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謀殺

程柏盛聲音一下子揚起來：「程靈，你最好別鬧！」

程父拍了拍程柏盛的肩膀，表情頗為鎮定，「你別嚇著她。」

「可是……」程柏盛擰著眉。

程父淡定的說：「小靈肯定是失憶了。」

程柏盛喊：「爸！您別跟她一起鬧著玩行不行？」

程父解釋：「沒那個閑心思鬧著玩，你想想，剛剛她的表現，像是裝出來的嗎？」

啊，還真是。

程柏盛一聽，鬆開了手。

若她演技真的能這麼爐火純青，也不至於說程家花了那麼多錢還捧不紅。

還有——程柏盛揉了揉自己的頭皮——感覺自己的頭皮現在還火辣辣的疼，有一瞬間他都以為自己的頭皮要被揪掉了……

程靈有些震驚。

該震驚這父子的腦迴路呢，還是震驚自己原主的演技呢。

三人大眼對小眼。

程靈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自在的調整了一下自己在病床上的坐姿，先對揉著頭頂的程柏盛道歉：「對不起，剛剛……有點用力。」

頭髮是這個年齡男人寶貴的財富，程柏盛心裡是有些擔心的，不過他還是放下揉頭髮的手，裝作毫不在意的說：「沒事沒事，咱們家三代以上都是髮根茂盛的。小靈，你說你失憶了……那你都還記得什麼？」

程靈咬了咬嘴唇，騙壞人她很有一套，但騙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人……嘖。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的身世背景姓名，統統都忘了。」程靈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對於未知的惶恐。

她的職業習慣是，儘可能掌握所有的信息，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現在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著實令她十分惶惶。

程父沒有忽略程靈那一閃而過的迷茫，他彎腰撿起枕頭，放到程靈的後背，邊說道：「柏盛，你跟你妹妹說說她的情況吧。」

程靈垂下眼瞼。

原主父親倒是個很敏銳的人。她想。

程柏盛「啊」了一聲，拖了個凳子過來。

程靈魂穿的這個原主，跟自己同名同姓。今年21歲，是個正在讀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同時也是出道了一年半的十八線小演員。

程家兄妹三人，程柏盛比程靈大8歲，目前未婚，程靈還有個妹妹叫程眠湖，今年17歲，高二學生。

目前居住在楓城。

程靈皺起眉。

楓城？

剛剛醫生護士來查房，她看到醫生胸口的銘牌上的信息是【海市中心醫院】。

程柏盛看著程靈皺起的眉，以為她哪裡不舒服，趕緊問：「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程靈搖頭，「沒有。請繼續。」

可程柏盛卻不知道再說什麼什麼好了。看著床上的妹妹，言行舉止跟換了一個人一樣，還要做這種介紹，別提多怪異了。

看出程柏盛的卡頓，程靈給他提供思路，也是她急於了解的信息。

「咱們家靠什麼營生？」

程靈早就注意到，程父和程大哥的襯衫西裝質感極好，裁剪得體，沒有logo，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定製，價格不菲。

而程父脖子上的領帶末端，夾著一個領帶夾——一個藍寶石眼睛的蜂鳥，這是義大利頂尖珠寶牌子。

就這個領帶夾，絕對不是普通工薪階層能夠消費得起的東西。

「咱們家……」程柏盛清了下嗓子，看了一眼父親，然後才說，「咱們爺爺是做輪胎買賣，姥爺是倒騰海鮮乾貨的，現在咱們家的企業，主要是提供科技人才服務，水產食品、餐飲業、汽車行業、房地產業都有覆蓋。」

程靈挑了挑眉。

這種商業世家，自己不應該讀個管理學儘快進入家族企業嗎？

怎麼會去混娛樂圈？

「別這麼看我，不是我不想讓你進咱們企業，」程父老狐狸了，一眼就知道對面這個小丫頭在想什麼，「一家老少跪著求你來咱們公司，你都不來，非要去什麼娛樂圈，說不能辜負爹媽給你的美貌，要讓全世界人欣賞到你的閉月羞花之容，否則就是暴殄天物，可惜你入圈這麼久，一個值得拿出來說的角色都沒有……對了，你還說娛樂圈帥哥多，方便你泡男人。」

程靈：……

這個理由，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原主是個花痴，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債……程靈有些頭疼。

家人還好說，若有個男朋友，她該如何處理呢？

程靈努力讓自己口吻不顯得那麼生硬，追問：「那我現在的男朋友是誰？」

「哈！」程父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的揭發事實，「還男朋友呢？你進圈這麼長時間，顆粒無收戰績是零！演技演技不行，做人做人不行。看得上你的，你不稀罕；你看得上的，人家不稀罕你。」

程父瘋狂吐槽。

看來這些話憋在肚子里已經很久了。

「咱家挺有錢的吧？就沒有人看上我的身份背景？」程靈直言不諱。

程父靠坐在椅子里，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充滿譏諷地說：「呦！挺有自知之明啊。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當初你進圈的時候，咱們約法三章，不能仰仗咱們程家大小姐的身份……除了你的經紀人和公司老闆，圈裡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

程靈消化了一會兒。

感覺自己對現況有了大致的了解，然後才問出核心問題：「我既然生活在楓城，大學也在楓城讀，怎麼跑到海市溺水的？」

這次，程父跟程大哥對視一眼后同時沉默了。

程靈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

她坐正了身子。

「怎麼？我溺水有什麼問題嗎？」

程父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身體前傾，表情很凝重。

「是有問題。你可能忘了，游泳可以算是你貧瘠人生中唯一的亮點。你從小就跟著你姥爺在海邊浪里撲騰玩，水性特別好。」

「前幾你想來海市玩。問你跟誰一起去，你說自己一個人。你媽不放心，就跟你一起飛過來。結果，今天上午，你趁著你媽逛免稅店試衣服的時候，偷偷摸摸溜到辛曼的海邊別墅。」

程靈立刻問：「辛曼是誰？」

「辛曼是誰不重要……她就是個女明星，你去她家的別墅，也是你非要來海市的原因。辛曼舉辦了一個海邊泳裝派對，邀請了白沐川——」

這次不等程靈問，程父立刻解釋，「白沐川，現在當紅的男明星，你最近很吃他的顏，去海市也是為了接近他。不過我勸你最好放棄，你都送醫院差點嘎了，他連個頭都沒露，你倆肯定沒戲。」

程父見縫插針的勸程靈死心。

程靈沒有偏離重點：「這個叫白沐川的男明星，在我出事的時候，他在什麼地方？是誰把我救起來送到醫院的？我……我媽她怎麼發現我出事的？」

程靈看了一眼隔壁床上昏迷的女人。

女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看上去保養的不錯，挺好看的，就是在昏迷的時候，眉頭都是緊緊皺著的。

程父認真看了一眼程靈。

女兒失憶了，怎麼反而感覺更聰明了呢？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出事的時候，白沐川正在海市電視台拍宣傳片，他沒嫌疑的。你出事的地點，是距離辛曼別墅挺遠的海上，據救你上來的騎摩托艇的老鄉說，沒看到你周圍有人。但他沒有看得特別認真，當時你情況危急，整個人都不會動了。人家著急送你去醫院搶救。好在你命大，發現的不算太晚。撿回一條小命。」

發現的不算太晚？

不，已經晚了。

原主已經死了，所以才讓自己這個遊魂鳩佔鵲巢……

程父看著女兒沉思的臉，試探問：「怎麼樣？想起什麼了嗎？」

程靈搖頭。

程父吐口氣，繼續說：「另外，你被那個當地人送到醫院后就報警了。而你媽發現你在商場失蹤了，心裡害怕，就去警察局報案。接到報警電話，警察就帶著你媽去了醫院，確認你的身份后，把辛曼叫到醫院了解下情況。」

「辛曼當時在跟朋友喝茶，有不在場證明。而且，據別墅的人說，你在別墅轉了一圈沒找到白沐川后，就走了。一個多小時后，你出的事。」

「別墅有沒有監控？」

「沒有監控。這些明星烏煙瘴氣湊在一起，指不定干出些什麼出格的事，有監控的話，誰還敢去玩？」

程柏盛等父親說完，跟著說：「警察那邊也去別墅檢查，問了一些問題，說明文報告會儘快給我們。警方那邊的意見是，這次你是意外溺水。」

不。

絕對不是意外溺水。

程靈身上還穿著溺水時的衣服，是一身漂亮的連衣裙，臉上還殘存著化妝品的痕迹。

若是想去海里游泳，怎麼說也會換上泳衣，而且也不會特意化妝吧？

這樣子像是精心打扮去赴一場約會。

而且——

在程家父子看不見的地方，程靈用大拇指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指甲縫有撕裂的痛感。

她經驗豐富，知道這是過度用力抓著表面光滑東西，導致指甲和肉連接的肉被迫分離——水裡、又滑不留手的東西……

程父和程大哥頭碰頭神情嚴肅的小聲討論著什麼，程靈則把自己的手放到鼻子尖前認真看。

右手中指指甲縫中有一小縷黑乎乎的東西。

她把手放在身側，將那點黑東西拈出來，搓了搓。

是某種橡膠。

結合海邊，這種橡膠很有可能來自於潛水服。

潛水服啊……

小妹妹，看來你真的是被人謀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