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收割（下）

第3百1十1章：

泰和2年後半年，大唐掀起了1場規模浩大且極度瘋狂的資本盛宴。

到處是利潤回報豐厚異常的投資項目，到處是利息收益遠超本金的超級私密基金，到處是來歷莫名的龐大商業訂單。

私人債券在龐大資金的推動下價值1天1個價，最少的也漲了5倍，絕大部分手握私人債券的人身價1夜之間暴漲數倍。

1開始還有人擔心這種錢滾錢利滾利的炒作模式根本無法繼續下去，手握大量現金的人在觀望。

但當他們看到大量靠著東拼西湊借錢發財的人來錢如此容易，再謹慎的人也無法擋住巨利的誘惑，紛紛下場，將債券的價格推向新的高峰。

不過債券的數量終究有限，無法滿足龐大資本市場的投資需求。

於是有人把目光投入到了那些可以用於交易的私人招募的股權上。

股權招募的門檻很高，1股至少要上千貫，普通人根本買不起，這才是最適合資本發育的土壤。

於是乎數量有限的私募股權迅速被搶購1空。

而更高端的資本玩家根本看不上債券和股權那樣的小錢。

債券和股權說到底只是1種擊鼓傳花的遊戲，危險且不會產生真正的價值。

真正聰明人是不屑於陷在其中享受虛幻的，他們將大量從債券和股權市場賺到的錢投入到了可以源源不斷產生利潤的道路、航運、工廠等項目當中。

1時間，大唐北方的關中、河南府、江南道和嶺南道出現了十幾個規模浩大的工業園區建設項目。

還有1部的資金覺得這些項目的收益太慢，開始在長安和洛陽新城炒房炒地皮，隨便1個住宅項目就能砸下數以十萬貫的巨額資金。

大唐的經濟過熱了，可也極大的推動著大唐的基建、工業和城市的發展，以至於鄒浩然都有些捨不得現在就開始收網了。

但這只是1群有錢人的遊戲，資金不多的人很快被踢出局去。

十1月初，大唐銀行宣布因為5百貫以下的小額交易太多，嚴重拖慢了債券的交易過程，為提高交易效率，他們將單筆交易額度的底線提高到了1千貫，少於1千貫的單筆交易將提高百分之5十的交易費用。

這1規定相當於將中小投資者直接踢出了債券交易市場。

因為低於1千貫的小額交易已經沒有什麼利潤而言了，中小買家不得不將手中的有價債券出售給那些大玩家，要麼套現立場，要麼割肉立場。

到泰和3年3月，債券市場基本已經沒有了小買家的存在，只剩下可以用來抵稅和作為貿易憑證的公發債券不溫不火。

3月初4晚上，李承乾偷偷溜出皇宮，到位於新安善坊的大唐銀行總部參加會議。

參會的人只有7人，皇帝李承乾、民部尚書大唐銀行行長李恪、鄒國公鄒浩然、大唐銀行總會計師春曉、尚書左僕射馬周、兵部尚書程咬金、大唐空軍指揮使武照雪。

「目前所有準備都已就緒，只差收網了，照雪、老程，軍隊準備的怎麼樣了？這次很多人要賠的當褲衩，鬧事的人少不了。」

鄒浩然開門見山，滿臉的不情願。

這段時間湧入都各地工業區的資金多達上千萬貫，嶺南和關中的工廠訂單接到手軟。

如果在堅持半年，等那些工廠建立起來，大唐的工業規模必定會有1個跨越式的增長。

雖然這些新增的工業產能質量不高，但架不住規模大呀！

質量再差的工業那也是工業，代表的是大唐生產力的提升。

如今要是收網，這些工廠必定爛尾，哪怕是他接手之後還可以完成投產，但那不是要動用他的人力和技術儲備嗎？

他還想著靠這2十多年積累的人才和技術帶著大唐的極速狂奔，往內燃機和電力工業時代挺近呢！

把這些儲備的人力和技術填到那些只能生產初級工業品的工廠里有些得不償失啊，可又不能讓那些工廠爛尾，那樣1來可就真的砸自己手裡了。

程咬金大咧咧道：「各地的6戰軍團已經做好準備了，老夫已經通知了劉仁軌，水師在各地內河準備了1千餘艘戰船和快艇，有水師和巡防幫助，6戰軍團5天之內可以部署到除黔南道和劍南道以外的所有地區。」

「黔南道和劍南道的運兵我來負責，3天可以運送兩千5百人，人數不多，不過空軍裝備了全新的速射武器，飛艇上也裝備了水冷機槍、小口徑速射炮。黔南和劍南兩道卷進來的人不多，只有1些地主和當地的商人，鎮壓起來並不難。」

武照雪淡淡道：「相比武力鎮壓，你就不擔心朝廷的信用破產嗎？」

李承乾朝鄒浩然投來詢問的目光。

「有什麼可擔心的？」

「公發債券需要我們擔心嗎？」

「新貨幣與現在的債券價值基本相等，我們需要擔心什麼？」

「私人債券與股權本身就沒有朝廷的背書，我們為什麼要擔心朝廷的信用破產？」

鄒浩然的話說的理所當然，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卑劣手段感到慚愧的意思。

「資本原本就是1種利用人的貪婪設計出的利益分配方式和財富分配方式。」

「它掌握在我們手裡總好過讓它變成1頭可以吞噬1切的怪獸。」

「只有當它可以為所有人服務的時候它才有存在的價值，如果沒有價值，那它就該死了！」

「我們調兵不是要搞鎮壓，而是要保證穩定的局面，我記得有人說過這麼1句話：沒有百姓參與的動亂都是空中樓閣。」

「捲入這次經濟危機的普通人有幾個？普通人也沒有能力分1杯羹。」

「高明，你現在是皇帝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年第1次打你是因為什麼？」

李承乾點點頭：「當然記得，您那時候是要我記住誰是真正的敵人，誰是真正的朋友。」

鄒浩然滿意道：「沒忘記就好，我們現在就是在對我們的敵人動手，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李恪問道：「我們要做到什麼程度？」

春曉說道：「新貨幣的發行量不得低於目前收回實物貨幣數量的百分之9十。」

「另外，如此多的資金需要1個宣洩口，長安的改造工程接近尾聲，只靠長安新城消化不了龐大的現金池，我們需要保留各地工業區和基礎見色項目，另外朝廷可以調用百分之2十的資金投入到鐵路、公路和電報網路的建設中，不過這些工程不能用朝廷的名義進行，我建議從民間那些私募的基金當中挑出1部分，變成可以落地的實際項目。」

鄒浩然搖頭道：「所有私募的股權必須消失，另起爐灶，免得人們覺得龐氏騙局來錢容易。」

「這次我們不僅僅要告訴世人資本市場的風險，還要讓他們明白，數字遊戲和擊鼓傳花的遊戲都是違法的。」

「以後朝廷要嚴格管理內外的資本市場，我們現階段......不，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以實體經濟為主，只有保持龐大的實體生產力，才能保證大唐的穩步發展。」

「發展1道最忌鼠目寸光貪得無厭！」

鄒浩然的話奠定了大唐未來數百年的經濟發展格局，使得大唐1直保持著想當龐大的實體產業，好幾次將瀕臨崩潰的大唐給拉了回來。

當然，這是后話，鄒浩然的想法對大唐而言是老成之言，但對這時的投機者卻是催命符1般的惡毒詛咒。

泰和3年3月十5，這1點註定會在大唐的經濟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1筆，其巨大的影響在後世歷史上擁有1個專屬名詞，叫做「泰和經濟教案」，所有人上學的時候都要學習這件事的過程，防止上當受騙。

不過人們更願意稱這次事件為「泰和3月經濟大地震」！

當天中午銀行債券交易窗口掛出了暫停債券交易的告示，給出的理由是民部要審核債券交易過程中的風險。

當天的報紙上，頭版頭條刊登了1條十分震撼的消息：

市舶司巡查在前往倭國的商船隊中查獲了價值7十萬貫的金銀等貴金屬，經過對參與貴金屬走私的人員交代，這些貴金屬都是1家名為「并州電報」的私募股權商行的大股東的。

這位大股東在去年9月初在并州註冊了商行，用借貸而來的5千貫現金在大唐銀行發布了價值十5萬貫的股權集資消息，這些股權吸引了大量的投資者，在2月末的時候漲到了1百多萬貫。

不過他並沒有按照招股書上說的，在得到融資之後去承接并州的電報建設的基建工程，而是在股權最高點的時候全部套現，在黑市上換成高價值的金銀，準備跑路海外。

這是1次典型的欺詐案件，因為涉及的資金太過巨大，市舶司將案件移交給了刑部處理。

刑部發布警示，提醒所有參與股權交易的人注意核查先關企業的真實情況，如果發現問題立刻報官處理，及時止損。

另外刑部在審訊嫌犯過程中發現其正在從債券市場套現立場，民部已經介入調查。

這個消息像是在熱油鍋里倒進去了1瓢水，直接讓大唐的金融也炸開了。

那些炒作股權的人回頭1查，結果發現他們手中股權對應的企業大部分是個空殼，名下什麼資產都沒有，根本沒有能力兌現承諾的高收益，完全就是在借新債換舊裝，完全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而且這些騙子在事發之前就跑了個乾乾淨淨，股權買家投入的數千萬資金全都被轉移的乾乾淨淨！

這些人立刻找大唐銀行討說法，可大唐銀行表示他們只提供交易平台，不承擔連帶責任。

這1條可是在所有交易的相關契約中寫的明明白白，銀行最多只能將保證金賠付給他們。

保證金才幾個錢？

銀行可是把很多股權的槓桿加到了上百甚至是上千倍啊！

3月十5當天下午，大唐市面上的私募股權就直接崩盤了，數千萬貫的資金灰飛煙滅。

很多大買家的資金可不都是自己的，絕大部分人不但掏空了家底，還大量從大唐銀行和私人手中借款，賠付的那些保證金還不夠還利息的！

當天晚上，曲江池無比熱鬧。

上千人搶著跳湖自盡，好幾千學生划著小船在湖裡救人，現場好不熱鬧。

長安令、萬年令、3原令、藍田令和涇陽令接到朝廷的緊急電報，要求他們組織人手巡河、巡湖、巡山，防止那些出現大量的人自殺。

可即便是官府出面阻止人自殺，也無法管住所有1心求死的人，到3月十7中午，報紙上刊登的自殺人數便高達數十個。

昔日風光無限的富商、地主、豪族、世家公子，在也兩天的時間裡變成了過街老鼠，被人追著要債。

官府也出手了，將大批的討債訴狀集中處理，涉及到股權債務的資產被封存起來，拍賣處理，用來償還銀行的貸款，剩下的才給那些個民間的債主分。

股權交易暴雷之後，債券市場人心惶惶。

奈何民部的核查結果還沒有出來，所有的債券交易都被叫停，連朝廷的公發債券也被暫停用於大額結算。

很多人心急如焚，想要知道什麼時候能解禁，好儘快脫手立場。

但鄒浩然等人給他們設計好了陷阱，哪裡會給他們安然立場的機會？

刑部和民部、市舶司等部門從3月2十開始不斷對外公布各個債券發行主體的情況。

不出意外，有相當1部分發行債券的企業和「并州電報」類似，基本都是在空手套白狼。

雖然這些債券很快解禁，朝廷兜底，按照所有債券價值的百分之2十回購，但是這時候誰還敢留著這些燙手的玩意兒？

很快，債券市場便出現了大規模的拋售潮。

幾乎所有的債券都湧入到了市場上，連公發債券也沒能倖免，跌的都不能說是割肉了，簡直是眉毛以下截肢的程度，4個字：

慘不忍睹！

股權市場里都是大買家，涉及到的人其實並不多，可債券市場涉及到的卻是全體唐人，1個處理不好不僅僅是經濟崩潰的問題，恐怕連朝廷的信譽都難保。

皇帝親自下令，讓國庫提前兌付所有公發債券。

至於說私人債券......不好意思，朝廷能保住公發債券的信譽就不錯了，哪裡還有心情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朝廷已經給你們兜底了，大家都不認，你怪誰？

當然，朝廷好不容易把民間的實物貨幣都收回來了，自然不會再投入市場。

民部兌付債券使用的是全新的貨幣。

這是1套包括不鏽鋼輔幣、銅幣、銀幣、金幣和紙幣在內的金本位貨幣。

新貨幣的基礎單位為1銀幣，1金幣等於十銀幣，1銀幣等於1百銅幣、1千不鏽鋼輔幣，銀幣、銅幣和輔幣可以兌換金幣，但需要進過銀行的審批，每個個人賬戶每年可以兌換的金幣數量不能超過5個，非個人賬戶每年兌換金幣數量不能超過十個，且金幣不能流出境外。

對應的銀幣和銅幣有相應面額的紙幣同步發行，朝廷鼓勵使用紙幣進行交易。

其實這1套貨幣還是基於實物貨幣建立起來的貨幣系統，並非信用貨幣。

中州用了幾千年的銅幣，不可能1下子轉換到信用貨幣，鄒浩然他們想做的除了收割那些世家豪族，最想做的事就是讓大唐改變以實物貨幣重量為交易基礎的情況，以貨幣面值來確定商品定價，避免大批貴金屬進入大唐之後引起的1系列後續問題，確保市場上的流通貨幣數量。

所以大唐這次發行的紙幣僅僅是處在輔助地位，數量並不多，等大家習慣了使用更為方便的紙幣經行交易之後，朝廷會逐步想市場投放更多的紙幣。

這是1種比較穩妥的貨幣改革方案，但也只能借著人為的經濟危機才能推行下去。

新貨幣的出現讓人人心惶惶，並不相信新貨幣的價值，需要朝廷給這些貨幣賦予價值。

稅收、糧食、商品、住房等等都可以為新貨幣背書。

朝廷和鄒浩然正好有這樣的能力保證新貨幣的順利流通。

市舶司規定以後的對外貿易將全部使用新貨幣，公發債券將不作為結算憑證使用。

嶺南開發集團和大唐工業產業集團控制的商行、商會立刻宣布接受新貨幣結算貨款。

朝廷宣布將優先接受用新貨幣抵扣稅款，同時朝廷宣布正式廢除徭役，所有的農稅合併為兩項，1個是交糧，1個是交錢，錢糧可以互向抵扣。

朝廷和商界同時給出承諾，很快新貨幣便開始大量取代銅錢在市場上流通。

經濟危機之中有人哭有人笑。

1些家族積累數百年的財富被掏空，淪為普通人。

1些人運氣爆棚，在危機爆發前離場，完成了大量的財富積累。

當然，損失或是收益都和普通的百姓無關，普通人最大的感受就是金融很危險，別摻和最好。

大唐通過經濟危機推行了新的幣制，完成了部分社會財富的重新分配，但還沒有達到鄒浩然的目標。

還有大批的熱錢在等著他去收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