊？」
也不知道解無憂和久違的關門弟子說了什麼，回來之後辛夷就如同霜打的茄子，面對天天擺弄的師弟，說話的語氣
也變得有氣無力。
「師姐還不知道師父的性格？他之前一直雲遊，想必是得知南府發生戰事，生靈塗炭，心中不忍，便和宏覺大師出來救人。」奉禮不由得一陣慶幸。
主子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幸而遇到的是師父。若是換一個人，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會恢復的那麼好，只怕就會傷了性命。可見確實是冥冥註定，上天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