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暗生蛇鱗
等我睜開眼睛時,眼前仍舊是一片朦朧的昏暗,難以看清面前的景象,只隱約看見有細碎的銀光在閃爍,從掌心傳來的溫熱與顫動交織在一起,像是貼著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這堅硬的觸感讓我反應了片刻,直到看見銀光的邊緣隨著呼吸輕微地翹起,「嘶嘶……」
「嘶——」
頭頂上幽幽地傳來蛇類吐信子的聲音,我聽得渾身一僵,眼角餘光瞥見四周全是顫動的鱗片,順著那蜿蜒盤起的蛇軀一路向上看去,一件綴著金流蘇的紅色外袍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我認得,那是鐘不聞穿的衣裳。
紅色的衣裳漸漸滑落,垂落下來的青絲將掩未掩,露出了白皙的肌膚,一片片緊密排序的青鱗漸漸被起伏不停的肌理所取代,細碎的鱗片點綴在其間,更是添了幾分奇異的妖美。
明明是極為熟悉的一張臉,眉梢眼角之間卻隱約透出如玉般的冷光,看著那探出的細長蛇信舔過豐潤的唇瓣時,我一時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了起來。
尤其是盯著那雙青藍的豎瞳卻像是漩渦,令人一眼便淪陷了進去。
他緩緩低下頭來,額頭相抵的一瞬間,冰涼與火熱交織在了一起。
「你是燭聶?」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我,周遭的蛇尾卻是越收越緊,一種若有似無的潮濕氣味瀰漫在空氣之中,夾雜著淡淡的腥味,我不禁感到有些不適,下意識地退開了一些。
可隨即纏入腰間的
蛇尾一下子讓我動彈不得,我悶哼一聲,彷彿呼吸都靜止了一瞬,「唔……」
燭聶似是不滿地皺了皺眉,「退什麼?想退到哪裡去?」
我抬頭對上那雙青綠色豎瞳,類似於蛇的眼睛,卻長在了鐘不聞的臉上,越發令我感到不適了起來,我穩住了心神,沉聲道,「堂堂鬼尊燭聶,竟利用借屍還魂這樣的邪術侵佔我師兄的身體?!」
燭聶冷笑道,「這原本就是本座的身體,本座為何要與你解釋?」
「這麼多年過去,本座不曾想過還能再見到你……」燭聶似乎是在自說自話,但我隱約覺得他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
想到這裡,我皺了皺眉,「我從前不曾見過你,也不認識你,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燭聶聽見我的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聲,「是了,當年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好像是……」
「溪止。」
這個名字聽上去很陌生,我應當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燭聶淡淡地道,「你不會認識她的,恐怕如今也沒有人再記得她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變得十分冰涼,我好像在那雙豎瞳深處看見有清淺的水光掠過,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明明她曾經和本座說過,天命如此,你便要認命嗎?」說著,燭聶的視線越發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好似陷入了過往的回憶里。
「可到了最後,她還是說,天命如此,我們都不能違抗,也無法違抗。」
燭聶越說,聲音也漸漸變得越冷,「人族是眾靈之長,鬼族是滅世災禍,憑什麼?」
「就憑人族生於神族庇佑的大地之上,而我等鬼族則落於永不見日月的寂夜川?還是因為人族與神族長相類同,而我們鬼族則被他們視為半人半蛇的異族?」
聽得此話,我心下猛地一跳,當年神族窺得天命,預言眾靈之長和滅世災禍會一同降臨落世,於是人族和鬼族便應運而生,人族生於生機盎然的大地,供奉神族以為信仰,而鬼族則是落於永不見天日的寂夜川,再加上人族長相與神族相似,而鬼族卻更像是蛇類,也因此,人族被視為眾靈之長,而鬼族自然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災禍。
可如果,真正的眾靈之長是鬼族,人族才是那個滅世災禍呢?
想到這裡,我不免震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六界至今所掀起的各種戰爭,從神損之戰再到四族大戰,豈非都是因為人族而起?
倘若真是如此,也未免太過於離奇了……
我壓下心中的這些猜疑,又看向燭聶,「這座陵墓是大撫皇族為你所建?為何要建在撫京都之下?」
燭聶盯著我半響,「因為此處是一切的起源,是我鬼族上萬名子民的葬身之處。」
果然如我之前設想的那般,鬼族子民的屍骨殘骸遺留在了此處,成了萬骨窟。我繼續追問道,「上古戰史關於神隕之戰的記載,上古鬼族在戰敗之
后,八苦絕念陣中的三千六百八十個亡靈被囚禁於拘靈獄之中,可為何如今又……」
燭聶冷笑一聲,「上古戰史不過是上位者的虛構罷了。」
說著,他緩緩閉上眼眸,「溪止,當年你可想過會有今天這一日……」
「你不在了,神族也消失了,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本座將這六界收入寂夜川之內了。」
聞言,我皺了皺眉道,「可你的鬼族如今早就覆滅了……」
燭聶不慎在意地笑笑,「你們人族所定義的生死於我們鬼族而言,無多大意義。」
「只要有八苦絕念陣在,我鬼族的子民便可以生生不息。」
說著,燭聶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我身上,「當年溪止以身祭陣才得以破陣,可是如今你又出現本座的面前,想來還真是諷刺……」
我敏銳地覺察到他話里的不對勁,「你想做什麼?」
燭聶突然伸出蛇信舔過我的唇角,冰涼滑膩之中帶了一絲奇異的香氣,「你身上有蛇心鱗,本座現下還不能殺你……」
什麼蛇心鱗?
我疑惑地皺緊眉頭,這聽上去怎麼感覺有一些不對勁?我忽然想起在手背上生長出來的細小鱗片,難道那些古怪的鱗片便是——
還未等我開口,便聽見燭聶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不是本座種下的,但……」
只見他饒有興緻地挑挑眉,「似乎和你口中的師兄有所關係。」
師兄……
我一時間晃了神,心底正一點點地湧現出難言
的異樣情緒,是鐘不聞么?
想到此處,我下意識地追問道,「這蛇心鱗有什麼用?」