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薨滅
逸星辰盯著地上的蠱蟲,聽到歆瑤慌亂的聲音回眸一看,正看到赤炎天傲的腕口處,又一隻血蠱蟲探出了頭來。
與第一隻血蠱蟲不同的是,這隻蠱蟲明顯個頭要大,頭頂長著一個金色的斑點,與白胖的身軀配起來,帶著一絲危險與詭異。
歆瑤啞然,這是雄蟲,那麼之前的必然是雌蟲,否則同是血蠱蟲,它們不會在赤炎天傲的體內和平相處。
雄蟲似乎聽到了雌蟲瀕死前的嘶鳴,它抬起頭,左右搖擺探詢雌蟲的氣息。
歆瑤給逸星辰使了一個眼色,樓主指風一彈,一搓砂礫蓋在了地上的血蠱蟲身上,等他回眸再看時,發現歆瑤將左手的小指狠狠的咬破,一汪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在逸星辰疑惑的神情下,歆瑤咬著紅線將小指頭從根部緊緊一纏,沒有一絲猶豫的將小指並在了赤炎天傲的傷口處。
似乎是受到了甜美血液的吸引,這隻蠱蟲毫不猶豫咕嚕一下全部鑽了出來,瞬間就將胖胖的身子擠入了歆瑤的小指上。
歆瑤迅速的從嘴角撩下另外一段線頭,在小指的傷口處狠狠的繞了幾圈,隨即她的小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似乎還可以看到蠱蟲在兩段紅線之間的指頭內蠕動暢飲。
看著歆瑤瞬間蒼白的臉色,逸星辰急紅了眼睛,他快速竄到歆瑤的身邊,眼底有著怒意大聲吼道:「你為了他不要命了嗎？」
歆瑤將小指放在桌上,虛弱的一笑,「斬斷它,快,我下不了手！」
逸星辰這一刻心亂如麻,他眼睛有著朦朧的水色,從來都知道歆瑤是堅強的,卻發現她不止是堅強,分明是對自己殘忍。
「只是不要手指了,快,再晚就麻煩了。」歆瑤拿起桌上的一片茶板,咬在了嘴裡。
逸星辰抽出自己的骨刀,反手一揮,一段小指被拋飛在了空中,帶著墜落的血珠掉在了那片砂礫地上。
歆瑤疼的面目擠在了一起,她的手指斷端被逸星辰飛快的壓上了止血藥,幾處大穴也被迅速的點到,歆瑤在疼暈了過去之前,已經被逸星辰打橫抱起,踹開赤炎天傲的房門送回去治傷。
臨出門時,逸星辰不忘看了蓮回一眼,「交給你了！」
蓮回正色的點點頭,他看向封閉蠱蟲的那隻斷指,此刻依然在不停的晃動,他拿起劍柄,快速的用砂礫將兩隻蠱蟲嚴嚴實實的蓋了起來,隨後又找來了一個密封的玉罐,將所有的砂礫連同蠱蟲,密密實實的封在了玉罐里。
蠱蟲皮膚嬌弱,砂礫粗糙且乾燥,裡面又摻了剋制它們的草藥灰,用異世的說法,草木灰是鹼性的物質,對蠱蟲的傷害力絕對翻倍。
此刻一直昏迷的赤炎天傲心中一陣絞痛,他睜了一下眼睛,伴著疼痛再次昏迷了過去。
逸星辰將歆瑤送入她的房間,看著她依舊血流不止的手,目光中滿是心疼的神色。
「斷指之痛,你永遠對自己都不夠好！」逸星辰呢喃的說了一句,為歆瑤的斷指處再次塗藥包紮。
幾個時辰后,歆瑤醒了,她微微轉動了一下頭,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小傢伙大約是知道母親需要休息,在歆瑤的肚子里安安靜靜。
「你醒了？」逸星辰為歆瑤端來了一碗葯汁。
「恩,我沒事,除了有點疼。」歆瑤起身,她這才注意到左手被包紮的像一個冬瓜。
「嗯～我怕你不小心碰到,所有多纏了幾圈兒。」逸星辰有些尷尬的說道。
歆瑤看了看天色,問道:「他們按計劃出發了？」
逸星辰點點頭。
兩人看向南方,赤炎長恨的叛軍需要打壓,今日便是向他們討還血債的時候。
皖州城以南五十里的河邊,赤炎長恨的營寨扎在了山坡下。
這裡背山靠水,從兵法上將不是一個安營紮寨的上選之地。
不過赤炎長恨認為,現在還只是六月間,尚沒有到河流的漲水時期,最主要的是此處過了之後,道路便是一個收緊的喇叭口形狀,一旦敵襲,只要守住了那裡,便不會擔心敵人會短時間內突破。除非,大楚調來水軍,但此時河水蓄水不足,顯然大的戰船是進不來的,所以認為一切都高枕無憂的赤焰長恨選擇駐紮在了這裡。
不過他還有一重的考慮,這裡離河水很近,如果再出現幾日前拋入軍營的火爆之物,他們可以更快的取水自救。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恐怕說的就是赤炎長恨吧。
看著自己的營地,士兵們都在默默的紮營造飯。從衛城出來的十萬大軍,經此一戰損失了三萬餘人,還有數目不少的傷員。
這恐怕是赤炎長恨行軍打仗以來,敗的最憋屈的一次。
不知為何,巡視營地的赤炎長恨心中越來越不安,他叫來了斥候,仔細詢問了皖州城方向的情況。
雖然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但他深知,對方掠走了聖蠱女,便是赤炎天傲已經中了蠱毒,難免他們會大肆興兵,血債血償。
回到主帥營帳之後,赤炎長恨命令蘇苗率領五千人馬,護送赤炎千凡和赤炎若水先行啟程返回國都衛城。
天色將晚的時候,除了巡邏的士兵,整個營寨都陷入了寂靜。
突然,幾聲地動山搖的聲響將所有人驚醒,赤炎長恨明白,情況有變。
等他手持佩劍出了營帳的時候,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
他尋著聲音看去,只見身後的山坡上,滔天的洪水夾雜著巨石、樹木向營地襲來。
「陛下,陛下,此處山頂有一處湖泊,想必是有人破壞的水岸,湖水傾瀉而落,陛下,陛下……」
赤炎長恨四下看去,所有的士兵都被這彷彿天神之怒的景象所震懾,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由山頂奔騰而至的泥石流已經距離營地十分近了。
沒有人在這樣的災難面前可以逃出生天,無數的呼喊聲被瞬間涌到的泥石流所吞沒,生命在此處變的格外的渺小,像一粒粒塵埃,無聲的逝去。
赤炎長恨在近身親衛的護送下,向身後的喇叭口逃去,那裡地勢稍高,洪水暫時沒有將那裡淹沒。
就在赤炎長恨一行人施展超高的輕功即將逃出來的時候,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喇叭口站著幾十個黑衣人。
赤炎長恨看清了他們的裝束,不由得一陣心驚。
這些人都背著一個大大的背袋,他們無情的看著山腳下被洪流吞沒的軍營,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之色。
為首的人看著一路奔來的赤炎長恨一行,輕輕揮了揮手臂,彷彿在做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黑衣人迅速的排成一隊,同向而立,站在後面人從前面人後面背負的袋子中,取出了一顆顆黑色的東西。
吾命休矣！
赤炎長恨停下身子,看著密集的火爆之物從天而降,他們正處在了暴燃的中央。
無數聲轟鳴過後,整整七萬人的軍營,在短短兩盞茶的時間內被摧毀。
無數的屍體飄浮向下游而去,少數幸運存活下來的人早已嚇破了膽,躲在暫時可以棲身之地苟延殘喘。
至此,十萬衛國叛軍,死傷十之八九,而他們擁戴的皇帝赤炎長恨,薨滅於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之中,屍骨無存！
赤炎千凡一行人此刻堪堪走出了二十里,他們遙望身後衝天的火光,感受著腳下大地隆隆,相隔如此之遠,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種暴虐的餘威,可想而知在營地的人將面臨什麼樣的死境。
赤炎若水眼含淚水,她調轉馬頭,瘋了一樣往來路奔去,卻被蘇苗利落的追上,拉下了馬來。
她嗚嗚的痛哭,此刻她如此無助,那個如同天神般高大的父親,此刻怎樣了？
「公主,不可！請速速啟程,以免有追兵。」蘇苗壓抑住心頭的悲憤,他懂得老主人託孤之意。現在他首要的任務便是護送皇子與公主,安全返回衛城。
「父皇～父皇～我要去找他,不論生死,我都要親眼看到他～～」赤炎若水放下高高在上的驕傲,伏倒在蘇苗的懷裡痛哭不止。
「公主,我會派人去找陛下,請公主即刻啟程,以免生變。」蘇苗給侍衛使了個眼色,一隊人馬向著來路狂奔而去。
赤炎若水一步三回頭的踏上了歸途,她的心再次被現實擊打的粉碎。
沒有父親,沒有軍隊,沒有銀錢,她拿什麼在衛城站穩腳跟？她又該怎樣去保護昏迷不醒的哥哥？怎樣守住父親開創下來的家國？
歆瑤聽到戰報的時候,並沒有多少喜悅。
她從沒有想過要殺光所有的叛軍,但是戰爭就是那麼殘酷,如果換做赤炎長恨,如果他有這樣毀天滅地的力量,只怕會更加的暴虐與殘酷。
戰爭便是如此,只有掌握了生命權的人,才有俯瞰成敗,笑傲得失的資格。
「她回衛城了？」
「不錯,在我們的人到達前,赤炎長恨已經將她們送走,行動之時,她們在二十里以外。」
「她也是個可憐人,想要的永遠都得不到,得到的又不停的在失去。」歆瑤哀嘆了一聲,今夜她有些負罪感,畢竟她用異世的東西,輕而易舉的毀滅了對大楚最大的威脅。
「赤炎長恨確定已經死了？」
「已經找到了他的殘屍和印鑒,不過可能他早有準備,衛國的玉璽並不在他的身邊。」邊南有些遺憾的說道。
「將他的屍骨盡量收斂整齊,以君侯之禮,送回到衛城吧。」歆瑤累了,她揮揮手,示意邊南退下。
這個夜,註定是個失落的夜晚。歆瑤久久不能入眠,赤炎天傲依然陷入昏迷,血蠱蟲雖然離體,但毒威猶在,聖蠱女,看來我們要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