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膈應

還未走到小院前,遠遠的,蘇如錦與乳娘便看見門前站了一個人。瞧著那傲嬌的小身板兒,一身猶如初春新綠一般的衣裳,就知道那必是母親身旁的芸香無異。

「她倒是來的挺快。不過,瞧著那模樣,似乎還有些不大樂意。」

乳娘輕叱了一聲,跟著瞥了瞥眼。

「樂意不樂意的,也容不得她選。倒是乳娘你,能不能稍微掩一掩你對她的不喜。你我雖快要跳出蘇家的這個牢籠,但父親方才與我所說的那幾句話里,有一句還是對的。」

「老爺那嘴裡還能說出一句中用的話來？老奴怎麼覺得,老爺只是夫人的傳話筒,連半分的主都做不得。」

「噓！小心隔牆有耳。」蘇如錦輕「噓」了一聲。「咱們蘇家的這些人吶,最好使的便是那一雙雙的耳朵。」

「那倒是,各個都跟長了狗耳朵一樣。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的,就趕緊到主子跟前搖尾巴。在這些長著狗耳朵的人裡頭,最具狗像的便是這個芸香。也不知她上輩子是個什麼東西,不僅這耳朵根子軟,這舌頭根兒更軟,整天的扯是非。我聽說,昨個兒夫人院中還有個小奴婢挨了打,說是不小心踩了夫人種的花,偏偏就給這個芸香看見了。她倒好,被夫人賞了一袋銀錢,估摸著,這個月的胭脂水粉錢是湊夠了。」

「乳娘這是羨慕？」

蘇如錦低了低眼,打趣的說道。

乳娘白了她一眼,說:「誰羨慕了？誰會羨慕這個東西。我呸！」

「好了好了,錦兒不與乳娘你開玩笑了。這芸香的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父親將她指派到我的身旁,大概是個什麼意圖,我這心裡也清楚。只是,方才錦兒也說了,這六王府不是蘇宅,依著那位傳說中六王爺的脾氣,莫說是芸香,就是你我只怕都要謹慎些才是。」

說罷,蘇如錦抬眼溜了芸香一眼。只見她攏了雙臂,有些惱意地看著她們,用力地搓了搓雙臂。

「乳娘出門時,可是將院門給鎖了？」

「不怕賊偷,但怕賊惦記,雖說咱們這小院寒磣,沒什麼東西,可六王府送來的那些個聘禮裡頭,也還是能挑出一樣、兩樣讓人眼紅的來。」

「說的也是,好歹也是當朝的六王爺,這送來的聘禮,總不會差到哪裡去。」蘇如錦轉了轉眼:「阿蘿那丫頭呢？一早起來就沒有看見她。莫非,是不想跟著我這個主子到王府裡頭,悄悄地躲了起來。」

「躲倒是躲了,可躲的不是阿蘿。」乳娘看了看已近在眼前的芸香:「這六王爺送來的聘禮,按說都應該是被夫人接著的。可夫人只是小姐的繼母,之前又有二小姐出閣的例子在,所以就算老爺不情,夫人不願,這箱子也還是抬到了咱們這個破落的小院子里來。

小姐出閣,咱們能帶的東西有限。小姐的生母又不在,這些東西,說句不好聽的,還不知道落到了誰的眼裡,誰的心裡。所以啊,一早的,老奴就從裡頭選了些值當的,讓阿蘿分批抱到了天樞閣沈先生那裡。這天樞閣的規矩,咱們都是知道的。這存東西,不需要出具任何的憑證,只要掌柜驗過貨品,確定是真物無異,再給定個價格出來就是。可若是取東西,除了要拿著天樞閣給予的存貨憑證,還要事主親自去才行。

阿蘿是咱們本院養出來的丫頭,自然不像別的人,本就是存著二心來的,由她去做這些事,小姐放心,老奴就更放心了。」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乳娘這話是故意說給芸香聽的。

芸香能在夫人杜春羽的跟前混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傻子。她聽見乳娘的那些話,雖心裡和臉上都有些不痛快,可到底還是記著夫人之前的交代,硬生生將涌到喉嚨處的那股氣給咽了下去。

「芸香見過如錦小姐！」

蘇如錦點了點頭,順帶著輕輕推了一推身旁的乳娘。

「乳娘快把門開開吧,瞧著芸香的樣子,怕是凍得不輕。」

「哪能呢？小姐衣衫如此單薄,都還沒有喊冷呢,芸香姑娘身上穿的可比小姐厚實多了。」乳娘說著,白了芸香一眼。芸香一窒,沒能管住自己,也習慣性的回瞪了乳娘一眼。乳娘冷笑一聲,那開著門鎖的動作就越發的慢了起來。

趁著乳娘開鎖的功夫,芸香站到了蘇如錦的身旁,「夫人說了,如錦小姐出閣,她作為母親,自然不能空著手。雖這該置辦的嫁妝也都幫著小姐置辦了,但總歸不是自個兒的心意。這對兒如意簪,是夫人特意為小姐打制的,用的可是百年以上的桃木。小姐隨身佩戴,必能驅邪避禍。」

「夫人可真是大方的緊。咱們小姐的嫁妝雖有些寒磣,可也是小姐生母臨去前給小姐預備下的,若非一直寄存在小姐的母族,只怕到了現在,連根兒絲線都剩不下。怎麼轉個眼,這嫁妝就成夫人給置辦的了？」

乳娘伸手推門,順帶著冷掃了芸香一眼:「也該怨這天氣,眼瞧著立冬之後是越來越冷,夫人臉上的香粉也是越塗越厚,連帶著臉皮都厚了起來。」

「魏氏你——」芸香怒目,「你仗著是如錦小姐的乳娘,向來都是沒規沒矩。老爺與夫人可憐小姐她自小沒了娘,也從不與你計較。可好賴,你也應當知些本分,若是再讓我聽見這些話,小心我告訴夫人去。」

「行啊,那我也順帶將你剛剛說的那句【老爺與夫人可憐小姐她自小沒了娘】也說給夫人聽聽。難不成,在你的眼裡,這繼母就不是娘,夫人就不是小姐的母親？若我記得沒錯,小姐她可是自小就喚夫人為母親的,依照你剛剛的意思,莫不是說小姐她自小就喊錯了？」

芸香那一張臉漲得通紅,又氣又怒,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單論嘴皮子,她的道行終究是比乳娘淺了些。

「你……」芸香發了狂,用手指著乳娘,竟蹦出來一句:「你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